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奚武至平陽,，未知楊忠已敗走,，猶督眾進兵,。斛律光與書道：“鴻鵠已翔于寥廓,，羅者猶視于沮澤，爾何不知進退耶,？”達奚武知北路兵已敗,，急引兵西還。斛律光銜尾急進,，入周境,，獲二千余俘以歸。斛律光班師,，見齊帝高湛于晉陽,。高湛絕處逢生，百感交集,，竟不顧體統(tǒng),，抱斛律光放聲大哭。任城王進言道：“陛下何至于此,，茍無忘今日,，平西賊不難?！备哒渴諟I止啼,。初，高洋在日,，周人常懼齊兵來伐,，每至冬月,，椎冰河以御北齊,。及高湛即位，嬖幸用事,，朝政漸紊,，齊人反椎冰以備周兵之擾。斛律光嘆道：“國家常有并吞關(guān),、隴之志,，今日至此，而唯玩聲色乎,！”

　　高湛志圖茍安,，不以軍國為念，性又懦怯,，周師雖退,，猶虞復(fù)來,，因問計于群臣道：“吾欲與周通好，永息干戈,，未識周其許我乎,？”侍中和士開道：“臣有一策，可使宇文護感恩聽命,?！备哒考眴柡尾撸褪块_道：“昔日宇文護奔關(guān)中,，其母閻氏及姑宇文氏并留晉陽,，皆被幽縶，至今尚羈中山宮內(nèi),。臣聞邊人云,，宇文護為宰相后，每遣間使入齊,，訪求其母消息,。若示以通好之意，許歸其母,，有不樂從者哉,？且其母與姑在彼則重，住此不過二老嫗耳,，不久將歸地下,，何關(guān)輕重？”高湛深以為然,，遣使者至玉壁,，求通互市，微露護母尚在,，通好則歸,。宇文護聞之大喜，密托勛州刺史韋孝寬致書齊廷,，欲申盟好,。北齊先遣其姑歸國，寄上閻氏書信,。宇文護覽信,，捧之涕泣，悲不自勝,，以卑詞乞還,。時段韶拒突厥于塞下，高湛使人以宇文護書信示之，問其可否,。段韶作書報：“周人反覆,，本無信義，比晉陽之役,，其事可知,。得母之后，彼必益無忌憚,。為今之計,，不如且許之，待其母病篤,，遣之未晚,。”高湛得書,，猶豫未決,。時又傳言木桿可汗先前攻晉陽不得志，謀與周兵再舉伐齊,。高湛大懼,，急欲與周通好，息兵罷戰(zhàn),。故不待周使來迎,，即送其母歸。閻氏歸國,，舉朝稱慶,，周帝宇文邕為之大赦。宇文護與母分隔多年,，一朝重聚,，喜不自勝，凡所資奉,，窮極華盛,。每四時節(jié)慶，宇文邕率宗室親戚至其家,，行家人禮,，稱觴上壽,，尊榮冠于古今,。

　　慈母歸來，宇文護感泣,，擬與齊締結(jié)和約,。偏生突厥木桿可汗遣使至周，聲言已調(diào)集各部精兵,，欲與共擊北齊,，以踐前約,。宇文護恐負突厥約定，更生邊患,，不得已征二十四軍及散隸,，兼秦、隴,、巴,、蜀之兵，并羌夷內(nèi)附者凡二十萬人,，率以伐齊,。命楊忠引兵出沃野，應(yīng)接突厥,。周帝宇文邕授宇文護斧鉞,，許令便宜行事，親勞軍于沙苑,，執(zhí)卮餞別,。宇文護拜命辭行，到了潼關(guān),，遣大將尉遲迥率精騎十萬為前鋒,，趨洛陽；大將權(quán)景宣率山南之兵,，趨懸瓠,；少師楊檦出軹關(guān)；宇文護親率大軍徐進,，屯弘農(nóng),；再遣雍州牧齊公宇文憲，同州刺史達奚武,、涇州總管都督王雄進軍邙山,。諸路并發(fā)，大有一舉滅齊之勢,。齊帝高演聞報震恐,，急詔段韶，語道：“朕深悔不聽卿言,，大錯已鑄,，為之奈何？”段韶答道：“宇文護驕狂輕慢,，驕狂者措必有失,；輕慢者士難歸心，何慮之有！”高演大喜,，依段韶布署,，遣蘭陵王高長恭、大將軍斛律光救洛陽,，太尉婁睿拒楊檦,。

