杏林一戰(zhàn),，夏侯若離察覺張歸陵身份，其對生父多年來不管不問自然頗多怨恨,，但此時真相大明,，父子嫌隙是因母親作惡并非張歸陵無情，心中憤恨頓時煙消云散,。
再說二人打斗時張歸陵處處留手,，除了恨鐵不成鋼，更多是自責(zé)與愧疚,，反倒讓夏侯若離對這陌生父親心生些許同情,。
夏侯若離見過蕭遙在宴上與張歸陵喝酒攀談，料想他應(yīng)當(dāng)與父親有些交情,，并不愿像汪北斗和談雙亭那般加害蕭遙,。
可夏侯若離畢竟是都知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不能點破與張歸陵關(guān)系,，非但嘴上仍以“逆賊”相稱,，且還始終擺出一副徹查到底態(tài)度。
對于蕭遙,，夏侯若離即便有相助之意,，也不能明著施以援手,，只能借口“上京三月見血不吉”給他敷了些藥膏，好讓他在二十大板后熬過當(dāng)夜,。
次日清晨,，一架木板車被悄悄拖出杏園。
昨夜宴席散罷,，進士及第酒足飯飽鮮衣怒馬凱旋而歸,，蕭遙沒這般好運，被額外加賞二十大板,，押往衛(wèi)司詔獄發(fā)落,。
蕭遙書生體質(zhì)，既無真元護體,，又沒有結(jié)實屁股,，只挨上了十個板子便是皮開肉綻雙眼一翻昏死過去。
至于夏侯若離那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別人看不明白,，蕭遙卻是心里透徹，一邊頂著下體癱瘓呻吟止痛,，一邊替其不住惋惜,。
若是早知道有個陸仙父親，夏侯若離恐怕也不會被母親凈身送入宮去,，做個不陰不陽的太監(jiān),。
“還是先可憐可憐自己罷?！?p> 說話之人,，是拱衛(wèi)司總旗陸文孚。
木板車前是三頭高頭黑馬,，頭馬上坐的便是陸文孚,，身著錦繡常服腰挎繡春刀，嘴里哼著小調(diào),，腦袋跟著節(jié)奏晃來晃去,，一副吊兒郎當(dāng)模樣。
話說,，陸文孚本是上屆殿試武道最末一名,，但因能力超群被當(dāng)紅衙門拱衛(wèi)司相中，起步便坐上了從五品的副千戶,。
不過陸文孚身后那兩個校尉倒是清楚得很,，其之所以能一出道便混上從五品副千戶，和大伯陸正南脫不了干系,。
陸正南,，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正三品。
按理說,，都察院是正二品衙門,，而拱衛(wèi)司只是正三品，但拱衛(wèi)司畢竟是皇帝專屬特務(wù)機構(gòu),，可監(jiān)察百官私設(shè)詔獄壓根不受《大唐律例》約束,，權(quán)力明顯大過都察院。
照這么說,，汪北斗其實無須賣陸正南面子,，只是二人頗有私交，陸正南時常透露一些官吏情報給汪北斗,，因此汪北斗提拔陸文孚也算是禮尚往來,。
憑著背景優(yōu)勢，陸文孚開局拿下一血,。
但陸正南也沒想到,，這平日里難得一見的侄子看似一表人才，卻是爛泥扶不上墻,，入了拱衛(wèi)司沒過三月便本性暴露,，天天帶著一幫校尉弟兄喝酒賭錢逛青樓。
汪北斗也不慣著,，將陸文孚貶至七品總旗,。
七品總旗也行，好歹也管著百十號人,，可汪北斗還是擔(dān)心陸文孚敗壞門風(fēng),，干脆將其下屬盡數(shù)剝?nèi)ィ偲熘氂忻麩o實,。
陸文孚胸?zé)o大志，對此并無所謂,。
那些監(jiān)察重臣的大活,，汪北斗自然不愿交給陸文孚，這次看蕭遙挨了板子已是半癱,，押他去詔獄風(fēng)險極低,，而司內(nèi)高手又都被派去追查張歸陵，這才輪到了陸文孚,。
陸文孚也是奇葩,，嫌自己一人押送犯人沒面子，竟還厚著臉皮問汪北斗討要幾個幫手,，汪北斗瞧不起他卻又十分無奈,，于是派了兩名新手雜差校尉打發(fā)了事,。
何為雜差校尉？
說白了就是拱衛(wèi)司沒編制的臨時工,。
跟在陸文孚身后的這兩個雜差校尉,，一個是破產(chǎn)商販，一個是偽七品武夫,，兩人窮困潦倒混不下去,，借了有無當(dāng)鋪十兩銀子買來這臨時工崗位。
按理說,，有無當(dāng)鋪從來都是落井下石的主,，給這二位也是一毛的高息，一個月單利息就要一兩,，可二人月俸不過三兩且還要被層層克扣,，哪里還得上這高利貸。
投身拱衛(wèi)司,，只是為了躲債罷了,。
說回蕭遙要被帶去的詔獄，這讓人聞風(fēng)喪膽的人間地獄并不在城里,，而是位于上京城南十五里,，由拱衛(wèi)司旗下北鎮(zhèn)撫司署理。
詔獄畢竟是經(jīng)常出人命的地方,，里邊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也多,，放在城里多少有些晦氣。
