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藍調與風:“大都會”(Cosmopolitan)(7)
“……”
……不行,。
我這是在哪里,?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
——還是……什么都想不起來,。
頭腦昏沉沉的,。
——好困,。
天花板,、墻壁,、以及人們身上的服裝……
一切皆是蒼白的雪色,。
“……請問,,您的癥狀具體是什么呢?”
醫(yī)生小姐笑著問我。
我沒有回答,,只是呆呆地望著她,,腦中什么念頭也沒閃過,一片雪白,。
取而代之地,,身旁的母親則以預料之外的、堪稱歇斯底里的聲音回答道:
“她,、她……算了,,你自己和醫(yī)生說吧!說啊,,說你自己之前都做了些什么?。俊?p> “……”
看樣子,,她很生氣,。但是……為什么呢?
按照以往的經驗與常理推斷,,我也許是又做錯了什么吧,。我隱隱有種做過什么不得了的決定的預感,可具體卻什么也想不起來了,。我只隱約模糊記得那決定的性質,,如同碎片勾勒的夢境一般——那似乎是某種……相當消極、負面的決定,。
無言,。
我極力地在內心中想試著說些什么緩解尷尬。以前每每到了這種時候,,我便往往會意識到,、自己的交流能力或許遠沒有預想的那么糟糕。但這一次,,我卻什么都沒說出口,,甚至什么都沒想,只是呆呆地望著面前的一切,,像是在看一場默片一樣,、事不關己。
這時候我意識到,,姐姐與父親現(xiàn)在同樣就在身旁,。他們看著我的目光那樣迥異、憂心忡忡,、卻又帶著種易碎的沉默,,不發(fā)一語,。于是,我方才隱約的預感再次落實,。既然大家都在,那想必是我身上當真發(fā)生了什么相當糟糕的事,?!瓡鞘裁茨兀课翌^腦空空地想,。
——不……易碎的或許并非沉默,。而是……我?
最終,,結束了這短暫而難以忍受的沉默的,,是平日寡言而隱忍的父親。他先是淡淡地望了情緒激動,、像是對我頗有怨怒的母親一眼,,如同無聲的譴責。隨后,,他則代我向醫(yī)生陪著笑臉,,接話道:
“是這樣的,醫(yī)生……”
“好的,,我明白了,。請問,這大概是在什么時候的事,?昨天晚上,?……大概距今多少小時以前?視結果的不同,,我們可能會采取不同的應對手段,,譬如說……”
“……”
“……不,我想應該已經超過十二個小時了,,所以……”
“好的,,這樣的話,我想應該是不需要洗胃了,。拿著這張單子去開藥,,去那邊輸液吊瓶就好了?!?p> “……”
“多謝醫(yī)生……”
我附和著父親和姐姐的聲音,、一并小聲說道。
雖然自模糊的只言片語之中,,我能察覺自己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也能從當下的氛圍中隱約意識到事情的走向,;但我只是太困了……困到什么都無法思考。
……好困,。
這樣想著,,隨即,意識戛然而止,。
……
如同某種電影中的剪輯畫面,、再次突然醒來時,我正坐在醫(yī)院輸液的金屬排座上,,右手背上插著吊瓶,,而透明色的輸液吊袋則高高地掛在天花板上。
睜開雙眼時,,父親就站在我面前,,神色異常的溫和、欣喜又疲憊,;相對地,,平日爭吵不斷的損友姐姐、則坐在我身旁相鄰的位置上,,表現(xiàn)得異常的沉靜,、淡漠,目光卻似乎始終在游離,、閃躲著我,。我張望四下,但久久并未發(fā)現(xiàn)母親的身影,。不過潛意識中我便知道,,她理應沒有走遠;在這時候,,她是不會獨自離開的,,興許只是正巧去了廁所。
我望著父親,,向他無聲地渴求著自己猜測的驗證,,卻沒得到臆想之中的回答。
“……困嗎,?”
