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歡聞訊，謂諸將道：“前日不得志于玉壁者，以思政善守耳,。今易他人鎮(zhèn)之，吾取之如探手摘花也,。”段韶道：“王欲西征,，不如直搗關(guān)中,，攻其不備，無徒頓兵堅城之下,?！备邭g道：“不然。玉壁為重鎮(zhèn),，宇文泰倚之為干城,。吾往攻之，西寇必出,，乘機痛擊,，蔑不勝矣！”諸將皆贊：“善,。”乃親率諸將,，傾山東之眾,，往關(guān)西進發(fā)。武定四年九月,，兵至玉壁城外,。連營數(shù)十里，旌旗蔽野,，金鼓震天,。城中皆懼，孝寬安居自若,。時守城將士不到一萬,，或請濟師于朝,。孝寬道：“朝廷委我守此，以我能御敵也,。今有城可守,，有兵可戰(zhàn)，有糧可食,。諸君但遵吾令,，以靜制之，不久賊自退矣,，毋貽朝廷之憂,。”乃嚴令堅守,。高歡停軍城外,，屢來挑戰(zhàn)，城中寂然不應(yīng),。高歡督大軍四面攻擊,，晝夜不絕。
孝寬親到城上,，隨機拒敵,。城中無水，汲于汾水,。高歡下令絕其水道,，城中掘深井以汲。高歡又于城南筑土山,，高出城墻,，晝夜向城中放箭。孝寬連夜筑樓,，高出土山,，選神箭手與之對射。高歡使人傳語：“爾雖筑樓至天,，我當掘地取汝,。”當下引兵攻西北,，而掘地道于東南,。孝寬語部屬道：“西北地形天險，非人力所能攻,，彼不過虛張聲勢耳,，當謹備東南?！蹦司蜷L塹邀絕地道,，選能戰(zhàn)之士屯于塹內(nèi),。東魏兵穿地至塹，剛一露頭,，即被斬下首級,。孝寬又于塹下積柴貯火，用皮排吹之,，火氣一沖,，在地道內(nèi)者煙薰火燎、焦頭爛額,，死者千余人,。高歡又造攻車，車之所及,，莫不摧毀,，雖有排楯，莫之能抗,。孝寬縫布為縵,，隨其所向張設(shè)，攻車竟不能壞,。高歡下令作長竿,，縛松麻于上，灌油加火,，以燒布焚樓,。孝寬復作長柄鉤鐮刀，利其鋒刃,，火竿一來,，即以鐮刀割之，長竿盡折,，松麻俱落,。高歡又取攻鄴城之舊法。環(huán)城四面穿地,，作二十一道,，分為四路，挖至城基,。掏空城基，支以梁柱,。作訖,，以油灌柱，放火燒之,，柱折城崩,。孝寬在崩毀處豎木柵以捍之,，敵不得入。城外盡其攻擊之術(shù),，盡被孝寬破解,。高歡無如之何，遣倉曹參軍祖孝征勸降,。孝征道：“君獨守孤城,，未聞救兵，恐不能全,，殺身無益,，何不降也？”孝寬回報：“我城池險固,，兵食有余,，攻者自勞，守者常逸,，豈有旬朔之間,，已須救援？孝寬關(guān)西大好男兒,，必不為降將軍也,。適憂爾眾有不返之危?！毙⒄髡Z塞,，俄而復謂城中人道：“韋孝寬受彼榮祿，或復可爾,，自外軍士,，何事相隨入湯火中耶？”又射箭募格于城中道：“能斬城主降者,，拜太尉,，封開國郡公，邑萬戶,，賞帛萬匹,。”孝寬見了,，手題書背,，道：“若有斬高歡者，一依此賞,?！狈瓷涑峭狻８邭g氣極,，督眾強攻,。東魏苦戰(zhàn)五十余日,，士卒死者沉積。這一日,，韋孝寬正巡城,，見對面土山上押上一人。細看時,，正是親弟韋子遷,。這韋子遷在東魏仕官。高歡見玉壁久攻不下,，欲以子遷相挾,。以白刃臨子遷頸項，謂孝寬道：“若不早降,，便行大戮,。”孝寬笑道：“干大事不惜己身,，況兄弟乎,！”子遷大呼：“兄長不念小弟，何忍傷老母之心,！”孝寬略無顧意,，怒道：“豎子毋污吾門庭！”言訖,，一箭射去,，正中子遷前胸。子遷斃命當場,。西魏士卒見了,，莫不動容，皆有赴死之心,。數(shù)年之后,，韋子遷葬長安城南。子遷無子,，韋孝寬將第二子韋諶過繼與韋子遷為嗣,。