　　周軍大將楊檦出了軹關(guān)，恃勇輕戰(zhàn),，孤兵深入,，軍不設(shè)備。不料齊太尉婁睿引兵逆襲,，周軍倉猝應(yīng)戰(zhàn),，不及列陣，行伍錯亂,，無從調(diào)度,。被齊兵殺得落花流水，一敗涂地,。楊檦被執(zhí)降齊,。權(quán)景宣卻進展頗順，拔豫州,，陷永州,，收降兩州刺史王士良、蕭世怡,。尉遲迥進圍洛陽,，建土山，挖地道,，大舉進攻,。城中守御甚固，月余不克,。宇文護怒,，命諸將塹斷河陽之路，以遏救兵,，引兵會攻洛陽,。蘭陵王高長恭與斛律光見周兵勢盛，亦未敢遽進,。齊帝高湛召段韶,，撫其背道：“洛陽危急，今欲遣公救之,。但突厥在北,，復(fù)須鎮(zhèn)守,，奈何,？”段韶對道：“偽周雖與突厥連兵,，但北虜狡猾，待勝后進,，雖來侵邊,，實等疥癬，不足為國深害,。今西寇進逼,，乃腹心大患，請奉詔南行,。一決勝負,。”高湛道：“朕意亦爾,?！彼烨捕紊芈示T一千發(fā)晉陽，星夜急行,，五日濟河近洛陽,，與諸軍會合。值連日陰霧,，北齊大軍行至太和谷,，與周軍遭遇。段韶率帳下三百騎,，與諸將登邙坂觀周軍形勢,。然后馳告各營，結(jié)陣以待,。段韶為左軍,，蘭陵王為中軍，斛律光為右軍,。初時,，周軍諸將以為齊兵必不敢出，不為防備,。不意其遽至,，并皆惶駭。段韶來至陣前,，舉槍尖點指周兵,，呼道：“我主仁愛，不忍母子相望兩地,，送母歸去,。宇文護不居宅中侍奉高堂,，背恩棄義，復(fù)來為寇,，何也,？”宇文護道：“天遣我來，有何可問,！”段韶道：“天道賞善罰惡,，遣汝送死來耳?！庇钗淖o道：“吾不與汝斗口,，特與汝斗戰(zhàn)耳?！毖粤T,，督率周軍，以步兵在前,，上山迎戰(zhàn),。段韶命軍士且戰(zhàn)且走，意將周兵引至深谷,。宇文護貪功,，大驅(qū)士馬來追。齊兵倚險與之相持,，戰(zhàn)了一個時辰,。段韶見敵兵力弊，始命各軍下山奮擊,，沖鋒陷陣,，萬眾齊發(fā)。蘭陵王高長恭,，以五百騎突入周軍大陣,。周軍銳氣已衰，霎時瓦解,，四散奔潰,。主將禁之不能止，投溪墜谷,，傷斃無數(shù),，余眾俱遁。

　　高長恭率兵沖殺,，所向披靡,，直至洛陽城下，呼門求入,。城上人未識為誰,，不免疑詰,。高長恭免胄示以面目，城上連忙開門,，歡呼震天,。尉遲迥聽聞周軍敗訊，無心戀戰(zhàn),，倉皇西遁,，委棄兵械甲仗,，自邙山至谷水三十里,，彌滿山野。唯齊公宇文憲,、達奚武及王雄在后,，尚勒兵拒戰(zhàn)。王雄馳馬挺槊,，沖入斛律光陣中,。斛律光見他來勢兇猛，回頭急走,。王雄卻緊緊追來,，鐵槊近身，不過丈許,。王雄大呼道：“吾惜爾不殺,，當生擒去見天子?！滨晒馐种兄挥嘁患?，待王雄追近，回身反射,，正中額頭,，深入腦中。王雄負痛,，伏抱馬首,，奔回營中，至營而卒,。大將折損,，北周軍心不穩(wěn)。虧得宇文憲巡閱諸營,，撫慰鼓勵,，眾心少安。至夜,，收軍欲待明更戰(zhàn),，達奚武道：“洛陽軍敗,，人情震恐，若不乘夜速還,，明日欲歸不得,。”宇文憲尚有遲疑,，武達奚又道：“在軍日久,，備悉艱難，豈可把數(shù)營士卒,，委身虎口,？”宇文憲依議，潛令各營夤夜啟程,，向西奔還,。權(quán)景宣得洛陽敗報，亦棄豫州,，馳入關(guān)中,。

