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里的空氣瞬間仿佛凝固住了,。脫脫瞪大眼睛盯著吞吞吐吐的弟弟。
“沒成,！”也先帖木兒支吾了半天,，最終垂頭喪氣地說出了實(shí)情。
“廢物,！”情急之下,，脫脫一腳將兄弟踹翻在地。
也先帖木兒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兄長,，你讓我在江南,、江北尋找一個會寫瘦金體的年輕人有如大海撈針。兄弟的確盡力了,！”
“此事不是盡力就可,，是必得全功的。一不小心,，就會招來殺身之禍,！”脫脫咬牙切齒地看著不爭氣的弟弟。
“哥,，此人就這么重要嗎,？”
“廢話，那可是皇家血脈,！”
“?。俊币蚕忍緝后@訝地張大了嘴巴。
看著懵懂的兄弟,，脫脫以手撫額道：“也怪兄長未曾與你明言,。今天我就給你好好說說此事?！?p> 拉著兄弟坐下,，脫脫詳細(xì)解說起來：“此事說來話長。陛下當(dāng)年被流放至廣西之時,，曾經(jīng)一度迷戀漢家文化,，尤其對宋徽宗的書畫甚為推崇。
入京后,，受太平王燕帖木兒的阻撓,，他未能成功繼位。叔父伯顏為解他胸中郁悶,，就從民間找了個擅長書法繪畫的漢家閨秀獻(xiàn)入宮中,。陛下龍顏大悅，每日與此女廝混,，不久就有了天家血脈,。
不料他繼位后，太后執(zhí)意立燕帖木兒之女答納失里為后,?；屎笊贫剩峙聺h家女搶先誕下龍子,，就偷偷譴人將此女流放江南,。事發(fā)之后，陛下礙于她家的權(quán)勢也只好裝聾作啞,。
太平王死后,，被封為秦王的伯顏叔父開始專權(quán)。陛下每日與我商討還政之事,，也始終無暇尋找自己的骨肉,。待我替圣上將叔父逐出朝堂，陛下才開始譴人尋找那苦命的娘倆,。
但時間已久,，物是人非，當(dāng)年辦理此事的太監(jiān)又先后死于非命,?？鄬o果之時，奇氏又誕下皇嗣,，陛下也就不再堅(jiān)持尋找她們了?！?p> “那現(xiàn)在怎么又想起尋找她們,？”也先帖木兒化身好奇寶寶,。
“唉！”
脫脫重重嘆息一聲道：“這兩年陛下荒于政事,、沉迷女色,，皇后有意讓太子提前繼位。不想風(fēng)聲走漏,，陛下震怒,，這才冷落了皇后并有意廢儲?！?p> “樸不花和搠思監(jiān)一直對我說,，是因?yàn)榛屎髣褡璞菹鲁撩耘疟焕渎洹?p> “糊涂！”脫脫眼睛一瞪,，臉上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皇后為后宮之主,，陛下怎會因這種諫言怪罪于她,？你如此愚笨，遲早被別人當(dāng)成槍使,！”
“喔……”也先帖木兒敷衍地應(yīng)了一聲,。“這孩子生在宮外,，天知道是男是女,。咱們何必糾結(jié)？”
“若是皇女還則罷了,。若是皇子,，只怕陛下真的會迎其回宮立為太子！”脫脫眼中殺機(jī)浮現(xiàn),。
“那咱就把他找到,，再送回宮中，以后不就成了從龍之臣,？何必要?dú)⒌羲?。?p> “為兄已經(jīng)位極人臣,，哪還有什么從龍之功,？改革鈔法引發(fā)物價飛漲，治理河道又鬧得烽煙四起,，為兄早就成為眾矢之的了,。
若不是陛下覺得無人可用，早就按那些漢官的建議把我逐出朝堂了。讓你結(jié)好樸不花等人就是為了搭上奇皇后這條線,。關(guān)鍵時刻,，后宮之言可助我全身而退。你我兄弟可以等太子繼位時再重返朝堂,！
相反,，如果大皇子回宮。陛下肯定會提撥新人,，清除朝堂里親太子的勢力,。為兄必首當(dāng)其沖啊,！”
原來如此,。一腦子糨子的也先帖木兒終于開了竅。他猶豫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兄長,，此次我出征河南時遇到了被流放的太監(jiān)鄭鐸,。聽他說，當(dāng)年皇后曾驅(qū)逐一名不守貞節(jié)的宮女,。不知是不是兄長說的漢家女,。他還說此女出宮生子后已經(jīng)有些瘋癲，嘴里總念叨著阿木古郎和元瑞兩個名字……”
皇子,！阿木古郎,？脫脫眼睛一亮，一把薅住弟弟的衣領(lǐng)：“他可知道漢家女的下落,？”
被哥哥嚇了一跳的也先帖木兒趕緊回話：“他只知道漢家女被流放至徐州和淮西一帶,，具體在哪，他也不知道,?！?p> “鄭鐸現(xiàn)在何處？”
“死了,！受風(fēng)寒而死,。”
“嘭,！”
脫脫懊惱地捶了一下桌案,。
“另外……”也先帖木兒眼珠一轉(zhuǎn)。