車隊出了上京城門,，石板路變成泥濘小道,，黑馬一入郊野愈發(fā)桀驁，跟著陸文孚的腦袋一起撒歡蹦跶,，拽著板車上下顛個不停,。
蕭遙經(jīng)不住這一番折騰，被震得痛醒過來,，張嘴嗷嗷直叫,。
陸文孚聽得心煩，對著蕭遙一番恐嚇：
“醒了,？進了北鎮(zhèn)撫司可要管好你這張臭嘴,，若是說出什么骯臟話來，怕是活不過這個秋天,?！?p> “傻逼玩意。”
依著蕭遙性子,，早就要朝陸文孚罵了回去,，可現(xiàn)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況且他心里也清楚這大唐不是什么法治社會,，于是小心問道：
“官爺爺,，進了詔獄是什么待遇？”
陸文孚淫笑兩聲,，說道：
“你小子頂撞公主,，也不算太大的事，十八刑來上一輪,，再關(guān)個三年五載,，應(yīng)該就放你回家了?！?p> 十八刑,？
北鎮(zhèn)撫司有“刑法有創(chuàng)，不衷古制,；殺人至慘,，不麗于法”的說法，詔獄用刑殘酷花樣繁多,，共有拶指,、上夾棍、剝皮,、舌,、斷脊、墮指,、刺心,、琵琶等十八種。
蕭遙即便不清楚十八刑具體都哪些,，但想來也是花式酷刑,，當(dāng)即被嚇了個激靈，吐槽道：
“臥槽,，十八刑來一遍鐵定死翹翹了,。”
陸文孚裝出誠懇模樣,，安慰道：
“小兄弟哪里話，你看那錢德成,，在詔獄待了快二十年,，不還活得好好的?！?p> “么得,，無期徒刑,？”
“那錢德成也是找死，竟然在大殿上辱罵林太后,，若不是太后仁慈,，早就給他剁成了肉醬。不過我看錢德成也是生不如死,，上次見他瘡毒滿身,、膿血淋漓，惡心的我三天沒下飯,?！?p> “臥槽，這也叫仁慈,？”
詔獄暗無天日,，一旦進去九死一生。
蕭遙聽來聽去,，看來這詔獄里只有一條死路,，而陸文孚又對他反復(fù)冷嘲熱諷，終是忍不住拼力豎起中指,，義憤填膺罵道：
“狗東西,！”
就一個“狗東西”并不過癮，蕭遙正要接著再罵幾句,，卻是一口血紅濃痰嗆出,，把連篇臟話生生噎了回去。
陸文孚哈哈大笑,，譏諷道：
“喲,，你這爛屁股臭的很，想不到嘴巴比屁股更臭,，干脆我陸文孚好人做到底,，把你這嘴巴縫上，讓你多活兩天,?！?p> 陸文孚正愁無聊，路上逮著蕭遙這倒霉娃子反復(fù)調(diào)侃,。
蕭遙傷病在身,，嘴巴張得大了便要岔氣，只能小聲唾罵,，氣勢已然輸?shù)靡桓啥簟?p> 蕭遙一臉不忿卻又無可奈何,，陸文孚看在眼里頓感心情舒暢，怕蕭遙死在路上便沒了幸災(zāi)樂禍的對象，于是吩咐武夫校尉掏了點止痛藥膏給敷上,。
這可如何是好,？
搖人吧。
蕭遙想起林國丈,，可他連林國丈姓甚名誰都不知道,，怎么拿來唬人？
蕭遙又想到張歸陵,，可張歸陵是拱衛(wèi)司敵對勢力,，提了只會被嚴刑逼供，更是生不如死,。
至于章垂拱,，不過是個富家闊少，再說倆人認識也沒幾天,，章垂拱那只是習(xí)慣性對蕭遙稱兄道弟,，未必見得能費工夫花重金幫蕭遙四處奔走。
這特么,！
余節(jié)庵,！
對，余節(jié)庵似是與祖父交情頗深,，或許愿意搭救自己,。
想到此，蕭遙朝陸文孚客氣說道：
“我說大哥,，我和翰林院余節(jié)庵余大人有些交情,，能否幫我?guī)€口信，兄弟感激不盡,?！?p> 陸文孚先是一愣，繼而哈哈大笑,，不屑回道：
“余節(jié)庵,？你可知道余節(jié)庵與那蕭修遠關(guān)系密切，太后對他向來看不順眼,，若不是他曾做過現(xiàn)今皇上的師傅,，早就被一并清算了。這余節(jié)庵不給你說情還好,，說了情怕你只會死得會更快些,。”
“這特么,，沒救了,?！?p> 蕭遙滿心絕望，陸文孚春光燦爛心緒撩撥,。
陸文孚嘴巴說得累了，開始盤算上京還有哪些青樓頭牌其尚未寵幸,，想了片刻一拍腦門,，拿起鞭子朝商販校尉輕抽兩下，撓撓褲襠豪爽說道：
“上京玩得膩了,，據(jù)說江洲棲霞戲鶯樓名氣響亮,，可惜老子還沒去過，改天若是有機會去棲霞辦差,，帶你倆也去瀟灑瀟灑,。”
商販校尉收到陸文孚口頭福利,，一口一個大哥諂媚獻笑,，喊得陸文孚心花怒放。
倒是武夫校尉還算正直,，并不表態(tài),。
陸文孚心情大好，低頭對蕭遙說道：
“我也不是狠心的人,，要不是你這爛屁股弄不成事,，我一定請你去快活快活，讓你死前做個風(fēng)流小鬼,?！?p> 陸文孚賤嘴世無其二，蕭遙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