　　及齊帝高湛至洛陽，早已狼煙凈掃,，洛水無塵,。高湛大喜，親至洛陽勞軍,，以段韶為太宰,，斛律光為太尉，蘭陵王為尚書令,。后人稱此三人為北齊三英,。蘭陵王，文襄第四子,，音容兼美,。為將躬勤細事，每得甘美,，雖一瓜數(shù)果,，必與將士分享。每臨陣,，恐無以威敵,，帶白金面具出戰(zhàn)，匹馬直前,，萬人辟易,。是役也，功勛最著,。金殿奏凱,，齊人作《蘭陵王入陣曲》以榮之,。蘭陵王戰(zhàn)功卓著，眾兄弟羨慕不已,。唯有五弟高延宗不以為然,，言道：“四哥非大丈夫，何不乘勝徑入,？使延宗當此勢,，關(guān)西豈得復(fù)存！”

　　再說北周楊忠引兵出沃野,，應(yīng)接突厥,。軍糧不給，諸軍憂慮,，計無所出,。楊忠思慮再三,，謀得一計,。次日，大宴諸酋長于軍中,，酒酣耳熱之際,，忽聞營外金鼓大作。眾人皆有驚色,。楊忠遣人探看,。不多時，探馬引使者至,。使者自稱河州刺史王杰所部,，言：“大冢宰已平洛陽，欲與突厥共討稽夷之不服者,?！北娗蹰L驚懼，皆矚目楊忠,。楊忠慰諭諸酋長：“速以糧助大軍,，保無他害?！庇谑侵T夷相率饋輸,，軍賴以給。楊忠整兵奮威,，正欲大為,，后聞周師罷歸，乃還,。

　　周兵敗退,，突厥亦退軍,。齊帝高湛還都，復(fù)酗酒漁色,。高湛年方二十九歲,，春秋雖盛，荒耽酒色,，害得神志昏迷,。會有彗星見，太史令奏稱,，彗者,，除舊布新之象。今垂象于天,，當有易主之事,。于是上表言：“陛下雖為天子，未為極貴,。宜傳位太子,，效仿魏顯祖禪位于子故事，以上應(yīng)天道,，福祿無邊,。”高湛也樂得卸肩,，高居深宮,，享那一、二十年的艷福,，遂決意禪位于太子,。丙子，使太宰段韶持節(jié)奉皇帝璽綬,，傳位于太子高緯,。高緯即帝位于晉陽宮。大赦,，改元天統(tǒng),，立妃斛律氏為皇后。群臣進高湛尊號為太上皇帝,，軍國大事咸以聞,。使黃門侍郎馮子琮、尚書左丞胡長粲輔導(dǎo)少主,，出入禁中,。不想高湛做了太上皇，反是連年多病，三年光景,，長辭人世,。太子高緯卻又是一位荒淫昏君。想那高歡父子,，雖貪戀酒色,，用兵治國卻極有方略，不想第三代高緯全無父祖奸雄狡智,，殘暴荒淫卻是強爺勝祖,。天厭淫人，北齊大好江山,，怕要終結(jié)于此了,。

