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清派到平安鎮(zhèn),,對于現(xiàn)在的陳平安來說,,的確是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距離,,但是對于老薛頭來說,,須臾之間就到了,。
如果換成別人,,可能沒辦法這么快找到平安鎮(zhèn),,但是老薛頭修的是一門對靈機(jī)非常敏感的功法,根據(jù)陳平安的靈機(jī),,可以輕易追查到他過往的蹤跡,。
當(dāng)然了,,這門功法最霸道的地方是可以斬奪對方靈機(jī)為己所用,如果沒有相應(yīng)的法寶克制,,打斗時自己會越來越強(qiáng),,對方則越來越弱。
老薛頭在平安鎮(zhèn)落下身形后,,慢吞吞的走在街上,,行人從他身邊匆匆而過,但是沒有一個察覺到老薛頭的存在,。
“果然是一個淳樸閑適的好地方,。”
老薛頭在平安鎮(zhèn)左顧右盼看了一會,,心里確信陳平安所說無誤,,最后來到一處小院落外面。
這里陳平安的靈機(jī)最為濃郁,,無疑就是他家里了,。
老薛頭走進(jìn)去,發(fā)現(xiàn)家里居然還有一個人,,這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普通農(nóng)婦,她正在彎腰擦著桌子,。
“陳平安這個小兔崽子,,一走大半年,一點消息都沒有,,要不是我經(jīng)常過來收拾,,家里都要落灰了!”
農(nóng)婦一邊打掃,,嘴里一邊罵罵咧咧,,過了一會又抬起頭,有些擔(dān)憂的說道:“不會出什么事了吧······”
“呸呸呸,!”
農(nóng)婦趕緊啐了幾下,,然后雙手合十,閉目呢喃道:“老天爺一定要保佑平安啊,,平安是個老實的好孩子,,一定要保佑他平平安安······”
老薛頭聽了一會,從農(nóng)婦身邊輕輕走過,,來到了陳平安的臥室,。
屋里很簡陋,唯一的特點就是圣賢書很多,,老薛頭拿起幾本翻了一會,,發(fā)現(xiàn)在“禮,、儀、孝,、悌”等章節(jié),,全部被陳平安做了重點記號。
“嗯······”
老薛頭微微頷首,,一踏腳又來到了竹林,,這里也有著陳平安留下的大量靈機(jī)。
眼前是一間已經(jīng)倒塌的竹屋,,老薛頭伸手在空中招了招,,立刻就幾縷靈機(jī)凝結(jié)成云霧狀,乖乖的來到老薛頭的掌心,。
“傅九殤來過這里······”
“還有云蘿山的······”
“還有冥泉宗的······”
“還有元蜃宗的······”
“居然還有我上清派的······”
“嚯,!好像還有一場切磋······”
老薛頭細(xì)細(xì)識別以后,不僅把曾經(jīng)來過這片竹林的云蘿山朱姬,、冥泉宗龐師古,、元蜃宗蘇妙真、上清派祝庭筠,、龍宮傅九殤都辨認(rèn)出來,。
就連大半年前,上清派和冥泉宗的小界內(nèi)打斗都沒能逃過他的眼睛,。
“就算是碰到了這些人,,為什么又要離開平安鎮(zhèn)呢?”
老薛頭自言自語的說道,,因為在他的感應(yīng)中,,陳平安靈機(jī)里裹挾著傅九殤的龍元,在茫茫塵世中一路向北,。
老薛頭想了想,,同樣駕馭遁光跟著陳平安走過的那些路,沒過多久,,他在朱仙鎮(zhèn)停了下來,。
因為在這里,陳平安的靈機(jī)多逗留了一會,。
老薛頭走到鎮(zhèn)上最繁華的宴賓樓里,,怡然自得的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邊喝著劣質(zhì)的粗茶,,一邊感受著這里的靈機(jī)翻涌,。
茶樓是最熱鬧的地方,閑人就喜歡在此談天論地,。
“哎,,你聽說了嗎,?林家昨夜糟了土匪,林家大少爺和二少爺被當(dāng)場殺了,?!?p> “這么大的事,我當(dāng)然知道了,!我還聽說林老爺憂傷過度,,今早也是一命嗚呼了呢?!?p> “哎,,誰能想到大名鼎鼎的林半街會是這樣的下場啊?!?p> “要我說就是活該,,如果不是胡四娘幫著,林老爺現(xiàn)在還是一個挑擔(dān)貨郎呢,,結(jié)果林家居然找道士來誅殺胡四娘,,這就是報應(yīng)啊,!”