東魏頓兵堅城之下，戰(zhàn)與病死者多達七萬人,。高歡智力俱困,，因而疾發(fā)。孝寬令眾唱道：“高歡老貉,，親犯玉壁,。勁弩一發(fā)，兇身自殞,?！庇谑菛|魏軍中訛言孝寬以勁弩射殺高王。高歡臥病,，不與諸將相見,。訛言傳開，軍士皆懷驚懼,，夜中遁去者甚眾,。高歡聞訊，扶病起坐外帳,，召大小將士進見,，將士皆喜。又集諸貴臣于內(nèi)帳,，奏樂宴飲,。酒酣，使斛律金作歌,。斛律金唱道：“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罩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备邭g和之，唏噓流涕,，左右皆垂淚,。是夜有大星墜于營中，櫪馬皆鳴,，士卒驚恐,。高歡嘆道：“此兆莫不是應(yīng)在我身？”高歡知勢難復留,，解圍去,。宇文泰初聞玉壁被圍，諸將咸請出師,，宇文泰道：“有孝寬在,，必能御之，無煩往救也,，且歡嚴兵而來,，以攻玉壁，謂吾師必出，此圍城打援之常法,。孝寬必能料知,，故被圍以來，絕不遣一介人求救于朝,，正欲守孤城以挫敵鋒芒也,。”于是按兵不發(fā),。及東魏兵退,，孝寬報捷，宇文泰喜道：“王思政可謂知人矣,?！蹦思有挒轵婒T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其余守城將士晉級有差,。
高歡返晉陽，輿疾入府,。婁妃及諸夫人見其病重,，無不憂心重重。高歡將諸事皆委世子高澄處分,。一日,，高澄侍疾于側(cè)。高歡熟視之,，言道：“我病汝固當憂,，但汝面更有余憂色，何也,？”高澄未及對,。高歡道：“豈非憂侯景叛耶？”高澄道：“侯景胸多謀算,，智略過人,。諸將若高敖曹、彭樂等皆勇冠一時,，景常輕之道：‘此屬皆如豕犬,，亦何能為？’又謂司馬子如道：‘高王在,，吾不敢有異,。一日無高王，吾不能事鮮卑小兒高澄也,?！备邭g道：“侯景為我布衣交,，屢立大功，專制河南十四年矣,。常有飛揚跋扈之志,，顧我能養(yǎng)，豈為汝所能駕御也,。為今之計,，唯有將其誘入晉陽，尋機除了后患,。我今病重，不能行文,。汝可仿我筆跡,，招其速來?！庇值溃骸昂罹芭c我有約,，書信背面左角加水紋微點，以別情偽,。切記,。”高澄聽了,，大驚失色,。高歡見世子色變，心道不好,，急道：“莫非汝已致書侯景,？”世子嚅嚅道：“如之奈何？”高歡捶床長嘆：“侯景必反矣,！”良久,，又道：“邙山之戰(zhàn)，吾不用陳元康之言,，留患遺汝,，死不瞑目！今四方未定,，我死之后,，勿遽發(fā)哀，徐俟人心稍安,，成喪未晚,。厙狄干、斛律金,，秉性遒直,，終不負汝。可朱渾道元,、劉豐生遠來投我,，必無異心。潘樂本作道人,，性和厚,，汝兄弟當?shù)闷淞Αｍn軌少戇,，宜寬借之,。彭樂心腹難得，宜防護之,?？皵澈罹罢撸ㄓ心饺萁B宗,，我故不貴之,，留以與汝。宜深加殊禮,，委以經(jīng)略,。他日侯景有變，可委紹宗討之,，必能平賊,。”又道：“段韶忠義仁厚,，智勇兼全,，親戚之中，唯有此子,，軍旅大事可共籌之,。我恐臨危之時不能細囑，故先以語汝,?！备叱翁槠苊?p> 武定五年正月朔,，日色慘淡無光,，高歡問：“何故？”左右報道：“日蝕,?！备邭g臨軒仰望，日蝕如鉤,，嘆息回宮,，病篤日重,。至初五日丙午，集婁妃,、諸夫人,、世子、兄弟等于床前,，以后事相囑,。修遺表自陳不能滅賊，上負國恩為罪,。又囑婁妃道：“諸夫人有子女者,，異日各歸子女就養(yǎng)；無子女者,，隨汝在宮終身,。汝皆善視之，無負我托,。”言畢遂卒,，時年五十有二,。
話說侯景料得高歡病重，又與高澄有隙,，內(nèi)不自安,。這一日，收高歡書信,，翻過看時,，卻無微點暗記，心生疑竇,。遣親信入晉陽多方打探,，才知高歡已死。潁川刺史司馬世云與侯景相結(jié),，約同富貴,。侯景反叛，世云以城應(yīng)之,。豫州刺史高元成,、廣州刺史暴顯、襄州刺史李密,，忠于朝廷,。侯景皆誘而執(zhí)之，盡并其地,。繼又遣死士二百,，潛入西兗州,，欲襲其城。刺史邢子才覺察,，掩殺叛軍殆盡,，以侯景反狀聞于朝，散檄于東方諸州,，使各為備,。高澄得報惶恐，集群臣問計,。高歡在時,，高澄使心腹崔暹屢次彈劾侯景。諸將皆言侯景之叛禍由崔暹,，請殺之以謝侯景,。高澄方寸已亂，欲從之,。陳元康諫道：“四海未清,，綱紀已定。若枉殺無辜,，以悅叛臣,，試問何人敢為社稷直言？晁錯前事,，愿公為鑒,。”高澄以為然,，遣司徒韓軌督率大兵討叛,，諸將皆受其節(jié)制。