　　越年，宇文護又遣齊公宇文憲,、宿將韋孝寬,，統(tǒng)兵圍宜陽，筑崇德等五城,，以絕北齊之援,。北齊斛律光將步騎三萬救之，筑統(tǒng)關(guān),、豐化二城,，守衛(wèi)宜陽運糧之路。當是時,，周、齊爭宜陽,，大小數(shù)十戰(zhàn),，互有勝負。北周韋孝寬謂部屬道：“宜陽一城之地,，不足損益,。兩國爭之，勞師彌年,。彼若有智謀之將,，棄崤東，圖汾北,，我必失地,。宜在華谷、長秋兩處筑城,，以杜其意,。若其先我為之，后悔無及?！蹦水嫷匦渭呐c宇文護,。宇文護謂使者道：“韋公子孫雖多，數(shù)不滿百,。汾北筑城,，遣誰守之？”不允其請,。不數(shù)日,，斛律光果以爭宜陽不若圖汾北，于陣前遙謂孝寬道：“宜陽小城,，久勞爭戰(zhàn),。今欲舍此，于汾北取償,，幸勿怪也,。”孝寬見斛律光欲圖汾北,，心中慌亂,，面色卻不改，言道：“宜陽,，爾邦之要沖,；汾北，我國之所棄,。我棄爾取,，其償安在？君輔翼人主,，位望隆重,。不安撫百姓，而極武窮兵,，貪圖邊鄙荒涼之地,，涂炭疲敝之民，竊為君不取也,?！滨晒獠粸檠赞o所動，大軍調(diào)轉(zhuǎn),，直趨汾北,，進圍定陽，筑南汾城以逼之,。孝寬急釋宜陽之圍,，以救汾北。斛律光率兵半路截殺，大破周兵,，筑十三城于西境,。立馬舉鞭，指畫基址,，拓地五百里,。宇文憲督諸將拒齊師，段韶,、蘭陵王引兵襲破其軍,，分兵略地，唯定陽一城猶為周兵所據(jù),。齊兵進而圍之,，北周刺史楊敷固守不出。段韶克其外城,，內(nèi)城將拔,，段韶忽臥病，因謂蘭陵王高長恭道：“此城三面重澗,，皆無走路,，唯慮東南一道耳。賊必從此出,，宜簡精兵專守之,，必成擒矣?！碧m陵王乃令壯士千余人,，伏于東南澗口。城中糧盡,，宇文憲來救,，憚段韶軍威不敢進。楊敷突圍夜走,，伏兵四起，楊敷與部眾盡數(shù)被俘,。楊敷押至鄴都,，不屈被殺。高長恭乘勝取汾州及姚襄城,。段韶進據(jù)定陽,。北齊帝高緯寵任群小，尤厭言兵,，召還光,、韶兩軍。段韶未及還鄴，病歿軍中,。韶與斛律光,、高長恭并稱北齊三英，今三英折一,，主昏臣佞,，北齊國力雖盛，隱憂暗滋,。

　　再說宇文護督兵以來,，屢遭敗績，羞慚難當,。歸朝后,，與諸將稽首謝罪。周武帝宇文邕知宇文護惺惺作態(tài),，如何敢降旨懲處,，下詔溫言慰勞。越年春季,，周改保定六年為天和元年,，屢遣使至突厥迎婚。突厥木桿可汗,，因北齊新勝,，勢力轉(zhuǎn)強，欲與齊連姻,，不愿送女適周,。北周使臣陳公宇文純、許公宇文貴,、神武公竇毅,、南陽公楊薦等，俱被突厥扣留,，數(shù)年不得歸國,。宇文純等人屢次請求，終不見允,。會突厥遇大風(fēng)雨,，兼大雷震，旬日不止,，番帳汗庭,，均被漂壞。木桿疑心是悔婚招來天譴,，大為恐懼,，忙將愛女阿史那氏,，遣嫁宇文邕，宇文純等人隨送親隊伍返回長安,。宇文邕出郊迎女,，入宮備冊，立阿史那氏為皇后,，優(yōu)禮相待,。

