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臨睡覺,，宋惠琳的視頻電話如期而至,，畫面上她看上去心情不錯：“兒子，國慶假期回來嗎,？你爸等著給你做菜呢,?！?p> 趙澤成沉吟，“還不確定,?！币幌氲蕉捂シ茋鴳c期間要去加拿大，他就忍不住頭痛,。
宋惠琳偏偏哪壺不提開哪壺,，“對了,，前兩天妤菲突然來電話，說國慶假期要去加拿大拍戲,，抽空來看我們,。”
趙澤成不禁揉揉眉心,，淡淡一應,，“哦?！?p> 宋惠琳說：“這些年,，她逢年過節(jié)給我們寄禮物，發(fā)信息問候,。我看她對你有心,，而且懂事又善良，要不你……”
“媽,，”趙澤成無奈打斷,，厲聲重復：“我們沒有任何關(guān)系?！?p> 見宋惠琳沉默不語,，趙澤成語氣緩和道：“國慶假期我盡量回去，現(xiàn)在手頭有事,，我先不和你說了?！?p> 掛了視頻電話,，趙澤成深深嘆了口氣。
想當初高中畢業(yè),，段妤菲遠赴巴黎學舞蹈,，天生濃眉大眼，五官深邃,，好似歐亞混血,，加上舞蹈功底深厚，大二那年一次偶然的機會被法國導演選中,，參與拍攝文藝電影,。
此后段妤菲便一頭扎進影視圈，天賦異稟加上個人努力讓她的作品積累越來越多,，名氣也越來越大,。他們之間的感情卻因為長期分隔兩地而愈來愈淡。
適逢那陣子,，從小陪伴他長大的姥姥突然去世,，他回國奔喪,，還沒從喪失親人的痛苦中掙脫出來，段妤菲的遠洋電話打來,，委婉地表達了分手之意,，他想都沒想就點頭同意，從此和她再無瓜葛,。
沒想到多年來,，她居然一直保持同他父母的聯(lián)系，這個行為令他十分不解,。他不清楚她這么做的動機,，唯一清楚的是，他要徹底同她劃清界線,。
第二天到公司,，他習慣性地看向顧夢瑤的工位，發(fā)現(xiàn)座位空著,，猛然意識到她在休假,，他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揚。
走進辦公室,，他立馬打開電腦,，投入到眼下最關(guān)鍵的任務中，即組建一支強大的咨詢隊伍,，為公司開拓第二增長業(yè)績曲線,。
公司內(nèi)部幾乎沒人知道，在尹亮正式公布部門調(diào)整前,，他曾和趙澤成有過一次深入交流,。
任何一次公司架構(gòu)的調(diào)整，多半都是受外在大環(huán)境的影響,?；鶎訂T工往往只看到跟自己利益相關(guān)的部分，很少會站在企業(yè)的角度考慮問題,。
趙澤成不一樣,，他是金融科班出身，又做創(chuàng)意多年,，深諳宏觀研究和數(shù)據(jù)分析的重要性,，看問題自然比別人要全面，有高度,。
尹亮很聰明,，借著挖范偉峰入奧萊，成立數(shù)字部,，觀察每位總經(jīng)理的反應,。Tim因為跟隨他多年,，以為可以憑著資歷隨意發(fā)表看法，卻低估了這件事上他的變革決心,；一向最會揣摩老板心思的吳莉莉靈巧像蛇,，一面假裝支持范偉峰開展工作，一面以創(chuàng)新為由提出“大公關(guān)”概念討他歡心,。
唯有趙澤成提出中肯可行的建議,，憑著多年在奧萊的工作經(jīng)驗，助力范偉峰實現(xiàn)數(shù)字化轉(zhuǎn)型,。他超出常人的的格局觀,、價值觀和戰(zhàn)略觀，令尹亮十分滿意,。
尹亮早想改革了,，可是這么大的公司，牽一發(fā)而動全身,，他不敢輕易嘗試,，于是有意聽取趙澤成的意見。然而趙澤成的觀點,，和他不謀而合,。
數(shù)字化帶給行業(yè)的影響是長期的，漸進式的,，企業(yè)如果不加以重視,，久病成醫(yī)后便可能病入膏肓。