侯景自忖難抗東魏大軍,，遣使通款宇文泰,，以河南之地叛歸西魏。宇文泰召眾臣計議,。左丞王悅言：“景之于歡,，始敦鄉(xiāng)黨之情，終定君臣之契,，更有香火之誓,。任居上將，位重臺司,。今歡初死,，景遽外叛，蓋所圖甚大,，終不為人下也,。且彼既背德于高氏,，寧肯盡節(jié)于我朝？今益之以勢,，援之以兵,，竊恐朝廷貽笑將來也?！蓖跛颊涎裕骸拔页瘓D河南久矣,，若不因機進取，后悔何及,？愿以荊州步騎一萬,，從魯陽向陽翟，名為救之,，可以得志,。”宇文泰囑目于謹,。于謹?shù)溃骸昂罹凹樵p難測,，不如厚其爵位，以觀其變也,?！庇钗奶闹＜臃夂罹盀樘?、河南大行臺、上谷公,。
話說侯景通款西魏,，卻遲遲未見西魏發(fā)兵。聞東魏兵至,，慮眾寡不敵,，竟行一女二嫁之舉。又遣行臺郎中丁和來納款于梁,，時梁武帝年老智昏,，貪慕虛名。安據(jù)江南,，不乘兩魏相爭之際,，修明政治，漸圖混一,，而迷信釋教,，舍身同泰寺，又倚重佞臣,，朝政日廢,。是歲正月,，蕭衍夢見中原牧守皆以地來降，舉朝稱慶,。旦,，見寵臣中書舍人朱異，告之：“吾為人少夢,，若有夢,，必實?！爸飚惖溃骸按四擞顑?nèi)混一之兆也,。“及侯景使者至,，蕭衍益發(fā)認作天意,，召群臣廷議。尚書仆射謝舉等皆言：“頃歲與魏通和,，邊境無事,，今納其叛臣，竊謂非宜,?！笆捬艿溃骸半m然，得景則北土可清,；機會難得,，豈宜膠柱！“言罷,，又遲疑不決,，自語道：“國家如金甌，無一傷缺,，今忽受景地,，豈是合宜？如致紛紜,，悔之何及,？“朱異道：“圣明御宇，南北歸仰,，正以事無機會,，未達其心。今侯景分魏土之半來歸,，實乃天意,。若拒而不納，恐絕后來之望,。此誠易見,，愿陛下無疑,。“蕭衍寵信朱異,，從其言,，定議納景。以侯景為大將軍,，封河南王,，都督河南北諸軍事、大行臺,。平西咨議參軍周弘正,，精卜算推演，數(shù)年前謂人道：“國家數(shù)年后當有兵起,?！凹奥勈捬芗{侯景，道：“亂階在此矣,！“
南梁既納侯景,，自不能坐視其覆滅。梁武帝遣司州刺史羊鴉仁,、兗州刺史桓和統(tǒng)兵三萬,，前往懸瓠，運糧應(yīng)接,。援軍未至,，韓軌大軍己到，軍鋒甚銳,。侯景知所部歸心者少,，不敢出戰(zhàn)，退守城中,。韓軌圍城，晝夜攻打,。侯景驚懼,，復割東荊、北兗州,、魯陽,、長社四城，賂西魏以求救,。宇文泰問于謹,。于謹?shù)溃骸笆菚r矣。名為援之,，實收其土,，未可輕戰(zhàn),。”宇文泰遂遣李弼,、趙貴將兵一萬,，前往潁州。侯景恐納地西魏,，見責于梁武帝,，又使人奉啟于梁，其略云：
王旅未接,，死亡交急,，遂求援關(guān)中，自救目前,。臣既不安于高氏,，豈能見容于宇文？但螫手解腕,，事不得已,，本圖為國，愿不賜咎,。臣獲其力,，不容即棄。今以四州之地,，為弭敵之資,，已令宇文遣人入守。自豫州以東,，齊海以西,，見有之地盡歸圣朝。懸瓠,、項城,、徐州、南兗事須迎納,，愿陛下速敕境上,，各置重兵，與臣影響,，不使差誤,。昧死以聞。
梁武帝寬柔,，見奏,，下詔慰之道：
大夫出境，尚有所專，況始創(chuàng)奇謀,，將建大業(yè),，理須適事而行，隨方以應(yīng),。卿誠心有本,，何假詞費。
侯景見蕭衍如此好哄,，心中暗喜,。東魏韓軌圍潁川，聞魏李弼,、趙貴等將至,，謂眾將道：“西師之來，必皆堅甲精銳,，我士馬疲勞,，未可與戰(zhàn)，不如班師回朝,，再圖后舉,。”遂解圍去,，引兵還鄴,。韓軌至鄴城，正值晉陽發(fā)高歡之喪,，布告內(nèi)外,。靜帝集文武于東堂，舉哀三日,，錫以殊禮,，謚曰獻武王。詔加高澄為大丞相,、都督中外諸軍事,、大將軍，襲封渤海王,，守喪晉陽,。