　　先是宇文泰為西魏丞相時，立左右十二軍,，總屬相府,。宇文泰歿，諸軍皆受晉公宇文護處分,。凡所征發(fā),，非命不行。宇文護御下寬縱,，諸子僚屬,，倚勢欺人，蠹國殃民,，百姓皆苦,。宇文護全不過問，任彼所為,。周武帝宇文邕知二兄皆為宇文護所弒,，常懼禍及已身，故而即位以后,，深自晦匿,，事無巨細，皆令先斷,。生殺黜陟,，一無關(guān)預(yù)。于左右近習(xí)前,，屢贊宇文護忠直,。宇文邕每見護于禁中，常行家人禮,。太后賜護坐,，宇文邕立侍于太后身側(cè)，絕無忤意,。宇文護異志稍息。一班王公大臣,，也猜不透周帝宇文邕意旨,，只好虛與逢迎,。至天和七年三月朔，日食幾盡,，宇文護召稍伯大夫庾季才,，問道：“近日天道如何？”季才道：“荷恩深厚,，敢不盡言,。近日天象告變，公宜歸政天子,，請老私門,。此則享期頤之壽，受周公旦之美譽,，子孫常為藩屏,。不然，非復(fù)所知,?！庇钗淖o沉吟良久，方微吁道：“吾本志如此,，但恐不得辭,，所以蹉跎至今?！庇钗淖o貪戀權(quán)柄,，不肯依議，反與季才有嫌,，日漸疏遠,。

　　衛(wèi)公宇文直，周武帝宇文邕六弟,，深昵于護,。沌口之戰(zhàn)，宇文護舉薦宇文直統(tǒng)兵,，本意讓其立功進爵,。不想宇文直紈绔膏粱，短于戰(zhàn)陣,，喪師失土,。宇文護失了面皮，大發(fā)雷霆,，罷免了宇文直官職,。由是宇文直懷怨，勸帝誅之,，冀代其位,。嘗密白宇文邕道：“護若不誅,，必為后患?！庇钗溺咝膭?，謀于宇文孝伯，孝伯與帝同日生,，又是幼時同學(xué),。及即位，托言欲與孝伯講習(xí)孝經(jīng),，引置左右,。又有右宮中大夫宇文神舉、內(nèi)史下大夫王軌皆與帝同心,，欲共謀誅殺宇文護,。

　　適宇文護出巡同州，還都復(fù)命,。宇文邕御文安殿,，面加慰勞。宇文護請入省太后,，宇文邕悵然道：“太后春秋已高,，頗好飲酒。一或過醉,，喜怒乖方,。近雖犯顏屢諫，未蒙垂納,。兄今入省,，愿更為啟請?！闭f至此,，即從懷中取出酒誥，交與宇文護手中道：“煩兄以此諫太后,，太后必聽,。”宇文護不疑有他,，與宇文邕同進后宮,。既見叱奴太后，向前起居畢,，太后命宇文護旁坐,。宇文護因天子囑托，言道：“愿有聞于太后,?！毖粤T,，執(zhí)卷讀之。誥文冗長,，宇文護讀了半晌，口干眼花,，眾皆懈怠,。宇文邕暗藏玉珽于袖內(nèi)，走至宇文護身后,，猛力一擊,，適破其腦，血涌如泉,。宇文護倒地,，頓時悶絕。宇文邕令宦官何泉,，用御刀斫之,。何泉惶懼，斫不能傷,。宇文護漸漸蘇醒,。衛(wèi)公宇文直伏匿戶側(cè)，早已不耐煩,。一躍而出,，手起劍落，把宇文護斬成兩段,。神舉等人候在門外,，聞內(nèi)有變，急趨入,，見宇文護已死,，皆額首稱賀。太后見變亂陡生,，不由驚起,。宇文邕婉言陳訴，言宇文護謀害兩宮,，所以誘誅,。太后自然無言。宇文邕即收捕宇文護諸子余黨,。齊公宇文憲素為宇文護所親任,，賞罰之際，皆得參預(yù),。宇文護欲有所陳,，多令宇文憲奏請,。衛(wèi)公宇文直素忌宇文憲，勸宇文邕誅之,。宇文邕不許,，召宇文憲入。宇文憲免冠謝罪,。宇文邕降階相迎,，善語慰勉，使往宇文護府第收編兵眾,，殺膳部下大夫李安,。宇文憲道：“李安出自皂隸，所典庖廚而已,，向未預(yù)聞朝政,，未足加戮?！庇钗溺叩溃骸笆雷诒┍?，實安所為也?！备?，追尊略陽公為孝閔皇帝。丁巳,，大赦,，改元。宇文邕自是親攬萬機,，大權(quán)獨擅,。以尉遲迥為太師，竇熾為太傅,，李穆為太保,，宇文憲為大冢宰，陸通為大司空,，辛威為大司寇,，神舉為大司馬，孝伯,、王軌并加儀同三司,、車騎大將軍。衛(wèi)公宇文直,，手刃梟雄,，意望大冢宰，既不如愿，更請為大司馬,，欲握兵權(quán),。宇文邕揣知其意，道：“兄弟長幼有序,，豈可反居下列,？”由是用為大司徒。宇文邕賞功罰罪,，悉秉至公,，雖骨肉無所寬貸。群臣畏法奉上,，朝政一新?；蛴袆裰R者,，宇文邕道：“我豈忘耶？但齊主雖懦,，舊臣宿將猶在,。況我初政未遑，兵力尚弱,，且待內(nèi)治有余,，外敵自滅。取果于未熟,，不若取果于既落也,。”遂敕邊將,，謹守疆界,，勿遽生事。由是兩河之民,，稍得休息,。

