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天賜現(xiàn)在正在聽著戴鐵濤說他的故事,。
原本戴鐵濤是武官世家,,陜西米脂人,,秦川世襲武人家庭出身,,現(xiàn)任的族長名叫戴弘志,他也是是地道的良家子,,自幼受到武人氣息的熏陶,,武藝出眾還學(xué)習(xí)過簡單的戰(zhàn)術(shù)。
兩年前少年戴鐵濤到西安府游玩,,正好遇上官宦子弟追捕女逃奴,。
要說在大明朝,買賣人口也是正常現(xiàn)象,,但是那個逃跑的女家奴確實(shí)有被騙的嫌疑,,而且長得很漂亮。
戴鐵濤聽到女人的哭訴就熱血上頭,,認(rèn)定是惡少光天化日強(qiáng)搶民女,。
對方是官宦子弟,,手里還有白紙黑字的賣身契,,自然不肯退縮。
戴鐵濤和對方爭執(zhí)良久,,一時性起就動手打了對方一個落花流水,,那個貴公子被戴鐵濤砍了三刀,搶回家后沒有兩天就發(fā)高燒一命嗚呼了,。
苦主告上西安府后,,戴鐵濤被判了流放三千里,充軍云南,。
這傳奇一樣的經(jīng)歷聽得朱天賜直發(fā)楞:白晝鬧市,,當(dāng)街殺人,還是官宦子弟,,這樣的罪居然只是一個充軍流放,,怪不得這小子這么狂。
雖然終生不能回家鄉(xiāng),,但是戴家還會時常送些銀兩來,,所以戴鐵濤在云南過得很痛快,更因?yàn)槭掷镩熅b交了些軍中兄弟,。
送走了戴鐵濤之后,,朱天賜一個人來到營地,正好看見張承昭在喂馬,,就對他說道:“你準(zhǔn)備也隨我出征么,?”
他身上有女眷,怕是不好去四川,,朱天賜也怕他麻煩,。
“屬下追隨朱先生無怨無悔!雖九死,,此心此志亦不移,!”
當(dāng)朱天賜詢問張承昭的時候,他說了這么一句話,,隨后對著朱天賜繼續(xù)說道:“朱先生這是準(zhǔn)備出征了么,?”
“是啊!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四川地界了,,過不了多久,,我們就能夠回到四川了,到時候,,我們就能看見文督師了,,就能和兄弟們團(tuán)聚了,就能一起訴說兄弟情誼了,?!?p> “我已經(jīng)確定要跟著朱先生了,一切自然是唯朱先生命令是從,!”
“那個丫頭怎么辦,?”
“也不怕朱先生笑話,如今我妻通敵,,我本來也想自裁謝罪的,,可是我答應(yīng)了要保護(hù)朱先生的,怎么能夠食言而肥呢,?而那個丫頭因?yàn)樾旃媚锏脑?,自然是不可能在我身邊了,我已?jīng)讓他改嫁了,?!?p> “什么?”朱天賜有一點(diǎn)兒不可置信——他當(dāng)然知道張承昭和那個丫頭之間也有一些情誼,。
“昨天我和岳隊(duì)長,、陳澄、楊洪以及戴鐵濤都說過追隨先生,?!?p> 四周仿佛很安靜,月色如銀,,清寒的月色給寒林染上了一層白雪,,火爐的聲音劈啪作響。朱天賜盯著張承昭好一會兒,,繼續(xù)說道:“你若是不愿意,,可以不用追隨我,跟著你自己心里的想法,,不要有什么其他的想法,,說出自己的真實(shí)想法?!?p> “我怎么能食言而肥呢,?朱先生也是信奉諾言之人,再說了,那丫頭也是一個奇女子,,信守諾言,,昔日她在望雁亭都不曾食言,我若是食言了,,她怎么能夠看得起我,?”
“不過啊,屬下真的是很佩服她,,真的很佩服她,,我甚至擔(dān)心自己配不上她呢!”