高歡在時，孝武西遷,，因有逐君之丑，外朝野物議紛紛,。故而曲盡臣禮,，事東魏靜帝禮數(shù)甚恭，事無大小，必以啟聞,。每侍宴,，俯伏上壽；帝設(shè)法會,，乘輦行香,，高歡執(zhí)香爐步從，鞠躬屏氣,，承望顏色,，故高歡舊部奉天子莫敢不恭。及高澄當國,，倨慢頓滋,，使中書黃門郎崔季舒察靜帝動靜，纖悉以告,。高澄嘗與季舒書：“癡人比復何似,？癡勢小差未？宜用心檢校,?！卑V人，謂靜帝也,。靜帝容儀俊美,，膂力過人，好文學,，從容溫雅,，人以為有孝文風烈，以故高澄深忌之,。靜帝嘗獵于鄴城東,，彎弓乘馬，馳逐如飛,，監(jiān)衛(wèi)都督烏那羅受工伐從后呼道：“天子勿走馬,，恐大將軍嗔怒！”靜帝強忍怒氣,，不言,，攬轡而還。至夜,，設(shè)宴于宮中,。高澄侍飲酒，舉大觴謂靜帝道：“臣澄勸陛下酒,?！膘o帝推辭不飲,。高澄強之，如是者三,。靜帝猶記白日之事,，不勝憤慨，言道：“自古無不亡之國,，朕亦何用此生為,！”高澄怒道：“朕，朕,，狗腳朕,！”使崔季舒毆帝。季舒見高澄醉,，以身蔽之,，假揮三拳。高澄奮衣而出,。次日,，酒醒，亦自悔,。高澄使季舒入宮請罪,，言：“臣澄醉后，情志昏迷,，誤犯陛下,，乞恕不恭之罪?！膘o帝佯作不意,，道：“朕亦大醉，幾忘之矣,?！辟n季舒絹百匹。
靜帝不堪其辱,，每詠謝靈運詩道：“韓亡子房奮,，秦帝魯連恥。本自江海人,，忠義動君子,。”常侍潁川荀濟知帝意,，密奏道：“昔獻武王高歡有大功于國,，未嘗失禮于陛下。今嗣王悖亂已極,，陛下異日必有非常之禍,。宜早除之,，以杜后患?！膘o帝道：“深知成禍，其如彼何,？”荀濟道：“廷臣懷忠義者常有,，未知上意，引而未發(fā),。臣請為陛下圖之,。”乃密與禮部郎中元瑾,、長秋卿劉思逸,、華山王元大器、淮南王元宣洪,、濟北王元徽等歃血定盟,，共扶帝室。然欲納兵入宮,，恐招矚目,。設(shè)計在宮中假作土山，開地道通北城外,，納武士于宮,，誘澄入而誅之。掘至秋門,，守門軍士聞地下有響聲,，急忙稟告高澄。高澄道：“此無他,，必天子與小人作孽,，掘地道以納其黨耳?！碑斚吕毡雽m,，見帝不拜而坐，言道：“臣父子功存社稷,，何負陛下耶,！陛下何意反？此必左右妃嬪輩所為,！”欲殺胡夫人及李嬪,。帝正色道：“自古唯聞臣反君，不聞君反臣,。王自欲反,，何乃責我,！我殺王則社稷安，不殺則滅亡無日,，我身且不暇惜,，況于妃嬪！必欲弒逆,，緩速在王,！”高澄為其正氣所攝，慌忙叩頭謝罪,。帝乃召后出見,，為之勸解。留宴于九和宮,，命胡,、李二夫人進酒，宮女奏樂相與酣飲,，夜久乃出,。三日后，高澄訪知荀濟等所為,，幽帝于含章堂,，執(zhí)荀濟諸人。高澄愛其才,，尚欲全之,，親問荀濟道：“荀公何為反？”荀濟道：“奉詔誅賊,，何謂反耶,！”高澄大怒，揮使執(zhí)去,，與諸人同烹于市,。高澄疑咨議溫子升與謀。時方使子升作獻武王碑,，碑既成,，即下晉陽獄。不與飲食,，子升食弊襦,，餓死獄中。死后棄尸路隅,，家口盡沒,。子升門生故吏遍于朝中，竟無人顧問,。長史宋游道收葬之,，人皆為游道危,。高澄不之罪，事平,，復請帝臨朝,。