在趙澤成的眼里,，奧萊眼下就面臨這樣的危機,。一方面，客戶需求越來越傾向于數(shù)字化和線上投放,，要求更專業(yè)的專家咨詢服務；另一方面,，奧萊仍以廣告和品牌代理為主要業(yè)務模式,。這樣的現(xiàn)狀，顯然跟不上客戶的需求變化,。
因此,，趙澤成提出，在廣告市場已經(jīng)封頂,，咨詢和顧客體驗市場暴漲的情況下,，若想讓公司獲得長遠發(fā)展，推動戰(zhàn)略咨詢業(yè)務是當務之急,。
尹亮當即表示贊同,，并對趙澤成委以重任,。
趙澤成做事效率一向很高，不到一周時間,，奧萊的咨詢團隊便組建起來,，并且火速接下了榮峰投資旗下的賽德食品，致力于為他們打造一款全新的寵物食品品牌,。
為了顯示榮峰集團對辟入寵物賽道的高度重視,，此項目由關(guān)榮峰的女兒關(guān)欣親自把關(guān)，項目全程的市場調(diào)研以及產(chǎn)品定位,、包裝,、設(shè)計、組合,、命名等一系列細節(jié),，都由關(guān)欣直接拍板。
不僅如此,，關(guān)欣還頻繁出現(xiàn)在趙澤成的辦公室,，時間一長，關(guān)于關(guān)欣和趙澤成的八卦傳聞便傳遍全公司,，成功蓋過了段妤菲的新聞,。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關(guān)欣對趙澤成很有興趣,。作為一個超級白富美,，關(guān)欣在任何事上都抱著勢在必得的姿態(tài)，根本不在乎別人的眼光,。而一向潔身自好,，私生活極為低調(diào)的趙澤成，面對關(guān)欣的熱烈追求,，態(tài)度竟出人意料的曖昧,，讓人摸不清他的心思。大家不禁懷疑,，榮峰集團之所以如此痛快選擇跟奧萊合作,，究竟是看重奧萊的專業(yè)能力，還是看中趙澤成這個人,？
沒人知道真實答案,。
02
趙澤成對關(guān)欣模棱兩可的態(tài)度，深深傷了顧夢瑤的心,。
她知道,，財力實力并存的關(guān)欣，是資本圈響當當?shù)娜宋?，誰和她搭上關(guān)系,，如同踏上事業(yè)的順風車,，任何人恐怕都求之不得。
她也知道關(guān)欣貌美如花,，氣質(zhì)妖嬈,，就算沒有那么多光環(huán)加身，她依然是朵人見人愛的艷麗玫瑰,，沒幾個男人能抵御了她的魅力,。
可越是心如明鏡，她就越難過,。
她曾經(jīng)認定他是個善良正直又才華橫溢的男人,。共事多年來，她從未見他擺過領(lǐng)導架子,，日常待人態(tài)度溫和卻不失原則,，做事嚴謹而又認真，私生活極其低調(diào),，身邊沒有任何花邊新聞……這樣的男人,，在她的心目中簡直是個完美的存在。
可是近來頻頻發(fā)生的傳聞,，就像一件完美無暇的器物上突然沾上了污點,，讓她難以接受。更讓她懷疑,，曾經(jīng)那些潤物細無聲的關(guān)心,，點點滴滴的相處，曾以為特別的感動,，都不過是她的自作多情,。
情緒積壓于心無從排解，她只能用忙碌沖淡一切,。
一天她正在加班整理一份客戶輿情分析報告,，忽然接到一個陌生來電，一個陌生的男聲從話筒傳來：“喂,，我是林棟,。”
猛一聽到林棟這個名字,，顧夢瑤驚了一下。
雖說大學時期他們是校友,，可她和他除了劉佳妍這層關(guān)系外,，并無過多交集。
林棟說：“你還在公司嗎,？不知道方不方便下來一趟,，我在樓下的咖啡廳等你,。”
進入下行電梯,，她盯下電梯上不斷切換的數(shù)字,，猜測著林棟找她的理由。
八成和劉佳妍有關(guān),。
果然在咖啡廳見到林棟后,，幾乎沒有任何寒暄，林棟就開門見山：“突然找你,，是想向你打聽關(guān)于劉佳妍的事,。”
顧夢瑤直接回絕：“抱歉,，我恐怕不能告訴你,。”
林棟低下頭,，苦澀一笑,，“我知道畢業(yè)這么多年，冷不丁找你有些唐突,，可我聯(lián)系不上她,，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問你最合適……”