　　再說北齊后主高緯，年少任性,，寵溺近人,。有宮婢陸令萱者，為齊主乳母,，其子穆提婆,，深受寵信，與奸臣祖珽結(jié)成一黨,。高緯繼位,，正好趁機大開私門，廣布黨羽，攪亂朝政,。不過數(shù)年,，北齊朝綱敗壞不堪。朝中名宿斛律光屢屢進諫,，高緯非但不納忠言,，反心生厭嫌。斛律光乃當朝國丈,，累世勛貴,，一門衣錦。弟斛律羨為幽州刺史行臺尚書令,。長子武都,，開府儀同三司，領(lǐng)梁,、兗二州刺史,，尚高洋女義寧公主。斛律光之父斛律金在日,，嘗語斛律光道：“我雖不讀書,，聞古來外戚，如漢朝梁冀等,，無不傾滅,。女若得寵，諸貴人必多妒忌,，女若無寵,，天子又多生憎。我家以忠勤致貴,，斷不可借女生驕,，我本不欲爾女入宮，無如累辭不獲,，深以為憂,！”斛律光頗知此義，謹遵父訓(xùn),。持身節(jié)儉,，事主忠誠，不好聲色,，不貪權(quán)勢,，杜絕饋遺，罕見賓客,。每朝廷會議,，常獨后言,，言輒理合?；蛴惺枳?，使人執(zhí)筆起草，自己口授,，概從樸實,。行軍仿乃父遺法，營舍未定,，終不入幕,。在營不脫甲胄，臨陣時身先士卒,，愛恤軍士,。士卒有罪，惟用杖撾背,，未嘗濫殺,，眾皆樂為效力。

　　北周勛州刺史韋孝寬,，前番被斛律光殺敗，屢欲伐齊,，憚斛律光盛名不敢輕動,。密使間諜入鄴中，廣布謠言“百升飛上天,，明月照長安,。高山不推自崩，槲木不扶自舉,?！北饼R奸臣祖珽知言中寓意，索性又續(xù)上二句：“盲老公背受大斧,，饒舌老母不得語,。”暗令小兒遍歌市中,。穆提婆聽了,，入白令萱。令萱未盡解其意,，詢祖珽語意,。祖珽故意假作思索片刻，言道：“得著了,！百升是一‘斛’字,，明月是斛律丞相表字，盲老公是指珽，饒舌老母是指尊顏,，余言不煩索解了,。”令萱惶急道：“如此說來,，非但禍及你我,，且危及國家，怎可不即日啟聞,！”遂將謠言入啟齊主高緯,。高緯遲疑道：“莫非斛律丞相尚有異圖么？”祖珽答道：“斛律氏累世掌兵,，明月聲震關(guān)西,，其弟斛律羨威行突厥，女為皇后,，男尚公主,。今有此謠言，正足令人生畏,！”斛律一門有一皇后,、二太子妃、三駙馬,，尊寵之盛,，當時莫比。高緯心懷疑忌,，卻不答話,。俟祖珽趨出，召領(lǐng)軍韓長鸞問計,。長鸞力言斛律光必?zé)o貳心,，事遂寢。祖珽見宮廷中毫無舉動,，復(fù)入見高緯,，稱有密啟。祖珽尚未及言,，高緯即與語道：“前得卿啟,，便欲施行，韓長鸞謂必?zé)o此理,，勸朕勿疑,。”幸臣何洪珍不待祖珽言,，搶先道：“若本無此意,，可作罷論,；既有此意，尚未決行,，倘事機泄露,，反為不妙！”祖珽亦加說數(shù)語,，高緯點首道：“洪珍言是也,！”