再說侯景，才解了覆巢之禍,，又生出詭譎之謀,。侯景見西魏援兵精壯，欲因會擒拿二將,，奪其軍眾。當下設(shè)宴相邀,。二將情知有詐,，托辭不往。趙貴亦欲誘侯景入營而執(zhí)之,。李弼道：“河南尚未易取,，殺景反為東魏去一禍也。況梁兵已在汝州,，留此則必與戰(zhàn),，徒傷士卒，于大計無益,，不如西還,。”不幾日,，梁軍羊鴉仁將兵至汝水,。二將引兵還長安。王思政引援兵入據(jù)潁川,。侯景欲借西魏之兵攻東魏,，自己從中漁利，見李弼趙貴退兵,，復乞兵于宇文泰,。宇文泰使都督韋法保、賀蘭愿德將兵助之,，且召景入朝,。侯景厚撫法保等，冀為己用,。王思政覺其詐,，密召法保、愿德等還,，分布諸軍據(jù)景七州十二鎮(zhèn),。侯景設(shè)計不成,，反被西魏騙去許多城池，大怒,，決意歸梁,。以書遺宇文泰道：“吾恥與高澄雁行，安肯與大弟比肩,？”宇文泰見信,，付之一笑。以所授侯景官爵盡數(shù)授與王思政,。思政遜辭不受,。宇文泰頻使嘉慰，思政推辭不得,，唯受都督河南諸軍事,。
侯景誆騙西魏不成，又將主意打在南梁上,。七月,，侯景上表梁武帝蕭衍，請兵北伐,。蕭衍允諾,。然陳慶之早已亡故，南朝乏良將,。蕭衍一向信賴親眷子侄,，雖蕭家多出紈绔，每每誤事,，蕭衍卻不改舊習,。此番出戰(zhàn)，選定兄子貞陽侯蕭淵明為主帥,，授以用兵法度,，又恐其臨事難決，令侍中羊侃同行,。大軍開拔,，兵鋒直指東魏彭城。淵明頓軍寒山,，與侯景掎角,。依梁武帝計議，遣侍中羊侃監(jiān)工,，斷流立堰,，引泗水以灌彭城。東魏彭城守將王則激勵將士，勉力固守,。高澄見南朝與侯景合兵,，忐忑不安，有意勸回侯景,。是時,，侯景舊部蔡道遵北歸，言“景頗知悔過”,。高澄將侯景家小盡數(shù)軟禁,，以書諭侯景，語以闔門無恙,，若還,，許以豫州刺史終其身，還其母,、妻妾,、愛子，所部文武,，更不追攝。侯景作事決絕,，使軍師王偉復書道：
今已引二邦,，揚旌北討，熊豹齊奮,，克復中原,，幸自取之，何勞恩賜,！昔王陵附漢,，母在不歸，太上囚楚,，乞羹自若,，矧伊妻子，而可介意,！脫謂誅之有益,，欲止不能，殺之無損,，徒復坑戮,，家累在君，何關(guān)仆也,！
高澄覽書大怒,，卻無良策，欲以大都督高岳救彭城,，以金門郡公潘樂為副,。陳元康道：“高岳剛愎少謀,，潘樂緩于機變，不如慕容紹宗久經(jīng)戰(zhàn)陣,，臨機決斷,，用兵如神。若依先王之命,，推赤心于彼,，彼必盡忠效命，賊何足憂,？”高澄道：“紹宗嘗授侯景兵法,，有師徒之份。侯景叛,，紹宗內(nèi)不自安,。且任職在外，今驟然召之,，恐其驚叛,。”元康道：“紹宗知臣特蒙顧愛,，使人來獻金,。臣欲安其心，坦然受之,，保無異也,。”高澄從之,，以紹宗為東南道大行臺,，開府，封燕郡公,，高岳,、潘樂副之，先解彭城之圍,，后討侯景,。侯景驕狂，先是聞韓軌來,，言道：“豬腸兒何能為,？”韓軌喜啖豬腸，因此得名,。聞高岳,、潘樂來，言道：“兵雖精，人豈堪敵我哉,？”及聞紹宗來,，叩鞍有懼色，惶恐道：“誰教鮮卑兒遣紹宗來,？若然,，高王定未死耶？”十一月乙酉,，紹宗率眾十萬據(jù)橐駝峴,。淵明未經(jīng)戰(zhàn)陣，臨戰(zhàn)難免驚慌,。羊侃勸淵明道：“魏兵遠來,，須乘其未定擊之?！睖Y明不從,。旦日，又勸出戰(zhàn),，又不從,。日久，諸將皆來問方略,。淵明本非將才,，性又怯懦，只知守成,，不能對答，但云“臨時制宜”,。羊侃無奈,，自請領(lǐng)所部出屯堰上。紹宗至城下,，引步騎萬人攻梁將郭鳳營,，一路急攻猛打，箭矢如雨,，情勢傾危,。淵明方醉臥不能起，眾皆袖手,。北兗州刺史胡貴孫獨率麾下與東魏戰(zhàn),，斬首二百級。貴孫以敵首獻于淵明,，淵明大喜,，全軍盡出。紹宗將戰(zhàn)，以南梁兵眾,，恐不能支,，謂將士道：“我當佯退，讓吳兒使前,，爾擊其背,。”當下布下伏兵,，列陣相迎,。兩軍戰(zhàn)了一個時辰，東魏軍敗退,。先是侯景戒梁軍道：“逐北勿過二里,。”梁兵恃勝勇進,，早忘了侯景之言,，追出十里，全無隊列,。是時,，東魏伏兵忽起。紹宗謂東魏敗兵道：“敵已中吾計,，急擊勿失,。”東魏只道紹宗先前佯退之言為實,，調(diào)過頭來,，爭相奮擊。梁將趙伯超道：“虜盛如此,，與戰(zhàn)必敗,，不如全軍早歸?！辈繉冽R聲道：“善,！”遂一矢未發(fā)，引兵先退,。其余兵將見了,，爭相退卻，梁兵大敗,。東魏兵轉(zhuǎn)敗為勝,，爭逐敗兵。蕭淵明及胡貴孫,、趙伯超等皆為東魏所擄,，折損士卒六萬,。唯有羊侃屯駐堰上，結(jié)陣徐還,。紹宗乘勝奪潼州,。捷報至鄴，舉朝相賀,。