相對地,,他只是這樣問我。而僅僅思考片刻后,,我便點了點頭,。
“困的話,就再睡一會吧,。醫(yī)生說,,你體內大部分的藥物已經失效了,,已經沒有什么大礙,只要休息就好,?!?p> 我再度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已經聽到,。不過,,這回我終于試著說出口了什么。
“……我現(xiàn)在輸液的這個,,是什么?”我問,。
“應該是……營養(yǎng)液,、或者生理鹽水一類的吧?!备赣H回答,,“醫(yī)生說,這樣能更快地幫助你體內的藥物新陳代謝出來,,到時候就能一切恢復正常了,。你現(xiàn)在的身體機能還很虛弱,所以暫時睡覺休息就好,。所以,,如果感到困的話,就繼續(xù)睡吧,?!?p> “嗯?!蔽一卮?。
說到這里,身旁一直罕見地緘默著的姐姐,,似乎神情復雜地偷偷瞟了我一眼,。然而,我并沒太在意,。因為很困,,所以只要閉上雙眼,很快便能輕易墜入夢鄉(xiāng),。
想來,,上次能夠這么輕易地入眠,興許還是幼兒園時期的事,。
……
當我再次在輸液座位上蘇醒時,,意識已經遠比先前清晰了許多,。意料之外地,當我終于想起自己前夜究竟做過什么的時候,,內心卻并未感到怎樣震驚,。不如說,也許是因為內心早就接受了這些結果,,我才曾經下定決心,、做出了這些舉動。我仍清晰地記得那時的心境,,像是沉在一片幽深,、廣袤的海底深處:身體不斷下墜,眼前的景色隨著光逐漸被盡數(shù)吞沒,,卻感受不到絲毫深海的冰冷和窒息,;內心則前所未有的平靜,如同一片凝滯,、抑或死去的湖泊正中,。
我再次望了望四周。這次,,大家都在——父親和姐姐仍然守候在我的周圍,,各自做著各自手中的事;沒有誰片刻不離地注視著我,,這樣最好,。而唯有母親則坐在稍遠處的席位,不時神色緊張地盼望一眼我的狀態(tài),,而后目光又匆匆逃走,。
我打開手機確認時間,此時是下午三點十二分,。
……下午三點十二分,。
真奇怪。想來,,這似乎才是我今日以來,、第一次神智較為清醒的時候。那么,,我的整個上午,,卻又去往何方了呢?
……答案當然很簡單,,我一直都身在醫(yī)院,。因為,我仍有早上前往這里之前的記憶,,而只是忘了那之后的事,。
那時母親原本前來叫我起床,,卻發(fā)現(xiàn)了放在我床頭的那個空空如也的藥盒;隨即,,她馬上便暴跳如雷地吵鬧起來,,質問著我一些顯而易見的事——譬如是否獨自吃下了藥盒里的藥物云云,而后便急匆匆地要拉我起床去醫(yī)院,。而當時,、我只是唯獨意識到,自己無法再如愿睡得一個好覺了,,于是便打開手機確認時間,。那時候,時鐘才不過早上七點左右,。
事到如今,,我仍然不太明白,為何母親那時會那么生氣呢,?我清楚,她如我所理解的那般悲傷,,卻無法理解這種復雜感情現(xiàn)實表現(xiàn)的形式,。然而想來,世事的確往往如此,。雖然每每陰差陽錯,、混亂不堪,卻也始終另是有跡可循的,。
順應著打開的手機鎖屏,,我試著滑動屏幕,想著既然睡得足夠多了,、又距離輸液結束還要有些陣子,,便不如拿手機打發(fā)一會時間;然而奇怪地是,,我的神智似乎還遠沒有自己所想象的那般清醒,,或許只是一如夢中被局限了的邏輯思維。我試著點開了尋常中意的游戲應用,,可只是點了幾下便覺得索然無味,;緊接著,則是隨意地翻看了幾頁應用中的漫畫,,旋即便同樣感覺毫無興趣,。于是乎,我再次閉上眼,,睡眠從未如此輕易地降臨……我突然意識到,,在場的眾位病患與家屬中,,唯有我始終睡著。
——睡與死,。似乎是希臘神話中神祇的姐妹,,那般的近親關系。我想,。
……
那之后,,我已經想不起來,自己究竟是何時離開醫(yī)院的了,。
我所記得的,,都是些更之后的事,甚至記了很久很久,。某些理應毫無價值的畫面,、則意料之外的始終清晰,令我記了一整個高中,,乃至直至今日,。
當天晚上,父親又一次帶我們去吃了那家常去的,、位于使館區(qū)附近的德式料理,。印象中,上一次來這里不過是一兩周之前的事,,而這樣來一家略顯昂貴,、分量十足、又是我所最中意的餐館之一,,還是相當罕見的事,。只不過,關于為何選擇當天晚上來到這里的緣由,,我們一家人似乎都彼此心照不宣,、諱莫如深。
我記得當晚父親點了很多,。少有地,,他幾乎沒有問我們的意見,而只是按往常的菜單,,將一切安置到位,。晚餐上,父親和姐姐都極力做出一副平時的模樣,,甚至有說有笑,,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一般。而母親呢?則像是被白天的歇斯底里透支了心神一般,,顯得相當沉靜,、憂傷。
而我,,我始終……不清楚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正如記不得那天晚餐上任何一道菜的味道。
也許那天晚上,,我只是一如既往地進食,、喝水,味同嚼蠟,;而除此之外,,就真的什么都沒做。像是一片玻璃的缺口,,抑或一片大地的裂隙,;當大家都意識到它的存在,便沒人會再對它感到異常,。
……
深夜,。
四下無人之時,父親來到我的房間,。
“沒有再感到什么不舒服吧,?”