顧夢瑤冷靜打斷：“對不起,，林總,，我知道她的動態(tài)，但是恕我無可奉告,?！?p> 林棟像是看到了希望般眼睛一亮，“這么說,，你知道她為什么手機關(guān)機,？”
“對?！?p> “她現(xiàn)在很安全嗎,？”
“對，很安全,?！鳖檳衄幉幌攵嘌裕M量用最簡單的話回答他,。
林棟心頭一松,，剛才緊繃的表情也瞬間松弛下來。顯然，他很擔心,，這讓顧夢瑤十分不解,。當初二人選擇分手，雖不是一個成熟的決定,，但既然事已至此,，最好的辦法就是坦然放下。
在她看來,，錯在林棟,。他不應該分手這么多年再來打攪劉佳妍的生活，搞得劉佳妍痛苦不堪,，崩潰大哭,。是林棟面對感情猶豫不定，不干脆,，不痛快的態(tài)度,，帶給劉佳妍太多不安全感，因而葬送了他們之間的愛情,。也讓顧夢瑤打心底不認可,、不贊同。
出于替劉佳妍考慮,，她不會給林棟提供任何機會,，縱使他如今是名成功人士，還是她的客戶,。
她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立場,，將所有的不相信掛在臉上，讓身心俱疲的林棟不由低頭苦笑,。
“你知道為什么當年我選擇和劉佳妍分手嗎,？”沉默了一瞬，林棟忽然抬頭,。
顧夢瑤一愣,，她所知道的版本，無外乎是一個負氣少女提出分手,，男方非但沒挽留,，反而義無反顧地踏上求學之路。
他們就不該認識那么早,，在都還不夠成熟,、對未來沒有把握的情況下交往。
林棟似乎看出她的想法,，“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分手的原因是我太看重學業(yè)前途,，對她不夠上心，沒有給她足夠的安全感,？”
顧夢瑤不語，但她的沉默表明了她的態(tài)度,。
“如果我說不是,，你會相信嗎？”
顧夢瑤抬起眼,，詫異地注視著林棟,。公開場合下的林棟，衣著光鮮得體,，講話睿智隨和,，是個優(yōu)秀的精英人士?？裳矍暗牧謼?，神情疲憊，面色憔悴,，話語低沉猶疑,，完全沒有外人看到的那般自信沉著。
林棟不等顧夢瑤回答,，自顧自地說：“從大一起劉佳妍就說,，畢業(yè)要加入她父親的公司，替她父母搭理公司事務,。所以當我決定出國,，抱著試一試的想法申請學校，沒想到非常順利地拿到錄取通知書,，我就一直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去，要不要告訴她,，因為我知道她很脆弱,，內(nèi)心完全沒有看上去那么樂觀開朗。也許你會覺得我太自私,，太無情,，但如果你對我的家庭有所了解，或許看法會有所不同……”
“我沒有不理解的意思,?！鳖檳衄幊吻澹皇菬o法接受他對劉佳妍造成的感情傷害,。林棟的一番話,，讓她試圖進入他的心境,。
“謝謝?！绷謼澘嘈χf,，“我的家庭情況比較特殊，我爸和我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我媽是個農(nóng)村家庭婦女,，沒什么文化，離婚后靠我爸每個月寄的一點生活費供我上學,。因為她從小吃了沒文化的虧,，心氣又高，對我的學業(yè)格外重視,。為了讓我上重點學校,，我小學畢業(yè)時，她毫不猶豫地把農(nóng)村的房子賣了,，硬是靠幾年來騎三輪車,、賣包子，拼命掙的錢在城里買了一套房,，在城里給人家當保姆,，供我讀大學?！?p> 03
顧夢瑤詫異地聽著,，林棟平鋪直敘的敘述，將一個樸實勤勞的農(nóng)村婦女的形象深深地植入到她的心中,。
以劉佳妍那時的單純程度,，或許她完全沒有留意過林棟的家庭情況，沒發(fā)現(xiàn)林棟每年靠獎學金交學費,，平時兼職不斷,，假期打工是為了貼補家用。