侯景見梁兵敗沒,，不敢與慕容紹宗接戰(zhàn)，領(lǐng)著本部人馬望渦陽逃去,。紹宗大獲全勝,，使人將梁軍眾將押解往鄴城，然后整頓兵馬,，來追侯景,。侯景入了城中，扯起吊橋,，避戰(zhàn)不出,。高澄命軍司杜弼作檄移梁朝。其文曰：
皇家垂統(tǒng),，光配彼天,，唯彼吳、越,，獨阻聲教,。元首懷止戈之心，上宰薄兵車之命,，遂解縶南冠,，喻以好睦。雖嘉謀長算,，爰自我始,，罷戰(zhàn)息民，彼獲其利,。侯景豎子,，自生猜貳,，遠托關(guān),、隴，依憑奸偽,，逆主定君臣之分,，偽相結(jié)兄弟之親，豈曰無恩,，終成難養(yǎng),，俄而易慮,，親尋干戈。釁暴惡盈,，側(cè)首無托,，以金陵逋逃之藪，江南流寓之地,，甘辭卑禮,，進孰圖身，詭言浮說,，抑可知矣,。而偽朝大小，幸災(zāi)忘義,，主荒于上,，臣蔽于下，連結(jié)奸惡,，斷絕鄰好,，征兵保境，縱盜侵國,。蓋物無定方,，事無定勢，或乘利而受害,，或因得而更失,。是以吳侵齊境，遂得句踐之師,，趙納韓地,，終有長平之役。矧乃鞭撻疲民,，侵軼徐部,，筑壘擁川，舍舟徼利,。是以援秉麾之將,，拔距投石之士，含怒作色,，如赴私仇,。彼連營擁眾，依山傍水,，舉螳良之斧,，被蜣之甲，當窮轍以待輪,，坐積薪而候燎,。及鋒刃暫交,，埃塵且接，已亡戟棄戈,，土崩瓦解,，掬指舟中，衿甲鼓下,，同宗異姓,，縲紲相望。曲直既殊,，強弱不等,，獲一人而失一國，見黃雀而忘深,，智者所不為,，仁者所不向。誠既往之難逮,，猶將來之可追,。侯景以鄙俚之夫，遭風云之會,，位班三事,，邑啟萬家，揣身量分,，久當止足,。而周章向背，離披不已,，夫豈徒然,，意亦可見。彼乃授之以利器,，誨之以慢藏,，使其勢得容奸，時堪乘便,。今見南風不競,，天亡有征，老賊奸謀,，將復作矣,。然推堅強者難為功，摧枯朽者易為力,。計其雖非孫,、吳猛將,，燕,、趙精兵,，猶是久涉行陳，曾習軍旅,，豈同剽輕之師,，不比危脆之眾。拒此則作氣不足,，攻彼則為勢有馀,，終恐尾大于身，踵粗于股,，倔強不掉,，狼戾難馴。呼之則反速而釁小,，不征則叛遲而禍大,。會應(yīng)遙望廷尉，不肯為臣,，自據(jù)淮南,，亦欲稱帝。但恐楚國亡,，禍延林木,，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橫使江,、淮士子，荊,、揚人物,，死亡矢石之下，夭折霧露之中,。彼梁主,，操行無聞，輕險有素,，射雀論功,，蕩舟稱力，年既老矣,，耄又及之,，政散民流，禮崩樂壞,。加以用舍乖方,，廢立失所，矯情動俗,，飾智驚愚,，毒螫滿懷,，妄敦戒業(yè)，躁競盈胸,，謬治清凈,。災(zāi)異降于上，怨興于下,，人人厭苦,，家家思亂，履霜有漸,，堅冰且至,。傳險躁之風俗，任輕薄之子孫,。朋黨路開,，兵權(quán)在外。必將禍生骨肉,，釁起腹心,，強弩沖城，長戈指闕,；徒探雀,，無救府藏之虛，空請熊蹯,，詎延晷刻之命,。外崩中潰，今實其時,。鷸蚌相持,，我乘其弊。方使駿騎追風,，精甲輝日,，四七并列，百萬為群,，以轉(zhuǎn)石之形,，為破竹之勢。當使鐘山渡江,，青蓋入洛,，荊棘生于建業(yè)之宮，糜鹿游于姑蘇之館,。但恐革車之所藺轢,，劍騎之所蹂踐，杞梓于焉傾折，竹箭以此摧殘,。若吳之王孫,，蜀之公子，歸款軍門,，委命下吏，當即授客卿之秩,，特加驃騎之號,。凡百君子，勉求多福,。