像是某種拙劣的開場白一般,他問,。
而我只是點點頭回應。
“怎么樣,?……現(xiàn)在有沒有開始覺得,,活著真好?”
說著,,他半開玩笑地笑起來,;而我卻沒有笑,嘴角干澀,、不發(fā)一語,。
“……沒有?!?p> 許久之后,,我淡淡地回答道。隨即,,他的面色才又肉眼可見地凝重起來,。
再度沉默良久,他才低聲說道:
“……如果你真的走了,也許我會為你悲傷,。但漸漸地,,總有一天,我會忘記你的,,畢竟你還有一個姐姐,。即便沒有,也許我們也還會有其他的孩子,,畢竟我們的人生還有數(shù)十年之久——對你姐姐來說也是如此,。但是……”
他頓了頓,并沒來得及確認過我的表情,,便繼續(xù)說道:
“但是,,對于你媽媽……你知道,她是比較脆弱的,,也向來是最重視你的,。其實,從早上開始,,她一直都很愧疚,、自責,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表現(xiàn),。如果你消失了,,也許……我是說也許,她就會覺得一切難以接受,、緊接著就隨你而去了也說不定……”
他沒再繼續(xù)說下去,,但意思已經顯而易見了。
我知道……
我知道他是對的,。
但,,這之后又會如何發(fā)展呢?對這個,,我倒始終仍然抱有疑慮,。
倘若母親隨我一并消失,那剩下的父親和姐姐要以如何的形式繼續(xù)維持生活,?比起經濟,,更多的自然還是心里上的壓力。到那時候,,他們會如何派遣這些壓力呢,?……暴飲暴食、自暴自棄,?還是,,相依為命、彼此支撐?
我曾在書籍或電影上目睹過難以計數(shù)的悲劇,,每一個都千真萬確得如同真相,。活著很艱難,,卻也很容易,;死去很容易,卻也很艱難,。
只是不知為何,,我似乎更愿意不斷地在腦海中去想象、那個大家一并死去了的世界,。對我而言,,它似乎就是有著如此別致的吸引力,輕盈,、安逸,、濃郁又清澈……一如深淵、墜入深淵,。
……
“……赫爾,。”她問,。
“怎么了,,姐姐?”我回答,。
“我想,,父親也許已經問過你了。但我還是想確認一下……你是不知道致死量究竟是多少,,才吃下剩下的所有安眠藥的吧,?”姐姐問道。
平時年長于我,,卻從不放過任何挖苦諷刺機會的她,此時卻似乎前所未有地接近我潛意識中體恤的姐姐模樣,。
“對,,我沒查過……”我回答,“只是因為在櫥柜里只找到那么多,,我就全吃下去了,。”
“那……你有想過,,那之后會怎么樣嗎,?”她似乎小心翼翼地問。
“不太清楚?!蔽艺f,,“我是想,如果沒事,,那不過就一如既往,;如果足夠能一了百了,那也挺好,。不過……我的確沒想到,,吃下大量的安眠藥后,那之后的一整天都會意識模糊,、昏昏欲睡,。結果居然會是這樣?!?p> “……”
“你覺得,,我們需不需要再去醫(yī)院看看……?我是說,,不是身體的事,,而是其他方面……你懂的吧?”沉默片刻過后,,她似乎相當努力地挑起話題說道,。
“……我不知道?!蔽覄t坦然回答,。
“嗯,沒關系,。怎么說呢……之前,,我也自己調查了一下有關的癥狀。睡眠障礙,、四肢乏力,、體重下降,還有惡心,、嘔吐之類的……其實,,我倒現(xiàn)在還是覺得難以置信。我是說,,我從來不覺得我們有什么區(qū)別——悲觀主義,、總是說未來黯淡乏味、抱怨生命毫無樂趣可言,,我一直以為……這只是你的性格特征,;而且畢竟,,事實的確如此,你也總能給出許多相關的證據(jù),?!?p> “……”