“也是,,林老爺也真是糊涂了,他家這么有錢,,這么多年沒有被土匪找上門,,肯定是胡四娘在暗中維護(hù)啊,你看她一走,,林家就遭殃了?!?p> ······
老薛頭默默聽完,,身形一晃就消失了,但是茶樓里根本沒人察覺到,,只有跑堂的小兒感到很奇怪,。
剛剛,茶壺好像自動往茶杯里倒水了,。
老薛頭追尋著一些靈機(jī),,來到朱仙鎮(zhèn)不遠(yuǎn)處的一處山洞里,此時,,一只貍貓精怪正在閉目修持
洞中的一塊石頭上,,規(guī)規(guī)矩矩擺著一塊長生牌位,上面寫著:
恩公陳平安福壽長久,,無病無災(zāi),。
——胡四娘奉祀
陳平安在朱仙鎮(zhèn)救下胡四娘的時候,,曾經(jīng)和鎮(zhèn)妖宗后侯安都互通姓名,胡四娘當(dāng)時聽到了,,就把“陳平安”這個名字一直記在心里,。
老薛頭看著這塊牌位,腦海里浮現(xiàn)出陳平安那副傻傻的模樣,,很難想象居然有山中精怪愿意給他供奉長生牌位,。
“咳!”
老薛頭咳嗽一聲,,貍貓怪這才看到洞中多了一人,。
“晚輩胡四娘,拜見前輩,?!?p> 胡四娘二話不說,馬上磕頭見禮,。
洞府門口本有禁制,,但現(xiàn)在禁制沒有發(fā)出一點動靜,人已經(jīng)悄無聲息的進(jìn)來了,,說明對方修為比自己高出太多,。
“不用多禮,你起來吧,?!?p> 老薛頭笑著擺擺手,圓乎乎的臉蛋看上去很有親和力,,胡四娘這才稍微放下心來,,忐忑不安的問道:“前輩找我有什么事,在下一定盡心去辦,?!?p> “沒什么大事?!?p> 老薛頭坐在一塊石頭上,,和藹的問道:“我就是想問一問,你為什么要給陳平安立長生牌呢,?!?p> “居然是詢問恩公的?!?p> 胡四娘心里一凜,,她猶豫了一會,大著膽子問道:“敢問前輩,,您和陳平安是什么關(guān)系,?!?p> 這個問題還真難倒了老薛頭,他思索了一會,,然后莊重的說道:“我是他門中長輩,。”
“敢問是何門何派,?!?p> 胡四娘繼續(xù)問道。
“嗯,?”
老薛頭不禁看了一眼胡四娘,,要知道胡四娘只是玄光境的小妖怪,這天底下多少象相境的老妖怪,,都不敢用這種語氣和老薛頭說話,。
“前輩請恕罪!”
胡四娘以頭杵地,,聲音雖然在顫抖,,但還是堅定的說道:“陳平安是晚輩的恩公,如果不是他,,晚輩半年前已經(jīng)沒命了,,所以涉及他的情況,晚輩寧愿自己身死,,也不敢隨意透露······”
不過,,胡四娘越是這樣違逆,越是這樣維護(hù)陳平安,,老薛頭的臉上越是欣慰,,半點都沒有生氣。
“我聽到過,,恩公似乎和某個門派有些關(guān)聯(lián),。”
胡四娘說道:“如果您也是那個門派的,,我便實情相告?!?p> “那好吧,。”
老薛頭坐直了腰桿,,一字一頓的說道:“你且聽好,,我乃上清薛定緣?!?p> “薛定緣,?”