建康官紳黎庶見了檄文,，盡皆驚駭，俱言不該收納侯景,，起東魏兵端,。多有百姓移居山野，以備兵災(zāi),。又有人埋怨朱異勸梁主納侯景,，便紛紛揚揚你傳我說，一時人心惶惶,。時梁武帝蕭衍篤信佛教,，自稱是“三寶奴”，四度舍身在同泰寺修行,。厭理朝政,，朝中諸事盡委朱異。朱異聞知檄文,，著有司禁止民間傳言,，又隱匿邊報不許上聞，暗暗私發(fā)兵符使邊將拒敵,。不想群臣相約,，一齊來見朱異，言道：“淵明喪師,，侯景奔逃,，檄文已至，而尚書仍優(yōu)游府第置之不聞,，將梁地為饋物乎,？”朱異忙道：“我正在此欲修表疏上聞?！卑俟倬銧幦抡f道：“此等大事,，只宜面陳，何暇作章句？須速同東宮迎請皇上還宮,，裁決事宜,。”朱異一時無言以對,，只得隨百官到同泰寺來,。百官俱在寺外伺侯，惟朱異轉(zhuǎn)過大殿,，入七寶閣中來見梁武帝蕭衍,。是時，蕭衍正在禪床上默默觀空,。朱異不敢近前,，將來意細細與內(nèi)侍張僧胤說知。張僧胤忙到蕭衍床邊說道：“寒山失律”,。蕭衍聞言大驚,，一交跌下禪床。僧胤連忙扶起,。蕭衍頓足嘆息道：“吾得無復為晉家乎,！”急召朱異進見。朱異不敢隱瞞,，只得一一奏知,。奏完又道：“朝臣齊集寺前，迎請陛下還朝,，以定社稷之計,。”蕭衍聽了,，一時忘情,，即起身走出大殿，一腳跨出門楹外,，忽又退了回來,。百官一齊俯伏，山呼奏道：“國不可一日無君,，今強鄰窺伺,，兵敗將隕，民怨亂起,。陛下不回朝,，棄社稷蒼生何，與修行何補,？臣等迎請還朝,，乞賜允從幸甚！”蕭衍見百官固請，言道：“朕既舍身于佛,，則朕此身已為佛有,，不可輕出此門以受佛衍。卿等起來,，請字萬勿輕言,。”此前蕭衍舍身佛寺兩回,，由眾臣出錢贖回,。此番已是第三回，自然是輕車熟路,。眾臣齊聲高奏道：“今陛下既舍身于佛,，今臣等愿各出俸金,，布施在三寶中以求世尊廣開方便,，為陛下贖身，未為不可,?！笔捬苈犃舜笙玻瑢Ρ姵颊f道：“卿等既欲為朕贖身于三寶中,，實天人稀有功德,。朕樂從卿等之請矣，可速署名交納作此善緣,?！卑俟僖娛捬茉收垼鲌?zhí)筆署名,?；蚨嗷蛏贉悓⒊鰜恚灰粫r黃白累累共得萬億,。蕭衍便使僧人收來,，供在佛前。眾僧及百官各執(zhí)寶香,，僧人撞鐘擊鼓,，蕭衍長跪佛前通誠做了一日道場。道場圓滿,，蕭衍使僧人將此金銀收貯寶藏庫中,，留作佛門善事，又將寺中料理一番,，方與眾僧作別,，乘輦回宮。
蕭衍回宮，正遇侯景使者行臺左丞王偉至建康,。王偉說蕭衍道：“鄴中文武合謀,，召侯將軍共討高澄。事泄,，澄幽元善見于金墉,，殺諸元六十馀人。河北物情,，俱念其主,，請立元氏一人以從人望，如此,，則陛下有繼絕之名,，臣等有立功之效。河之南北,，為圣朝之邾,、莒；國之男女,，為大梁之臣妾,。”蕭衍以為然,，下詔以太子舍人元貞為咸陽王,，資以兵力，使還北主魏,，許以即位,，儀衛(wèi)以乘輿之副給之。
話說侯景雖敗,，猶有馬數(shù)千匹,，士卒四萬人，退保渦陽,。慕容紹宗士卒十萬,，旗甲耀日，鳴鼓震天,，長驅(qū)至渦陽城下,。侯景所部叛軍見了，面有驚懼之色,。侯景不甘示弱,，在城上語紹宗道：“公等為欲送客，為欲定雌雄耶,？”紹宗道：“欲與公決勝負,！”侯景道：“待我出城,。”紹宗連忙順風布下雁行陣,，單等侯景,。侯景卻閉壘不出。一個時辰過后,，風止,，侯景乃出。紹宗謂眾將道：“侯景多詭計,，好乘人背,。”眾將唯命,。侯景揀選死士,，被短甲，執(zhí)短刀,，一聲發(fā)喊,，直入東魏軍陣。這班隊軍士入陣后,，卻不舉刀砍人,，但斫人脛馬腿,。東魏兵一時無備,，驚亂逃避。紹宗坐騎亦被砍中,，墜落馬下,，險些丟了性命。儀同三司劉豐生被傷,，顯州刺史張遵業(yè)為侯景所擒,。紹宗急令軍士于要道從上風處舉火，焚衣甲放煙,，一時煙火漫空,，侯景軍士俱各迷目，不再追趕,。紹宗,、豐生收敗兵奔譙城。