“所以,你想去醫(yī)院看看嗎,?……我是說,,既然事情已經發(fā)展到這一步。而且我聽老爸說,,你自己絲毫沒覺得一切有所好轉的話,,也許聽聽他們的說法,或許能夠有所幫助,?!?p> “……不必了,我想,?!蔽一卮稹?p> “……好吧,。這樣也好,。畢竟,這些也只是我從網絡和朋友那里聽來的,,模棱兩可的證據(jù),。而且,有些癥狀對得上,、也有些對不上,。如果不去,就永遠不至于確診,,也就永遠保留著誤診的可能性了就是,。”
姐姐像是想自圓其說似的說道,,只是不知道她究竟是在解釋給我,,還是給自己聽。
但我知道——這種滿不在乎,、自我終結的實際舉動,,其實早已是中重癥患者的表現(xiàn)了。
“那個,,另外……”她頓了頓,,而后才繼續(xù)說道,,“父親也讓我問問你本人,,希不希望……暫時休學一段時間,。你知道,母親向來都把你的學習看得很重,;畢竟,,從小你就比我擅長學習很多,也更聽話,。而且,,你也馬上就要升上高三,正是比較關鍵的時候,,母親也正是因此才為你找了那么多補習的機會,。不過……我們想,如果需要的話,,這次還是以你的想法優(yōu)先,。如果你希望,我們會一起去勸說她,,相信媽媽也一定能理解的,。”
“……不必了,?!蔽艺f。
“……好吧,?!彼⑽⒌拖骂^,似乎意味深長地盯著我看了良久,,而后才離開房間,。
這里終于重歸五味雜陳的緘默,四下的黑暗中,、只剩下我,。
……
那之后,我與母親整整三天都沒說過話,。
準確地說,,她似乎一直都在躲避著我。我當然還記得父親的話,,潛意識中也早已承認其正確性,;只是腦海與口中尚且不敢相信,不敢確認,。
結果,,倒還是我自己一反常態(tài)地主動與她恢復了聯(lián)系。當然,,所謂一反常態(tài),,并非是指由我主動嘗試與她恢復聯(lián)系,;以往當我犯下什么錯誤惹她生氣時時,每每事情都是如此解決,。而這次唯一的區(qū)別則只在于,,我始終并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么,僅此而已,。
那一次,,我們說了很多,像是要把三天的空白全都補全一樣,。雖然與姐姐的交流也往往不少,,但在家中,真正與我交流最多的始終還是母親,。然而,,越是說下去,我便越是能清晰地意識到,,這些廢話其實都毫無意義,。我們彼此都對對方的真意心照不宣……或者只是我單方面的。但,,說實在的,,我想我是絕對不會在她面前原原本本地說出這一切的。也許,,我只是害怕當自己下定決心坦誠相待,,得到的卻只是她的暴跳如雷。
因為潛意識中,,我默認那些交談都毫無意義,。所以直到最后,我所記得的也就只有一句——興許是作為我們對話終止的那一句,。
“……赫爾,。你說,媽媽一直以來,,是不是都做錯了,?”她問。
“……”
我沒有回答,。取而代之地,,我慢慢地搖了搖頭。
……我當然不知道答案,。
我是說……我當然知道自己想聽到的答案,,也知道她想聽到的答案,哪怕這兩者都同樣是毫無意義的謊言,。
我知道生命從來都只有兩條路——繼續(xù),,抑或終止,,但終究都是歸于沉寂。而現(xiàn)在,,后者因為種種原因已被封鎖;所以,,剩下來的就理應只有唯一的路,。
這樣,算得上是做出了選擇嗎,?