說完了這句話,,他仿佛又看見了什么美好的景色,,他那有煙灰的臉龐上出現(xiàn)了一縷不自然的紅色,,清澈的眼睛里閃爍著一絲思念之情:“屬下本原本是想著到了四川就明媒正娶把她娶過來,,然后請朱先生主婚,現(xiàn)在既然出了這樣的事情,,那就沒辦法了,。朱先生怕是今天就要走了吧,那么我也沒辦法給她安定的生活,,那個丫頭我已經(jīng)把她下嫁給了我在這邊的一個舊識,,正好也成算了雙方?!?p> 朱天賜看著他,,自顧自地笑了笑,只是覺得笑得太過于勉強(qiáng),,于是繼續(xù)說道:“這樣會不會太匆忙了一些,?”
“就是因?yàn)樘^于匆忙才這么干的,那個舊識也是一個好漢,,一身力氣,,也能夠善待自己的婆娘,孝敬自己的父母,,嫁給他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而且我還親眼看見他們拜過天地,拜過祖宗,,我這才徹底放下心來,。就在,就在一個時辰前,,屬下還……還親手把紅簾揭開,,送他們?nèi)攵捶俊?p> 說到“親手”兩個字的時候,張承昭忍不住把自己的手往天上揚(yáng)了揚(yáng),仿佛想要在天上抓住幾片跑過去的云,,不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禮之后,,他觸電似的把自己的手縮了回來,然后他掩飾性地笑了幾聲:“如今她已經(jīng)是別人的新婦了,?!?p> 朱天賜沉默了一會兒,他實(shí)在是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他囁嚅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最終還是什么詞語都說不出來,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勉勵了幾句廢話,。
張承昭也說了幾句話,隨后表示自己要改名字,,寫一下朱天賜來了興趣:“你這名字挺好的,,為什么要改名字呢?”
張承昭笑了笑不說話,,朱天賜也不勉強(qiáng),,想了想,然后對他說道:“自遠(yuǎn),,這個名字如何,?”
“自遠(yuǎn),自遠(yuǎn),?!睆埑姓涯钸吨@個名字,贊道:“大丈夫有志在四方,,以自身之心胸傲游天地,,仰觀宇宙之大,俯查品類之盛,,遨游四海而求天地之曠達(dá)也,,真是一個好名字!”
“屬下感謝朱先生賜名,,從今以后,,再也沒有張承昭這個人了,只有朱先生手下親兵隊(duì)副隊(duì)長張自遠(yuǎn),,親兵隊(duì)副隊(duì)長張自遠(yuǎn)拜見朱先生,!”
張自遠(yuǎn)瀟灑地鞠了一躬,對著朱天賜行了一個大大方方的禮,,輕松地笑道:“屬下已經(jīng)和過去一刀兩斷,,亦無絲毫的關(guān)聯(lián),,從今以后屬下這條命就是朱先生地了,黃河水不清,,泰山石不爛,,絕無半點(diǎn)改變!”
“好,,好,。張兄弟,陪我喝幾杯,,就當(dāng)作祝賀你的新名字吧,!”朱天賜笑著說道。
“朱先生有令,,莫不敢從,!”朱天賜立刻叫親兵們拿來一些酒,然后拉著不明所以的岳如昆來到自己的軍營中,,隨后發(fā)現(xiàn)其他人也不在,,立刻對著岳如昆說道:“如昆,你去把楊洪,、陳澄和戴鐵濤他們叫過來,,讓他們陪張兄弟一起喝酒,?!?p> “不必了,他們都不在這里,?!?p> 雖然張自遠(yuǎn)表情有點(diǎn)奇怪,但朱天賜也沒有多想,,隨口問道:“是嗎,,他們哪里去了?”
張自遠(yuǎn)突然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朱天賜前生今世都沒有見過的古怪容:“回朱先生,,他們?nèi)ソo我未婚妻抬棺去了?!?p> 這笑著說出的話中,,究竟蘊(yùn)藏著怎么樣的痛苦啊,!
一瞬間,,那種撕心扯肺的疼朱天賜也感同身受,讓他的臉頰和指尖同時劇烈地抽搐起來,。
他一下子彈起身,,朝著張自遠(yuǎn)就是深深一鞠,。面對著手忙腳亂的部下,朱天賜胸中的千言萬語,,化成沖口而出的一句感動:
“張兄弟,,此之一生,無論人間,,無論幽冥,,我朱天賜定不負(fù)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