“另外什么,，還不速速道來,？”
“他說那女人身上有一個內(nèi)宮監(jiān)制的玉墜?！?p> “可是一個玉觀音,？”脫脫緊張地看著弟弟,。
“那我就不知道了。他沒說完就咽氣了,?！币蚕忍緝阂荒樉趩?。
脫脫放開了抓住兄弟衣領(lǐng)的右手,，神情嚴(yán)峻地說道：“當(dāng)年陛下曾與漢家女約定，如誕下龍子就叫阿木古郎,，意為平安,；漢名就叫元瑞，意為大元祥瑞,。按你的說法,，此女應(yīng)該就是當(dāng)年的漢家女?！?p> “那咱們?nèi)绾螒?yīng)對,？”
“我親自來辦吧。此次出征,，我會親征徐州,。再讓賈魯趁機(jī)攻打淮西。所有漢人盡皆屠滅,，凡是叫阿木古郎的蒙人一律捉捕,。我倒要看看這在野的皇子能不能逃出生天！”
如此濫殺無辜,，兄長不怕折壽嗎,？飽受儒學(xué)影響的也先帖木兒后背發(fā)涼。
“相爺,，哈麻兄弟求見,！”
管家巴音在門外大聲稟報(bào)。
脫脫一愣,，喃喃自語道：“他們怎么回來的這么快,？”
聽說是經(jīng)常給自己送禮的哈麻兄弟前來，也先帖木兒也有些意外,。他趕緊詢問脫脫：“兄長,，是不是讓他們先進(jìn)來？”
“嗯,。正好跟他們說說此事,，讓他們在朝中作好接應(yīng)?！泵撁擖c(diǎn)頭,。也先帖木兒趕緊出外迎接客人,。
不一會，一臉喜色的哈麻和雪雪走進(jìn)了書房,。
“多謝丞相起復(fù)之恩,！”清瘦的哈麻和圓滾滾的雪雪直接跪到脫脫面前以頭搶地。
“起來吧,。上次變鈔之議,，你兄弟二人也曾為我仗義執(zhí)言。本相不過是還你們個人情罷了,?！?p> 清瘦的哈麻長得有些尖嘴猴腮，一點(diǎn)都不像傳統(tǒng)蒙古人那般彪悍,。聽到丞相的話,，他趕緊以頭觸地道：“下官上次只是出于公心，并無刻意回護(hù)丞相之意,。丞相言重了,！但此次我兄弟二人被流放草原，若不是恩相在陛下面前直言,，恐怕我們就要老死荒蠻了,。”
“是啊,。若沒有恩相回護(hù)我們,，我們不可能起復(fù)為官。恩相就是我兄弟的重生父母,、再造爹娘,！”雪雪晃動胖大的身軀，擠出了兩行熱淚,。
兩個人的話讓脫脫倍感舒坦,。他微微一笑道：“今日我剛跟陛下舉薦你們還朝，你們怎么這么快就出現(xiàn)在我的府中,？”
乍問之下,，雪雪有點(diǎn)張口結(jié)舌。哈麻則是坦然一笑道：“御史大夫擒殺匪首立下不世之功,，我兄弟自然是要來慶賀一番,。”說完,，哈麻從衣袖中抽出一張禮單遞與也先帖木兒,。
被夸得面紅耳赤的也先帖木兒趕緊接過禮單，只見上面寫著白銀一萬兩,，古玩書畫若干……也先貪婪地一笑,，把禮單揣入懷中,。
禮不薄啊,！看到兄弟的表情,，脫脫會意地一笑：“都是國之棟梁，談何感謝,？都起來說話,。”
待賓主落座,，脫脫關(guān)上房門,，跟哈麻兄弟密議起來……
夜深后，酒足飯飽的哈麻兄弟共乘一抬小轎離開了相府,。
“兄長，丞相所說之事可是真的,？”耐不住性子的雪雪直接開了口,。
“我估計(jì)八成是真的?！惫檫呎f邊比了個低聲的手勢,。
雪雪降低聲音說：“那咱們參與不參與后宮說的內(nèi)禪之事？”
哈麻挑眉看向兄弟：“太子素看不上你我二人,，要我參與什么,？讓他盡快上位，好把咱們再逐至荒原,？”
“那肯定不成,。我還沒享受夠榮華富貴呢！”雪雪胖腦袋急搖,，帶得臉上的肥肉如波浪般晃動,。
“兄弟，我與南臺御史大夫,、總制江浙的納麟交好,，你又與河南行省左丞相太不花交好。你最好以你我的名義分別書信與他們,，讓他們暗中尋找龍子,。
此外，咱們可以建議陛下召回被流放的蒙古人,，同時大量啟用南人為官,。龍子如果知道自己是被貶謫的蒙古后裔必會趁機(jī)返回京中。若是他以為自己是漢人,，憑著淵源的家學(xué),，也肯定會借機(jī)投身朝堂,。
此計(jì)定能事半功倍。一旦事成,，咱們可都是從龍之臣,。”
“兄長可比丞相高明多了,！”
“哈哈……”
兩兄弟在轎中發(fā)出了放肆地大笑……
第三日清晨,，丞相脫脫點(diǎn)齊京中人馬，浩浩蕩蕩地殺向徐州,。同日,，朝堂之中頒下兩道圣旨。
圣旨一曰：方今河南漢人反,，宜榜示天下,，令一概剿捕。諸蒙古,、色目,，因遷謫在外者，皆召還京師,，勿令詿誤,。
圣旨二曰：南人有才學(xué)者，依世祖舊制,，中書省,、樞密院、御史臺皆用之,。
元末的亂世就此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