譙城守將乃是斛律光,。斛律光,，字明月，東魏名將斛律金之子,。有沈毅之姿,，精于韜略,，臨敵制勝，變化無方,。且善于騎射,，號稱“落雕都督”。見紹宗狼狽落敗,，面露不屑之色,。紹宗見了，怒道：“吾戰(zhàn)多矣,，未見如侯景之難克者也,。君輩試犯之！”斛律光與副將張恃顯被甲將出,，紹宗戒之道：“勿渡渦水,。”二人來至渦水北岸,，斛律光放箭射對岸叛軍,，箭無虛發(fā)。叛軍南退,。斛律光也不追趕,，勒馬欲回。卻見侯景親出,，謂斛律光道：“爾求勛而來,，我懼死而去。我,，汝父之友,，何為射我？汝豈自解不渡水南,？慕容紹宗教汝也,！”斛律光愕然無以應(yīng)。侯景見斛律光發(fā)愣,，一箭射去,，中斛律光馬，洞胸而出,。斛律光易馬,，隱樹后。良久,，探頭看時,，侯景又一箭射至，正中斛律光馬鞭,。斛律光大驚,，引兵急退,。侯景縱兵渡河急擊，擒恃顯,。侯景斥之道：“汝等小兒,，非我匹敵也。去喚紹宗來,?！毖粤T，釋恃顯還,。二將引殘兵,，退入譙城。紹宗道：“今定何如,，而尤我也,！”二將不言，滿面羞慚而退,。
不幾日,，東魏大將段韶領(lǐng)援兵至。段韶問紹宗道：“何不出城擊賊,？”紹宗道：“彼新勝,，士氣高漲。宜堅守以磨其銳氣,?！倍紊氐溃骸熬忍炖讚糍\乎！”不聽紹宗勸告,，強要出兵,。紹宗無奈與段韶夾渦行軍,。紹宗在北接應(yīng),，段韶在南岸行至侯景營前，見侯景立營于河邊荒野,，四周雜草叢生,。下令于上風處縱火?；鸾栾L猛,，漸成燎原之勢，大火如赤色浪潮,，直撲叛軍大營,。叛軍見了，一時慌亂,，滿營亂竄,。侯景見上方火起,，率騎兵入水，人馬立時濕透,。復又出水,，奔至營前。如此幾番,，大營前草濕,，火不蔓燃。段韶本指望火攻叛軍,，一舉成功,。率兵隨火勢蔓延來至叛軍營前，忽見火滅,。正納罕間,，肩頭一緊，被侯景射中一箭,。段韶見勢不好,，慌忙退去。侯景領(lǐng)叛軍一路追殺,，東魏兵傷俘甚眾,。多虧紹宗趕來，將段韶接至北岸,。段韶道：“不聽將軍之言,，至今日之敗，死罪,，死罪,。”紹宗笑道：“將軍有功,，何罪之有,。”段韶詫異,。紹宗又道：“侯景糧少,，今又大勝，得降卒數(shù)萬,，每日所耗糧草無數(shù),，如何持久。我已命斛律光斷其糧道,。彼無糧可食,，不出旬月，必大亂,?！倍紊厣罘湔?。
月余，叛軍食盡,，人心浮動,。侯景不得已，誑其眾道：“汝輩家屬已為高澄所殺,?！北娦胖娂娬垜?zhàn),，以復家仇,。侯景見奸計得售，暗喜,，命部將司馬世云引兵強攻譙城,。叛軍為復仇而來，個個舍身忘命,。譙城一時甚危,。紹宗在城上望見司馬世云。遙呼道：“將軍世代忠良,，奈何從賊,。”世云怒道：“高澄無道,，誅吾等家眷,，不反待何！”紹宗道：“此必是侯景巧言誆騙爾等,。汝輩家屬并完,，若歸，官勛如舊,?！碑斚卤话l(fā)指北斗為誓道：“若有半句虛言，身死名裂,，子孫斷絕,。“紹宗誠信之人,。叛軍將校見他如此說誓，豈有不信之理,。世云道：“侯景小人,，陷吾等于不義。今欲歸順朝廷,，有相從者否,？”眾人聞言,，皆棄械歸降。紹宗乘勢率軍從城中殺出,。世云引兵相助,。侯景叛軍抵擋不住，奔逃潰散,，爭渡渦水,，船少人多，落水溺亡者相籍,，渦水為之不流,。侯景見局勢大壞，棄了大軍,，與腹心數(shù)騎逃至硤石,，濟淮水，稍收散卒,，只剩下八百人騎,。侯景不敢停留，晝夜兼行,。將至梁境,，紹宗引輕騎追至。侯景望見紹宗,，語道：“景之叛,，實高澄量狹不能容人。高氏之重用公者,，以我在故也,。將軍迫我太甚，景若就擒,，公復何用,！高澄挾持魏主，刻忌凌人,，既不能容侯景,，又焉能容將軍乎？愿將軍熟思之,?！苯B宗大笑，領(lǐng)兵返營,。斛律光見狀,，急道：“捉了侯景，不世之功?？v之,，滅族之罪。將軍何以受奸賊蠱惑,，引殺身之禍也,。“紹宗笑道：”侯景天生反骨,，所以不擒者,，貽禍南國也?！磅晒鈬@服道：“今日方知吾為坎井之蛙也,。愿師從將軍，潛心修習兵法武藝,，伏乞應(yīng)允,。”紹宗大喜,，收斛律光為徒,，傾囊以授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