　　高緯本性怯弱，雖有謀劃,，終未能決,。祖珽因賄囑斛律光府吏封士讓，授意其上書密首：“斛律光前奉召討賊西歸,，敕令散兵,。光心懷叵測，欲引兵逼主,，將行不軌,，見城中有備乃止。今家藏弩甲,，僮仆千數(shù),，每遣使諸州郡，陰謀往來,，約期舉事,。若不早圖，恐變生目前,，事不可測?！备呔曈[此密啟,，心下慌亂，語何洪珍道：“人心原是靈敏,，朕常疑斛律光反叛,，不意果然！”言罷,，即命洪珍向祖珽問計,。祖珽道：“這有何難！可由皇上賜一駿馬,，但說明日當游幸東山,，王可乘此馬同行。屆時光必入謝,，至即執(zhí)之,，一夫之力耳,。”洪珍即還報高緯,，依議施行,。斛律光不虞有詐，單騎入謝,，行至涼風(fēng)堂,，下馬步趨。才及階,，驀有人從后猛撲,，幾至被仆。虧得斛律光武將出身,，筋骨強健,，兀自站住?；仡櫳砗?，見劉桃枝怒目而視，叱道：“桃枝如何慣作此事,？我不負國家,。”桃枝不答,，與十三力士齊上,，壓住斛律光，以弓弦絞頸,。斛律光一代名將,，竟被活活勒死，實為可嘆,。頸血濺地,，歷久猶存。仆役鏟之,，跡終不滅,。

　　高緯誣斛律光謀反，下詔遣宿衛(wèi)至其府第,，拘執(zhí)其子世雄,、恒伽，勒令自盡,。惟少子鐘年僅數(shù)齡,，幸得免死。祖珽使郎官邢祖信籍沒斛律光府第,。邢祖信報祖珽,，得弓十五,，宴射箭百枝，刀七口,，天子賜槊二,。祖珽厲聲問道：“此外尚有何物？”祖信抗聲道：“得棗杖二十束,，聞擬處置家奴,，凡奴仆犯私斗罪，杖一百,?！弊娆E聞言，羞慚不已,。

　　高緯又遣使至梁州,，殺光長子斛律武都，再命中領(lǐng)軍賀拔伏恩捕殺斛律羨,。伏恩至幽州,，尚未入城，門吏馳入報羨道：“來使衷甲,，馬身有汗,，恐不利將軍，宜閉門不納,！”羨叱道：“敕使豈可疑拒,？”遂出迎伏恩。伏恩宣詔畢,，即把羨拿下,，就地取決。斛律羨臨刑自嘆道：“富貴至此,，女為皇后,，公主滿家，天道惡盈,，焉得不敗,！”遂從容受刑,，五子皆死。斛律后亦坐廢,。伏恩還都復(fù)命,，士民除陸令萱母子及祖珽奸黨外，無不稱冤,。北周大將韋孝寬得信大喜,，自幸秘計告成,，急忙報知周帝宇文邕。宇文邕也喜出望外,，下詔大赦,，舉朝慶賀，互相告慰道：“斛律受誅,，齊虜在吾掌中矣,！