她以為人人和她一樣,，不愁吃穿用度,，不用為前途擔憂，自然也無法體會林棟那個階層的痛苦,。
十年寒窗苦讀,，一頭是母親殷切的期望，一頭是女友的歇斯底里,，一番掙扎過后,，他還是選擇了出國，以為學成歸來,，一切可以重新來過,，卻不曾想過他們的愛情是否能夠經(jīng)得起時間的考驗,，他還留在原地等待，可是他所愛的那個人,，早已不知所蹤,。
面前的咖啡由熱轉(zhuǎn)涼，顧夢瑤幾乎一口沒喝,。她沒有經(jīng)歷過深入骨髓的愛情,，無法體會戀人之間那種醉人的甜蜜和撕心裂肺的痛苦，可是看到林棟心隨欲裂的表情,，她像是受了某種力量的脅迫，突然說：“我可以告訴你劉佳妍現(xiàn)在在哪里,?！?p> 林棟詫異地抬起頭，呆呆地注視著顧夢瑤,。
“她休假了,，去了非洲?！彼D一頓,，“我可以給你她的地址?！?p> 林棟收到她發(fā)過來的地址信息,，誠摯地道謝，準備離開前,，忽然開口問道：“你和趙澤成現(xiàn)在怎么樣了,？”
見顧夢瑤表情一愣，似乎完全不明白的樣子,，林棟笑了笑,，“他喜歡你?！?p> 他的語氣極其平淡,，像在敘述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可進入她的耳中,，像一顆巨石突然重重砸下,，在她的心上狠狠地砸了一個坑。她下意識地一笑：“你開什么玩笑,？”
林棟眼里含笑,，語氣很認真：“我沒有開玩笑，他喜歡你,，很喜歡,?！彼俅沃厣辍?p> 她像聽了一個天方夜譚的故事,，腦中過電影似的開始回放所有和趙澤成相處的片段,，然后慢慢由不可置信，變?yōu)檎痼@,，到猶疑,，最后歸為平靜。
“謝謝你,?！彼f。
從咖啡廳出來,，回到工位,，她再也無心工作。忍不住抬頭望了望遠處,，那扇距離自己好遠的辦公室的門,。此時，它關(guān)的嚴嚴實實,，屋內(nèi)一片漆黑,。
她低下頭，心中悵然若失,。
不可否認,，她的心里有屬于他的位置，可共事這么多年,，她分不清楚對他究竟是崇拜敬仰,，還是早已超越朋友，上升到男女感情的程度,。更不清楚,，他的喜歡是真實可以觸摸的，還是水中月鏡中花,，到頭來只是一場虛幻,。
她心底的不安開始作祟，潛意識里的懼怕迫使她想要轉(zhuǎn)移注意力,，卻有另一道力量用力拉扯著她,，將她帶入所有值得回味的記憶里，讓她的心既甜蜜又難過,。
輾轉(zhuǎn)反側(cè)的夜晚,，她忍不住給喬宸光發(fā)了條信息：“當初你和徐智瀅在一起，是你先表白的嗎,？”
過了不久,，喬宸光的信息回過來：“當然,，雖然是她先喜歡上的我，可是作為一個男人,，哪有讓女孩先表白的道理,。”在這段話的末尾,，喬宸光還附了個齜牙微笑的表情,。
“那么……”她的手在屏幕上停頓片刻，然后打下一串字,，“愛情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
大約過了兩分鐘，喬宸光發(fā)來一段文字,，“愛情像甜點,，吃在嘴里，甜在心里,；愛情又像棉花糖，黏的化不開,，粘在臉上,，嘴角，還有心里,，叫人一輩子留戀,；愛情又像家里的棉被，厚厚的,，重重的,，時間久了會覺得潮呼呼的，可是猛然撤下去又會覺得身上少了塊東西,，空落落的,。”
顧夢瑤認真閱讀,，思索體會著喬宸光所描述的那種感覺,，然后問：“愛情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幾乎隔了一秒,，喬宸光回復：“對,，如果沒有愛情，我會覺得人生缺失了最重要的一部分,?！?p> 顧夢瑤盯著屏幕良久，直到屏幕上的光暗下來,，她才收起手機,，闔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