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人總有幻想
丁卯的手里還拿著剝了半個的橙子,,見林北焦急如焚的模樣,,趕緊說道:“慧姨這一兩個月睡得不踏實,多半是諾諾帶著去找醫(yī)生了,?!?p> 末了,,這位從小一起長大的鐵瓷也不免對林北前三個月的突然消失嘟囔幾句,,“三個月不見人影,連個電話也沒有,,現(xiàn)在倒好,,一回來知道找媽了?!?p> 說完,,丁卯又坐在了沙發(fā)上,繼續(xù)剝著未剝完的橙子,。
吱呀,。
房門這時開了,。
一聲稚嫩而欣喜的呼喊聲終于讓林北懸著的心放下了,。
“小北哥!”
眼前的女孩名叫薛予諾,,十八九歲左右的年紀(jì),。
額頭前的空氣劉海下有著一雙晶亮的美眸,蓬松順直的兩縷頭發(fā)來修飾略微帶肉的鵝蛋臉,,用粉紅色皮筋扎成可愛的丸子頭,,正隨著再次見到林北的激動而跳動著。
在她與林北的顧盼流轉(zhuǎn)間,,羞澀里又夾雜著一股說不出的溫柔,。
“媽?!?p> 林北怔怔地站在原地,,心有愧疚地看著薛予諾身邊的王慧芝。
三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再次相見,他發(fā)現(xiàn)母親的背比原來駝得更厲害了,,而五十多歲的她已經(jīng)是銀絲滿頭,,看上去足有六十五歲左右。
“慧姨,,來吃橙子,。”丁卯將剝好的橙子分成了兩半,,遞了一半給薛予諾,,“諾諾,你也吃,?!?p> 薛予諾看著發(fā)生了翻天覆地變化的林北,,眼里盡是興奮與好奇。
也顧不上最喜歡的水果了,,便連珠炮似地問著:“小北哥,,你這段時間去哪兒了啊,?可把我...我和丁卯哥急壞了,!”
王慧芝此刻也疑惑地盯著身邊莫名眼熟的陌生人。
半晌,,她突然開口,,撇開薛予諾攙扶的手,神色變得嚴(yán)肅,,焦急地說著:“警察同志,,我有事情要跟你反應(yīng)?!?p> 沒等林北問什么事,,母親就抓住了他的手,一個勁兒地往屋里走,。
林北經(jīng)歷過許多這樣的鬧劇,,當(dāng)過醫(yī)生、賣菜的,、清潔工,、養(yǎng)老院工作人員等等。
每一次他都竭力配合王慧芝的行為,,在他看來,,只要能讓母親順心,自己的職業(yè)并不重要,。
只不過,,他這一次發(fā)現(xiàn)母親的手更枯干了。
而上一次,,母子倆像這樣手牽手,,還要追溯到林北五六歲的時候了。
她把林北拉到自己的房間里,,從床頭柜中拿出了一個快掉漆的曲奇餅干鐵盒,,顫顫巍巍地打開。
林北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盒子,,問:“這是什么?。俊?p> “警察同志,我昨天收到了一封信,?!蓖趸壑ソ辜比f分地說著,一邊從鐵盒里拿出了一封早已發(fā)黃的信件,,雙手遞給了林北,,“可寫信的人完全是在耍流氓,一點羞恥心都沒有,!”
林北疑惑地接過了信件,,可是才半秒鐘,信封上的名字又讓他笑了起來,。
原來這是父親林端明寫的,,雖然沒有看內(nèi)容,光從王慧芝的話里就可以猜出,,這應(yīng)該是兩人當(dāng)年的一封告白信,。
“我能看看嗎?”林北好奇地問著,。
王慧芝連連點頭,,眼角甚至露出了一抹少女的羞澀,,說:“警察同志,,你可一定要把他給抓住,!上面有他的姓名,、座機和工作單位呢!”
林北小心翼翼地打開了塵封多年的信紙,,從那反復(fù)而又深沉的折痕看,,這封信已被王慧芝翻遍了無數(shù)次。
林端明的鋼筆字寫得很不錯,,雖談不上筆走龍蛇,,但也算是蒼勁有力。
開篇第一句就寫道:“芝,,見字如見面,。”
那時候,,電話通信費用很高,,一封輕柔的信件卻承載了一份沉重的感情。
細(xì)細(xì)往下看,,整封信里全是林端明對王慧芝的贊美以及表達(dá)愛慕之情,,但一句過線的話都沒有。
“這沒什么??!”林北用現(xiàn)代的觀念掃了一遍,,狐疑地說著:“沒看出哪里有耍流氓的啊,!”
王慧芝急忙坐到他身旁,,伸著手指,指著信上的一句話,,“同志,,瞧!就這句,!這不是耍流氓是什么,?”
林北定睛一瞧,嘴角又露出了笑容,。
原來王慧芝口中的耍流氓竟然是林端明抄寫的兩句歌詞,,“為何我的心不會死?我又為何偏偏喜歡你,?”
“這件事情我知道了,。”林北最后看了一眼落款日期是1990年7月8日,,然后將信紙重新塞回信封里說:“我會去了解情況的,!”
王慧芝終于松了一口氣,囑咐他說:“同志,,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一定要抓住這個流氓!”
林北對父母的感情并不了解,,起碼在今天之前,,王慧芝從未說過。
王慧芝又把信放回盒子里,,在合上蓋子的那一刻,,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猛然起身,,走到大柜旁,,又從疊好的衣服下面拿出一沓發(fā)黃的報紙。
她的雙手微微發(fā)抖,,報紙嘩嘩作響,,嘴里念念有詞,“在哪兒,?在哪兒,?”
林北發(fā)現(xiàn)了母親的異樣,他急忙來到身邊。
門外的丁卯,、薛予諾也被發(fā)瘋似的王慧芝嚇了一跳,,站在門框外,一動也不敢動,。
“小北哥,,要不我去找……”
還沒等薛予諾說完,林北攔住了她,,便走上前去問:“媽,,你在找什么呢?”
“小北,,你幫我看看,。二廠第528期內(nèi)刊號在哪兒?這些字我怎么看著像認(rèn)識,,卻又讀不出來呢,?”
林北愣了,小北兩個字已經(jīng)太久沒有從王慧芝的口中說出來了,。
久到林北都已經(jīng)忘記有多久了,。
“媽,你記起來了,?”林北興奮地問著,。
“難道是很久沒見過小北哥,慧姨的病就這樣好了,?”薛予諾喃喃道,。
林北倒是不相信這樣的醫(yī)學(xué)奇跡,,全世界到目前都無法攻克的醫(yī)學(xué)難題怎么就被自己給解決了,。
不過人總有幻想,更有私心,。
他從未有過如此激動,,“媽,你真記起來了,?”
“是這個了,!是這個了!”王慧芝從二十來張報紙里面抽出了那張內(nèi)刊號,,字雖然不認(rèn)得了,,但上面泛黃的老照片她永遠(yuǎn)不會忘記。
這是一群人的合照,,有人站著,,有人坐著。
圖象由于印刷的原因不太清楚,甚至連人物的形狀都模糊了,,只能看到大致的輪廓,。在另一端,標(biāo)題寫著“天城玻璃二廠生產(chǎn)車間集體合影”的字樣,。
再一看報紙發(fā)行的時間,,竟然是1995年。
“小北,,就是這個人,。”王慧芝指著里面的一個男人說道:“就是他,!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