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夜與夢(7)青春、孤獨(dú)與夢
只屬于一個人的唯一真實(shí)的結(jié)局,,只有那一種,。一個人所能夠做的,,是以所有的方式,,處于任何一種情緒,,懷有著任何的一種情感,,去有意識或者無意識地一步步靠近它,,并且主動或者被動地接受了這個唯一的結(jié)局。除此以外,,一個人并沒有別的結(jié)局,。
明白這個以后,一開始的接受或者不接受,,到頭來也唯有終于去接受才是除此無他的選擇,。與此同時,,也得堅(jiān)持下去。就算每一次的選擇,,只是別無選擇的選擇,,只是又一次非如此不可的唯一的出路,。
接連好幾天,,每天,黃晶晶只要是醒著的時候,,就是坐在畫架旁,、坐在窗邊,發(fā)呆比畫畫的時間更長,。
一縷極難察覺到的微弱氣息,,在每一個更加難以捕捉到的瞬間,暗自涌動著,。每一個黎明總是如期而至,,每一個黎明覆滅之前的那種肅冷,令人難以躲避,。
然后,,很快,夜晚也就要降臨,。
真正的夜晚是什么顏色的呢,?在想象當(dāng)中,在她的期待當(dāng)中,,它應(yīng)該具有著絕對的黑色,,那是一個甚至沒有星辰宇宙、沒有一絲一毫的生命之光的黑夜,。在其中,,一并流淌著肉眼看不見的、盲目奔突的血之溪流,。溪聲是深沉而非清脆,,就像一個人的胸中永遠(yuǎn)無法對旁人言說的話語。
那顏色也一并地是孤獨(dú)的顏色,,是接連不斷綿延了百年千年的孤獨(dú),,是世世代代積累沉淀而來的孤獨(dú)。一個真正的夜晚,,肯定不會是別的什么顏色了,。
“你們在戀愛了嗎?”仍然是一副少年模樣的少玉說,。
“是的,?!秉S晶晶說。
“他叫什么名字呢,?”少玉說,。
“馬路?!秉S晶晶說,。
“嗯?!鄙儆裾f,。
時間肯定是在此處中斷了那么一小會兒,此時此刻只有絕對的沉默,。
“我害怕總是一個人,。”過了一會兒,,黃晶晶說,。她仿佛是才從哪一個冗長的夢中醒了過來一樣。
“其實(shí)我很早的時候就覺得你和李北軍會分手來著,?!鄙儆裾f。
“是么——”黃晶晶說,。
“以前,,你們還沒有分手的時候,我也就沒和你說這個,?!鄙儆裾f。
“為什么覺得我們會分手呢,?”黃晶晶說,。
“說不上來為什么,但是就是有這一種感覺,?!鄙儆裾f。
熟悉的沉默又來了,。
黃晶晶努力回想著和那個人在一起的時候的一些細(xì)節(jié),,想要證明少玉說的對或者不對。想了好一陣子,,她卻也并沒有想明白他說的到底是對還是不對,。然而對也好,不對也罷,,還有什么關(guān)系呢,?已經(jīng)分手了,,已經(jīng)努力挽回過了,已經(jīng)——
“你害怕孤獨(dú)嗎,?”黃晶晶望向了少玉,,說。
“我覺得,,孤獨(dú)很正常呀,,每個人在某一些時刻都會感到孤獨(dú)的?!鄙儆襁@么說著的時候,,臉色平靜極了。
“可我覺得我是真的忍受不了孤獨(dú),。我很害怕——”黃晶晶說。
“對的,,生活中的的確確總是有這樣或者那樣的事情,,讓人難以忍受。就比如說嘛,,我以前的室友們,。”少玉說,。
“以前的室友,?這么說你換寢室了嗎?什么時候的事???”黃晶晶說。
“咦,?我還沒有給你講過這事嗎,?是這樣的,我已經(jīng)搬出宿舍好一陣子了,,現(xiàn)在和另外兩個其他系的男生在合租,。就是上上周搬出來的?!鄙儆裾f,。
“怎么樣哦?的確要比住宿舍舒服多了吧,?”黃晶晶說,。
“那是當(dāng)然的咯。你當(dāng)時出去租房子的時候,,也不給我說聲——”少玉說,。
“嘿嘿嘿,,怎么呢,你難道還想過我們一起合租嗎,?”黃晶晶說,。
“那是哦,跟熟悉,、了解的人一起合租肯定要舒服多了撒,。”少玉說,。
“我們兩個一起合租的話,,這不太合適吧?嘿嘿嘿——”黃晶晶說,。
“那有什么合適不合適的啊——你是不是想多了哦,?瘋了吧——”少玉說。
“這叫男女有別,。這個我還是很拎得清的,。”黃晶晶說,。
“你在瞎扯些什么亂七八糟的哦,!我可是從來都沒有把你當(dāng)成是一個女人來看待的哦——放心,和我一起合租的話,,你會非常安全的——哈哈哈——不過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沒得機(jī)會咯,!”少玉說。
“去你的——”黃晶晶說,。
“瞧,,校車來了!你還是快回去吧,,馬路還在等著你呢,。”少玉說,。
“好,。拜拜!”黃晶晶說,。
“拜拜,。”少玉說,。
當(dāng)每一次離別的時候,,當(dāng)每一次孤獨(dú)感卷土重來的時候,一個人要憑借著什么才得以每一次都化險為夷,、全身而退呢,?每一次,,當(dāng)回憶像潮水一樣再一次涌上來的時候,她都束手無策,,只是反復(fù)感受著和那時同樣的離別和孤獨(dú),。
天空已經(jīng)微微泛著灰白的光,各種各樣的聲音也漸漸多了起來,、大了起來,,交織在一起。黃晶晶還保持著和剛才,、和這一整個晚上的同樣的姿勢,。
此時此刻,她已經(jīng)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漸漸有些僵硬了,,于是稍稍扭動著軀體,,卻也并沒有因此而改變坐姿、站起身來,。也許,,是因?yàn)榛貞涍€沒有走開,她還沒有從中緩和過來,。
究竟是每一個人都平等地享有著孤獨(dú),還是每一個人都同樣地盲目著,,是對這二者當(dāng)中的哪一個的逐漸揭曉呢,,才令一個人區(qū)區(qū)不足百年的日與夜,變得稍稍容易承受了一些呢,?
已經(jīng)不用再一次地去把視線指向“意義”二字了吧,,就連意義這一個詞語本身,此刻都正在以肉眼可以見之的速度土崩瓦解著,,都正在全面潰散著,。那么,關(guān)于青春,,關(guān)于所有的那些已經(jīng)過去了的時間,,還有沒有什么其他的真相等候去揭曉呢?
在這里,,既沒有劍拔弩張,,又沒有千鈞一發(fā),有的只是無始無終,、無窮無盡的孤獨(dú)與盲目,。如此而已,怎么竟會變得難以承受了呢,?但是,,如果連孤獨(dú)都不再是難以承受的了,,那么,包括詞語在內(nèi)的所有的一切,,又應(yīng)當(dāng)如何承前繼后從而得到延續(x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