　　群臣有倡伐齊者，宇文邕道：“斛律雖死,，蘭陵尚在,，齊未可圖也”。正言間,，有密使至,，言北齊高長恭身隕。原來高緯陰忌蘭陵王長恭,，有意加害,。長恭自邙山得勝，威名頗盛,，武士相率歌謠,，編成《蘭陵王入陣曲》，中外聞名,。高緯嘗語長恭道：“入陣太深,，究系危險，一或失利,，悔將無及,。”長恭答道：“家事相關(guān),，不得不然,。”高緯聞得家事二字,，不覺心動,，因令出鎮(zhèn)定陽。長恭頗受貨賂,，致失民心,。屬尉相愿進言道：“王既受朝寄，奈何如此貪財,！”長恭道：“邙山大捷,，恐功高遭忌，欲借此自穢,?！毕嘣竾@道：“朝廷忌王,，必求王短。王若貪殘,，加罰有名,，求福反恐速禍矣！”長恭泣下道：“君將如何教我,？”愿復(fù)道：“還第養(yǎng)疾,，勿預(yù)時事！”長恭頷首稱善,，然少年志高,，一時總未甘恬退，遂致蹉跎,。至江淮鏖兵,，長恭恐復(fù)為將帥，喟然太息道：“我去年面腫,，今何不復(fù)發(fā),？”自是佯稱有疾，閉門不出,。高緯察知有詐,，竟遣使賜鴆酒，逼令自殺,。長恭泣語妻鄭妃道：“我有何罪,，乃遭鴆死？”妃亦泣答道：“何不往覲天顏,？”長恭道：“天顏豈可復(fù)見,？”遂飲鴆而死。高緯聞長恭自盡,，很是歡慰,，表面上還想掩飾，追贈長恭為太尉,。至此,，北齊三英盡數(shù)隕落?；杈哉凼直?，亡在目前。

　　話說弘農(nóng)華陰縣生一異人,，姓楊，名堅,，漢太尉楊震十四代孫,。其父名忠,，美須髯，狀貌魁偉,，武藝絕倫,，識量深重，有將帥之略,。嘗從周文帝獵龍門,，有猛獸突至，楊忠赤手相搏,，眾服其勇,。以功歷云、洛二州刺史,，除大都督,，賜姓普六茹氏，進封隋國公,。夫人呂氏于周大統(tǒng)七年六月,，生楊堅于馮翊波若寺。紫氣充庭,，異香滿室,，人皆以為貴征。時有一尼來自河?xùn)|,，謂呂氏道：“此兒所從來甚異,，不宜于俗間撫育?！眳问闲牌溲?。尼舍于別館，躬自撫育,。一日,，尼不在舍，呂氏往視,，抱兒于懷,，忽見頭上生角，遍體起鱗,，驚懼之下,，失手墜兒于地。尼自外來,，急忙抱起,，言道：“何驚我兒，致令晚得天下！”楊堅長成,，相貌莊重,，姿相奇?zhèn)ィ抗馔馍?，時輩莫及,，有紋在手成“王”字，見者皆驚為異人,。性沉深,，少入太學(xué)讀書，雖至親昵不敢狎也,。畿伯大夫來和善相人,，私謂楊堅道：“吾閱人多矣，未有如公之相者,。眼如曙星,，無所不照。日后當有天下,，愿忍誅殺,。”楊堅道：“公勿言此,，以速予禍,，得不失職足矣?！敝芪牡垡姉顖?，嘆道：“此兒風(fēng)骨，非世間人,?！奔拔涞蹠r，楊忠已卒,，楊堅襲爵為隋國公,。見天下分裂，陰有削平四海之志,，嘗啟宇文邕道：“臣世受國恩,，愧無以報。愿陛下成一統(tǒng)之業(yè),，百世之治,，臣得垂名竹帛，私愿足矣,?！庇钗溺邚钠湔?，詔命邊鎮(zhèn)，增益儲積,，充實戍卒,。柱國于翼諫道：“疆場相侵，互有勝負,，徒損兵儲，無益大計,。不如解嚴修好,，使彼怠懈無備，然后乘間進兵,，一舉平敵可也,。”宇文邕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