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頭兒自是不敢坐,,可洛寒一連相讓又不敢違命,,只得再三還禮,在椅子上搭了個屁股尖兒,,這才緩緩的道:“老奴自幼聰慧,,年方十二便已飽覽群書,,方圓數(shù)百里內(nèi)絕無望我項背者,其時被稱作通州第一神童……”這老頭兒對洛寒恭敬倒是滿恭敬的,,不過談起自己的才學(xué)來,,那也真是半點(diǎn)都不客氣。全權(quán)溢美之詞都用在自己身上,,倒是說得極為坦然,。洛寒急于聽得下文,卻也沒斷擾于他,。
卻聽那老頭兒繼續(xù)說道:“幼時我家居雨泉城,,家父經(jīng)商有道,資厚殷實,,正待我逢秋大考,,更壯族威,卻不想有一惡賊夜半入宅,,盡殺我全家二百零八口,,隨后又放火焚尸。是夜,,我正秉燭而讀,,見此異端,委逃與床下,,這才躲過一劫,,恰逢青山掌門李如松路過此地,把我救出火海,,帶到了山上,,又見我聰慧絕倫便令我做了其子李清風(fēng)的書童?!?p> 說到這兒,,那老頭兒稍頓了下向洛寒解釋道:“那李清風(fēng)便是當(dāng)今掌門諱稱李多歡的尊堂。我做了書童之后,,漸漸的發(fā)覺,在他的便簽上總會出現(xiàn)一些莫名其妙的符文,,我驚奇之下,,暗自細(xì)察才得知,這正是久已失傳的爍古銘文,?!?p> “這銘文雖已消匿多年,,卻歷由我派親傳弟子代代相傳,而我一介書童卻暗自窺得,,自是難逃殺禍,,所以我就裝瘋賣傻,以圖把我趕下山去,,卻不料這山中早有秘約,,書童下山,只得尸歸,。李掌門念我一門盡毀,,不忍為之,便百般調(diào)制,,并把我遣到了筆事間做工文役,。卻不想在那里全是些個庸庸廢柴,不思文進(jìn),,且還頗為自得,,老奴我羞之為伍便自行申訴到了灶事間,雖是雜事泛泛卻也圖了個眼不見,,心底凈,。這一轉(zhuǎn)眼就是數(shù)十年,老掌門故去,,李清風(fēng)也與絕刀門一戰(zhàn)之中亡故身消,,又在前幾日……”
老頭兒說著抬起眼來,頗有幾分忌憚的瞄了眼洛寒又接道:“就在前幾日,,又有幾位長老堂主,,死的死,瘋的瘋,,現(xiàn)今算來,,這滿山上下能識得這爍古銘文的恐怕除了何長老和掌門之外,那便只有我奴我了,。而洛長老方才所寫的正是此文,,這八個字卻正是:“長者為續(xù),溢者自棄,?!甭彘L老,請贖老奴直言,,雖然您的武功精妙莫測,,堪震山門,僅憑小小年紀(jì)就坐擁長老之位,實為我青山門中歷歷三百年所僅有,,可是……可是當(dāng)下,,像這等話莫說是講不得,恐怕,,恐怕就是想一想也是決然使不得啊,。”
這老頭兒到底有多大的本事,,洛寒自是無從知曉,。但是他這幾個字倒是說得極為準(zhǔn)確,就在幾日前,,那左長老與張乃康密謀之時也還曾提及過?,F(xiàn)下想來,連那張乃康都未曾見過石碑上的文字,,那這老頭定是所言不虛,,全憑字體認(rèn)得。
洛寒原本的用意極為的簡單,,就是想解開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諸多謎團(tuán),。這一番極為奇異之事,自是大有蹊蹺,,可又偏偏與人說不得,,洛寒只是想著先認(rèn)些文字,好從書上找些答案來,。卻未曾想這其中還隱藏著這一番極為隱秘的緣由,。
除卻那石碑外,三件密室之中也是滿滿的刻著這等文字,,洛寒正是苦思不得其意,,若是真如他所說,識得這字體的人極為罕有,,那我這一時又哪里尋去,?可這老頭兒卻偏偏認(rèn)得,這豈不是絕然碰巧的好事么,?
“老先生,。”洛寒心下暗喜,,可那表面上卻是未顯分毫,,只是笑了笑道:“既然偷識銘文是死罪,可你現(xiàn)在卻告訴了我,,難道就不怕死了么,?”
“洛長老,。”那老頭兒一聽慌慌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彎腰沖著洛寒施了一計大禮,雖然從年紀(jì)算起來,,他足可以當(dāng)是洛寒的爺爺輩兒,,但是這禮數(shù)卻是極為的恭謹(jǐn),一揖到底,。隨而他抬起頭來嘆了口氣緩緩地道:“偷識銘文,,死罪不饒,老奴定是知曉,,當(dāng)時年少,,惜生怕死,自是不敢泄露分毫,??扇缃瘢乙咽悄杲畔?。饒是福光滿照也不過再度十載春秋,,早與朽土無二??墒恰墒俏覅s有一道仇怨之念久存于心,,即便是魂歸九泉怕也是恨怨難平啊,!”