胡四娘愣了愣,,她沒聽過這個名字,這實在是因為她層次太低了,,不知道“薛定緣”這個名字的分量,。
但是呢,有“上清派”就已經(jīng)足夠了,,當(dāng)初侯安都要殺胡四娘的時候,,正是聽說了了陳平安和上清派的淵源,這才放下了屠刀,。
其實這中間有許多機(jī)緣巧合的“錯誤”,,但這些錯誤湊在了一起,那便成了緣分,。
所以,,胡四娘確定了對方的身份,于是便從十五年前被林源盛救下,,下山嫁給他作為報答開始······一直講到林源盛五十壽誕之時,,他的兩個兒子卻找來鎮(zhèn)妖宗道士,設(shè)計誅殺自己,。
“當(dāng)時,,沒有一個人愿意為晚輩說話?!?p> 胡四娘垂泣道:“只有恩公站出來,,他說,天下非人之天下,,也非妖之天下,,而是眾生之天下,便是這樣一句話,,恩公胸懷便已超過了很多濫殺無辜的修士了,。”
“天下非人之天下,,也非妖之天下,,而是眾生之天下······”
薛定緣默默重復(fù)了一遍,他昨天就有一種感覺,,陳平安和自己心境有很多相似的地方,,現(xiàn)在聽了這句話,差點感覺陳平安就是自己的小影子了,。
“好了,。”
薛定緣了解到所有情況,站起來說道:“我已知曉,,你繼續(xù)修煉吧,。”
說完,,他的身影便驟然消失不見,,只不過剛才坐的那塊石頭上,留有一枚丹藥,。
胡四娘小心翼翼的拿起丹藥,,放在鼻下聞了聞,突然露出驚喜的神情,。
胡四娘這種沒有血脈的山中精怪,,修行到玄光境已經(jīng)很難得了,但有了這枚丹藥以后,,胡四娘看到了一絲突破化丹境的希望,。
“多謝恩公,感謝恩公,!”
胡四娘連忙跪到陳平安的長生牌位前,,這一定也是恩公保佑的結(jié)果!
······
薛定緣不知道自己的饋贈,,又被胡四娘歸于陳平安的頭上了,,不過就算他知道了也不會在意。
薛定緣離開朱仙鎮(zhèn)以后,,跟著靈機(jī)又來到了溪風(fēng)山,,看得出來陳平安也在這里耽擱了許久。
溪風(fēng)山原來是一座古樹參天的深山,,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是光禿禿的一片,,好像被一場大火燒過似的。
“熦火扇······”
薛定緣一眼就看出是這件法寶所致,。
當(dāng)初,,朱姬為了救走蕭摩柯和顧橫波,使用熦火扇阻擋了犬嵐等大妖的追擊,,但是這些落下的火苗不可避免的燒山了,。
“元蜃宗、百花谷,、血影宗,、少岳派,還有幾只小妖怪在這里打斗,。”
薛定緣又?jǐn)z來幾縷靈機(jī),稍稍感悟一下便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當(dāng)然犬嵐這些元嬰大妖,,在薛定緣心里也只是“小妖怪”。
“那面黃皮漁鼓上的靈機(jī),,似乎就是百花谷弟子和元蜃宗弟子的,,他們應(yīng)該都隕落了,死因是······”
薛定緣目光動了動,,嘆息道:“沒想到是熒焰,,看來是自己殺死自己?!?p> 熒焰是元蜃宗功法《鏡花水月》里的神通,,既可傷人,也能滅己,。
薛定緣原地站了一會,,臨走前對著溪風(fēng)山一揮袖,幾乎是眨眼之間,,那些被燒枯的古樹重新抽枝,,爛在土里的落花再次吐蕊,斷涸的泉水忽然流淌,,崩毀的山脈不再坍塌,。
想來不用多久,這里又會變成一座綠意盎然的山峰了,。
······
再下一站,,薛定緣直接來到了北海月兒島,這也是陳平安最后盤桓的地方了,。
“他好像在這里呆了一夜,,然后就去龍宮了?!?p> 薛定緣一邊感應(yīng)著陳平安的行蹤,,一邊緩緩走到岸邊。
突然,,海面上一道沸騰氤氳的玄水騰空而起,,緊接著一聲若有若無的龍吟之后,一名青衣道人浮于眼前,。
“想不到有一天,,薛真人也會來我龍宮做客?!?p> 青衣道人打了個稽首,,他不是別人,,正是龍宮宮主傅道濟(jì)。
傅九殤身隕的時候,,傅道濟(jì)都沒有現(xiàn)身,,可是薛定緣剛到北海,傅道濟(jì)便已從玄水真宮中出來了,。
如果不是太過忌憚,,這位修持無情道的龍宮宮主,估計根本不會出關(guān),。
“傅宮主,。”
薛定緣笑呵呵的回了一禮:“多年不見,,尚好,?”