……當然不,,我想。
就像是前一天晚上,,得知第二日周六即將前往補習化學的日程安排后,;那時父母和姐姐正罕見地聚在沙發(fā)前,看一場我認為完全無關緊要的世界級排球賽事,。時間還早,,他們問我——“要不要一起看一會”。我回答說不,,但卻說希望他們能第二天早上將結果告知于我,,哪怕我知道自己實際對此毫不關心??煽紤]到自己接下來……或者說此時已經下定的決斷,,我似乎卻還是本能般地追求著某種“儀式感”。
如同某種見證,,虛無而輕盈的見證,。
……
時過境遷。
不知不覺,,我已經升入大學三年級,。
那之后的一年,雖然再也并沒能見過母親似乎相當中意的那位化學老師,,也并未從這別致的體驗中獲得什么“天啟”,;但僅在我的學業(yè)上,高三的一年似乎超乎想象的順利,,甚至超過了母親原本的預期,。當然,這也是我自己第一次試著去傾盡全力,,好像這樣就真的能改變什么一樣,。于是,高三結束的那個暑假,,我?guī)缀醯诌_了短暫人生的頂點,;所到之處,,似乎艷羨與鮮花不斷。那一年里,,我的確改變了很多……譬如方法,、譬如偏執(zhí)。所以,,我便誤以為這就是所謂“踏上正軌”,,足足數(shù)月之久。
而在我踏入大學后的短短兩個月,,一切便重歸既往,。即便如此,我卻還誤以為“魔法”尚未結束,,直至熟悉的折磨又纏繞了自己足足一年之久,,我才意識到人生的困苦永遠都在未來;這點似乎不可改變,,與所有縹緲和不可知的希望完全相仿,。
在大學的心理測試之時,我曾抱著半開玩笑的念頭,,嘗試地填出了一個或許是內心所想的問題答卷,。隨即,理所當然般地,,我作為“異類”前往咨詢中心與大學的咨詢師對話,。然而,那時間卻恰巧選在了我有早課的一天早上,,僅僅提前了短短十分鐘,。故而,算上五分鐘的等待時間,,我只與她糾纏了不到五分鐘,,便草草推脫離開,跑著前往教室去了,,這才總算沒有遲到,。離開前,她曾滿面生分而和善的笑容,,勸我提前再約下次會面的時間,;而我那時心中只滿是平白無故的懊惱,事情便就此再無下文,。
關于高中時的那個一閃而過,、雷厲風行,最終卻半途草草收場的念頭,至今我再未嘗試過落實什么,。哪怕……我常常還是會想,,甚至長達三年的每一個晚上之久。但我知道,,其性質卻早已有所不同了,。
也許,父親的話始終束縛著我,。他說,,你的死與生都并非是你個人的,哪怕這就是你個人所能感受到的全部,。我終究無法否認,所以只能默認,,直至今日,。
我有朋友,雖然不多,,但稱得上頗有質量,;有愛好,足夠消磨時間,,安全,、沉穩(wěn)又深邃,只是稍有些不夠健康,;有自己獨一套的生存準則——高傲,,難以實現(xiàn),但足夠正確,、強取豪奪,;順從世界最原原本本的法則,于是優(yōu)越,、無可辯駁,。除此之外,還有圓滿的家庭,,不算太大的經濟壓力……以及生理上還算“健康”的一個未來,。
那么……
我是否回歸了平庸呢?
或者說,,我是否希望自己回歸平庸呢,?
至于前者,我不確定答案與否,,也無論如何都避免不了其中的客觀性,。
至于后者,我的答案則斬釘截鐵。我認為平庸毫無意義,,從高三的那時候,,一直到現(xiàn)在為止。即便……我興許從來也只能被算作其中的一部分,;我是說,,即便世人、太過渺小而平和的蟲豸們從來都只能被算作其中的一部分,,我的答案也從未變過,。
平靜、庸碌……以及沉默,。
閉上雙眼,,我想,我或許至今都仍然處在那一天,、那五味雜陳的緘默之中,。
耳畔傳來房門關上的聲音,隨即,,四下的黑暗中,、又只剩下我。
……
……
在讓·伊薇特·格林維爾小姐妹妹的房間里,,赫爾做了個夢——一個像是遠自很久很久以前的,,來自過去世界的夢。
而夢里的一切事物,,都陳舊到讓她不禁低聲感嘆——“曾經竟還有過這種時候”,。
夢中的自己,也同樣無能,、無力到她難以想象的程度——一旦她醒來,、取回清醒的意識,便會對這一切不屑一顧的程度,。那就是過去的她自己,,或許是早就死去的無數(shù)多個她。
她夢到幽靈,,一個自己無比熟悉的鮮活幽靈,。
“你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她問幽靈,。
“因為這里是我的家,。而你,你才是外來者,?!庇撵`理直氣壯地回答,。
“那么說來,你就是讓小姐她的那個去了上城區(qū),、‘塔’內的妹妹咯,?”赫爾說。
“……”
這回,,則輪到幽靈沉默不語,。而當赫爾再度眨眼時,她便已經不著痕跡地消失了,。
“赫爾……”她對自己說,。
“到了現(xiàn)在,你卻突然又回想起這些事了,?……我說,,你可還真是有閑心啊。我要是你,,就會先考慮下如何趕緊入睡,、保留精力,因此應付明天調酒師工作的事,?!?,可真夠嗆的,。原本的世界就夠糟了,可你現(xiàn)在卻巴不得能回到那時的生活,?!?p> 這一回,她終于笑了,。
——而我卻仍沒有笑,,嘴角始終干澀、不發(fā)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