“當(dāng)年誅殺我滿門之仇至今未報,,那滿滿范家百口冤魂,若在泉下問之,,又叫我如何作答,?恨卻我只是一介書生,手不盈劍,,臂不擔(dān)石,,欲報無門啊,!我這幾十年來日月煎熬,,苦駐山門,就是為了能尋一人為我報得此仇,,那我必將全恩而報,,立死而無遺!”這老頭兒說著竟有幾分凝噎,,那滿是皺紋的眼角也微微的有些濕潤,。
“老先生,。”洛寒的神色也為之黯淡了幾分,,隨問道:“這事情早已過去了幾十年,,恐怕當(dāng)年那惡人也早就死了吧?現(xiàn)在就算你能報得了仇,,可又到哪里找那仇人去呢,?”
“不!我歷經(jīng)多年,,早已查明,,那惡人非但沒死,反而活得更為逍遙,!他當(dāng)年是苦善寺的一個和尚,,犯了色戒被逐出山門,卻在州城之間采花盜柳無惡不做,。其時家父多有善舉,,曾出紋銀千兩協(xié)拿此盜,卻不想被這賊人記恨在心,,潛入府中做下這等殺天大罪,!現(xiàn)如今,這惡僧非但沒死,,反而武功更為高絕,,練就了一身銅鐵之軀,號稱銅墻鐵壁大力金剛佛,。莫說在這通州地界,,就算在這整個大蒼王朝之中都是罕有敵手!”
“就在十?dāng)?shù)年前,,他又返回了苦善寺,,把那全寺上下盡屠一光,以報當(dāng)年逐門之辱,,隨后又糾合了一群山賊慣匪,,為禍一方,各轄門派及官府卻都是忌與他的厲害,,沒人敢惹,。我這一直隱忍至今,眼見著大仇無報,,漸漸心死,,可卻……可卻在這圖然無望之中,驚現(xiàn)了像洛長老這般的神武之人,,頓時就再燃希念,?!?p> “老奴……老奴本想著,那銘文既是歷古相傳,,定是記載著青山一派的高深武學(xué),,而洛長老初進(jìn)山門才不過三月有余,又非親傳弟子,,定是未曾學(xué)過這銘文,。即便是天賜機(jī)緣,堪得神武,,也只是初窺枝葉而已。老奴愿為洛長老解授此文,,以盼有朝一日,,能替老奴報得此仇??蛇@眼下看來,,洛長老卻是早已識得……這下,這下……哎,!”那老頭兒言罷于此,,連連嘆氣,心中似有千般不甘,,萬分無奈,,整張老臉上頓時顯出一片頹然之色,仿佛恍惚之間又老去了幾十年,。
“那倒不一定,。”
“什,,什么,?”那老頭兒聞聽,猛地抬起頭來,,呆呆的望著洛寒,。
“這銘文我倒并不認(rèn)得,只是湊巧見過這幾個而已,。你若肯教我,,使我的武功更進(jìn)一步的話,說不定……說不定我還真能有機(jī)會幫你報了這仇呢,?!?p> 撲通!
那老頭兒聽罷全身發(fā)抖,,隨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沖著洛寒連連叩頭不止,,竟激動的大哭出聲,卻是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洛寒受這一變也是驚立而起,,但隨即想了想又坐了下去,淡淡道:“你先別忙著謝我,,我只是說有機(jī)會,,若是我真能做得到,自會幫你,,若是我做不到,,你也別怪我?!?p> 洛寒年紀(jì)不大,,但是為人卻極其耿善。現(xiàn)下為了學(xué)這銘文,,自可以先是滿口應(yīng)承,,答應(yīng)了這老先生去,但若是將來做不到,,卻不免得心中極愧,。
再說了,誰又知道那賊人又有怎樣的本事,,雖說這前幾日自己還曾大發(fā)神威,,一斬千人,但那畢竟是在虛夢之中,,那如鬼似神般的功法到底是怎樣施展出來的,,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而那股神妙莫測,,極為詭異的力量又是從何而來,,他更是一無所知。現(xiàn)今,,他也只是覺得身體比以前強(qiáng)健了不少,,卻并未覺察出有什么半點(diǎn)功法在身。
若是到時,,強(qiáng)力施為,,說不定不但辜負(fù)了這老先生的一相夙愿,恐怕還會害了自家的性命,。
雖說此時坦言而述,,頗有些不忍,可也總比日后屈死當(dāng)場強(qiáng)的多,。
“洛長老,,您只要肯應(yīng)下此事,,無論事成與否,老奴我都感恩不盡,,雖死無憾了,!老奴我……我給您磕頭了!”那老頭兒滿臉含淚,,言說一畢,,更是連連猛叩不止,直砸的那地面都砰砰做響,。
洛寒這才繞過長案,,把那老頭扶了起來道:“老先生,既然你要教我識字,,那我就是你的學(xué)生了,,你再這般多禮,卻叫我怎么辦,?現(xiàn)在你回去收拾一下,明早開始就教我那銘文吧,?!?p> “好好好……”那老頭連聲應(yīng)著,顧不得擦去臉上的淚痕,,躬身一禮,,喜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