“尚可?!?p> 傅道濟(jì)目光清冷的注視著這位不速之客,,但是不論放出去多少查探的神識和靈機(jī),剛剛接近薛定緣就立刻消失不見了,。
這一位身后仿佛有個大漩渦,,任何靈機(jī)和神識都會被吞沒其中,傅道濟(jì)心中忌憚而慶幸,。
忌憚的是,,至今面對薛定緣,自己仍然感覺沒有什么勝算,;
慶幸的是,,這一位快壽盡了,據(jù)說他還沒有收徒,,那門功法就算沒有失傳,,但因為修煉條件比較苛刻,想找到合適的弟子修行也比較困難,。
傅道濟(jì)并不畏懼現(xiàn)在的上清掌門呂平陽,,兩人真打起來也是五五之?dāng)?shù),甚至自己的勝面更高一些,。
就在這時又是四聲龍吟傳出,,龍宮里剩下的四位象相真人居然全部出現(xiàn)了,他們一起站在傅道濟(jì)身邊,,好像在齊力對抗著薛定緣,。
薛定緣絲毫不以為意,但看來看去好像還少了一位,,于是問道:“九殤不在嗎,?”
“薛真人,。”
傅南風(fēng)和薛定緣熟悉一些,,主動解釋道:“九哥去攻打覆的山門,,在殺了一名象相真人,重傷一名象相真人以后,,被另外三人用不知名的法寶斬了三魂六魄,回龍宮后九哥不愿意殘存茍活,,自己散法消亡了,。”
“這樣啊······”
薛定緣喟嘆一聲,,他已經(jīng)猜到了這個結(jié)局,,不然傅九殤的龍元怎么會在陳平安身體里。
至此,,薛定緣已經(jīng)大概明白陳平安為什么要來北海了,,應(yīng)該就是傅九殤受傷后寄居于他的體內(nèi),然后因為一些約定或者承諾,,陳平安把還剩下一縷魂魄的傅九殤送到了這里,。
至于為什么云蘿山的小狐貍不用遁光飛行,大概也是有特殊原因的吧······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至少,身具龍元的陳平安,,現(xiàn)在確確實實是一名上清弟子,。
“也許不是壞事?!?p> 薛定緣心里默默說道,,然后沖著龍宮的五條真龍抱了抱拳:“老頭子我年紀(jì)大了,一不留神就溜達(dá)到了北海,,現(xiàn)在肚子餓了準(zhǔn)備回家吃飯,,各位真人,告辭,!”
說完,,薛定緣就縱光離開,龍宮無人敢阻撓,。
“宮主,。”
半晌后,,傅南風(fēng)問道:“老薛來北海,,他到底想做什么,?”
誰都聽出來,薛定緣方才那番的話,,明顯就是托詞而已,。
“我亦不知?!?p> 傅道濟(jì)搖搖頭,,然后又淡淡的說道:“但他真的快壽盡了,至少千年之內(nèi),,應(yīng)該看不到有人使出《四象千奪劍經(jīng)》這門霸道的功法了,。”
······
?。ㄟ@一章把前面所有伏筆都串了一遍,,算是一個小總結(jié)了,還有人看嗎,,還有人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