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間竹林的沙沙聲,，如暮鐘般,，敲打進了陳歸的心房,。

　　如果她沒有遇到過我，那她這一生也許就不會過的那么苦吧,。

　　這個問題，在陳歸再次見到卓來后，就一直纏繞在他心中,，每當他一個人發(fā)呆的時候,，就會想起，想起他永遠都忘不了卓不歸從容赴死時的樣子,，忘不了卓來對著他撕心裂肺大吼的樣子,，若不是他，她本可以很幸福,，嫁給個門當戶對的人,，然后生個孩子，告訴他做人的道理,，做一個賢妻良母,，快快樂樂地過完這一生，不是很好嗎,，無憂無慮的,，她本可以這么活。

　　他時常覺得自己自私,，他上山那年,，他明明知道自己這一去就永遠都回不來了，可他還是讓她等,，無月之時再相見,，是他這輩子說過最可恥的謊言，一個虛假的承諾,，一個讓愛他的女子用一生來等待的禁錮,，可這本不是他所愿。

　　這么多年,，他默默相望,，也曾裝作不經意地和她說上幾句話，她也還是沒有認出他來,，就好像是個陌生人一樣從她身旁路過,。

　　他常常安慰自己道，其實這樣也好,，我本就沒勇氣與她相認,，他欠她的太多了，認不出來才好呢,，我這樣的人,，生如野草，死如枯葉,，遠遠的看著,，才是我的宿命,，當我嘗試去觸碰時，那就是我與她一生的悲劇,。

　　自他歸來之后,，陳歸的心情就變得十分復雜，既有與卓來相見的渴望,，也有對她的愧疚與自責,，他不敢也不愿再與她相認，就像現在這樣,，遠遠地看著,，于他而言也許是最好不過了。

　　除非,，無月之日再次來臨,。

　　與她的約定，千山萬水亦無法阻擋,。

　　正當他自顧自地一個人發(fā)呆時,，吳念與陳觀蝶朝他走來，此時的慶山馬上就要入冬了,，秋風瑟瑟,，帶著一股寒意，陳歸不知覺地裹緊了衣服,，抬頭望著迎面而來的兩人問道“怎么沒事到這來了,？”

　　“過來看看卓大娘?！标愑^蝶淡淡地回答道

　　陳歸聽完啞然失笑,，搖了搖頭笑罵道“在你娘面前，你一直都喊娘,，在我面前你又不喊了,，你這是裝給誰看呢？”

　　陳觀蝶撇過頭去,，裝作沒聽見的樣子。

　　陳歸看他的那樣,，站起身來拍了拍陳歸蝶的肩膀,，說道“其實你不必這么想，我和你娘一直都把你當親生兒子一樣看待,，你不欠我們什么,。”

　　“我又沒說我欠你們的,，再說要說欠也是欠我娘的,，我欠你什么東西,？”陳觀蝶聽完，強忍著鼻酸,，氣呼呼地說道,。

　　“所以啊，我才后悔,，你娘這一輩子過的太苦了,，如果沒有遇見我，她應該會幸福很多吧,?！标悮w嘆息著說道

　　陳觀蝶沒有回答，他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明白這是娘自己的選擇,，但在他這個旁觀者看來，她這一輩子過的太苦了,，所以他才不愿去面對卓靜鎖,，不愿讓父母的悲劇重演。

　　看著這對都不善言辭的父子,，一旁的吳念走上前去,，笑著說道“這要我看來，這是卓大娘自己的選擇,，你們在這憂傷什么勁,，得之東隅失之桑榆，人總要為自己想要的東西付出代價,，得到一樣東西的同時,，也必定會失去一樣東西，而決定這一切的無非就是你是否會為此付出代價罷了,?！?p>　　“前輩，卓大娘選擇了和你在一起,，就說明了她已經做好了要為之承受代價的準備,，既然她這么選了，就說明,，你在她的心中勝過一切,。”

　　陳歸聞言,，似是有所感悟,，但也只是笑了笑說道“話雖如此，但世事無常,，誰又能想到以后,，所要付出的代價是多么慘痛呢,？”

　　“但這一切，不都是源于你的選擇不是嗎,？”

　　“既然選了,，又何需后悔?！?p>　　“得與失,，便如世間之陰陽一般，相伴相隨,，何必為當下的失去去后悔,，至少在作出選擇的時候，你得到了不是嗎,？”

　　陳歸蝶站立一旁看著吳念問道“這就是你說的道嗎,？”

　　“道生陰陽，為萬物之源,?！眳悄铧c點頭，看著陳歸蝶說道“你想學啊,，我可以教你啊,。”

　　“個人有個人的活法,，我就不學了,，我還是喜歡那種快意恩仇的生活?！标愑^蝶聽完搖頭笑道,。

　　“嗯，個人有個人的選擇嘛,?！?p>　　三人沉默了一會兒，陳歸先是開口道“跟蹤靜鎖的那伙人,，我知道是誰了,。”

　　“是誰,？”陳觀蝶聽完,，立馬追問道

　　陳歸望向遠處的群山，嘆了口氣,，幽幽地說道“是二點王大派的裝扮?！?p>　　陳觀蝶與吳念二人聽完,，俱是抬頭望向他,，陳歸的眼神中也是難言復雜，一動不動地望著山巒說道“該來的終會來的,?！?p>　　“前輩有何打算？”吳念看著陳歸問道

　　“還沒想好,?！标悮w淡淡地回答道，只見他轉頭望向桂花林深處的小竹屋又道：

　　“但至少,，我不想再逃了,。”

　　………

　　夜晚,，吳念坐在竹屋外看著滿天繁星,，陳觀蝶從屋內走了出來，坐到了吳念的身旁,，吳念頭也沒回問道“你娘答應了,？”

　　“答應了，卓大娘知道我們要多住幾天,，高興都來不及呢,。”陳觀蝶低聲說道

　　“怎么了,，聽你的聲音,，興致不高啊,？”吳念好奇地轉頭看向陳觀蝶,，笑著問道

　　“沒什么，就是感覺我娘這輩子最大的幸福就是一家人整整齊齊在一起吧,，一想到,，她的幸福明明這么簡單，卻過的還是這么難,，心里就有些難受,。”陳觀蝶低著頭,，看著腳下的野草說道

　　吳念聞言,，凝視陳觀蝶良久，才轉過頭道“是啊,，這世上,，有些人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卻猶不知足,；而有些人的幸福明明十分簡單,，卻又是觸不可及,。”

　　“所以說,，這世界很不公平,，不是嗎？”陳觀蝶喃喃道

　　“或許吧,，但至少,，就現在而言，全天下的人都能看到夜晚很美,，不是嗎,？”

　　陳觀蝶聽著聽著，搖搖頭,，啞然失笑,。

　　“你笑什么？”吳念好奇地望向他

　　“我就是想起,，老太太曾經說過,，她人生最美好的夜晚，是沒有月亮的,?！标愑^蝶望著滿天繁星嘆息著說道

　　“是嗎？那一定是很美好的一晚吧,?！?p>　　“是啊，有初識,，有相遇,，還有那漫天的螢火蟲，一定很美好吧,?！?p>　　還有…….那是正值芳華的她與青澀木訥的少年最美好的遇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