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圓圓,,正掛當空。
洛寒走出院子,,反手把門輕輕的關(guān)好,,又自凝凝的望了一眼,這才順著長街緩緩走去,。
月圓正冷,,凝霜恰寒。
可洛寒卻生生感覺不到一絲寒意,,因為他此時的心里卻是更為凄冷,。
遠處,一點篝火盈盈正旺,。
卻是那藍三仍被銅環(huán)所控,,半點都動彈不得,漢五在旁邊點燃了一堆篝火,,正正在陪著他守夜,。
洛寒心生一愧,一把抓出了銅鈴來,,隨而晃了晃頭,,可終于還是沒有搖響,又自放了回去,。
突然之間,,從街尾處隱隱約約的傳來一陣笛聲,那笛聲飄飄蕩蕩的很是悠揚,,只不過隱隱聽來卻似正正匿含著無盡哀愁,。
笛聲漫漫,隨夜來來,,絲絲入耳,,極若心生。
洛寒聽著聽著,,不由自主的轉(zhuǎn)過了身,,徑往笛聲處走去。
殺馬鎮(zhèn)不大,,僅有東西兩巷,,被一條南北大道正正分了開來,所謂的街尾,,也就是鎮(zhèn)之南,,山之北。
街南之處,,并無人家,,只有一片亂亂石堆,,在那一片亂石間,散散的坐著一個瘦弱少年,,低著頭,,側(cè)著背,手撫長笛,,恰恰吹得甚是癡迷,。
洛寒并不懂音律,卻也能盡盡聽出,,那笛聲之中蘊含著一股極悲之意,,直直令人欲欲不惜淚。
一曲作罷又一曲,,連連三番竟是同一曲目,。
洛寒靜靜的站在一旁,并未打擾他,。
笛聲一頓,,那少年揮起衣袖來擦了擦眼,仿若這才看見那一道長長的影子,,陡一轉(zhuǎn)頭,,見是洛寒正正立與他身后,趕忙慌慌然站起身來,,一臉惶恐的道:“洛……洛長老,。”
直到此時,,洛寒也認了出來,這人正是韓二愣,。
當初青山選徒之時,,洛寒同他一起上得上山去,洛寒沒有測試的機會,,直接被分到了灶事間,,可這韓二愣雖然測試也未通過,但卻一直咬著牙堅持到了最后,,被看做是大有毅力者,,也留在了山上。只是半年后的測試中,,他又不合格,,便自被趕回了家去。
‘二愣’這名字看似外號,,其實倒正正是他大名,。他老爹是個鐵匠,,因其五歲開始,就給老爹拉風(fēng)箱,,由此平日里,,大家都叫他‘韓箱子’。
也許是受他那鐵匠老爹整天悶悶不作響,,脾氣古怪的影響,,也許是從小到大一直聽著那叮叮當當極為枯燥的鐵氈聲的緣故,使得韓箱子的性情極為木訥,,從來話少,,不過洛寒卻是對他印象極好。
當初,,那殺馬鎮(zhèn)共有選童八十三人,,最終卻只留下了七個??赡瞧溆鄮兹嗣恳娐搴魷惋埖臅r候,,都是極為高傲,半點不會搭理他,,甚而還會顯出一副比之其他門徒更為鄙視的神色,,只有這個韓箱子每次都沖他笑笑,有時還會說上幾句閑話兒,。
此時,,見他如此一副唯唯諾諾,驚驚怕怕的樣子,,洛寒的心里也是陡然一揪,。隨而走上前去,拍了拍肩膀示意他坐下,,然后自己也坐在一旁,。
“箱子,你這笛子吹的可真好,?!?p> “這是,這是我娘生前最喜歡的曲子……”韓箱子低低的道,。
沉默,,誰也沒出聲。
一個想著已然故去,,再不可見的娘親,。
一個念著近在咫尺,卻隔山海的父親。
……
叮叮,,當當,,叮叮當當……
遠處的一間小房子,突地亮了起來,,隨而就發(fā)出了一陣叮叮當當?shù)穆曧憗怼?p> 這就是韓箱子的家,。
他老爹不但是個極為勤勞的鐵匠,還是個嗜酒如命的老酒鬼,,每天只要醒著,,就一邊喝酒,一邊打鐵,。什么時候喝醉了,,就倒在地上呼呼大睡,醒了再邊喝酒邊打鐵,,幾乎從不與人說話,,生似啞巴一般。
當當當,,當當當……
那鐵錘一下下的砸在鐵氈上,,不時的發(fā)出聲聲震響,突而卻是變得極有規(guī)律,,那聲音也自大了幾分去,。
韓箱子抬起頭朝著那小屋望了望,隨而轉(zhuǎn)向洛寒小心的道:“洛……洛長老,,我爹,,我爹在叫我了?!?p> “哦……”洛寒愣了下,,突而覺得兩人之間不是隔著僅僅幾步遠,而是一座山,?!芭叮恰悄憧旎匕??!甭搴畱?yīng)著,。
“那……那我回了,。”韓箱子唯唯諾諾的站起身來,,又沖著洛寒施了一禮,。
“嗯。”洛寒點頭,,韓箱子轉(zhuǎn)身走去,。
“箱子,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叫我小寒吧,。”待他走出了幾步去,,洛寒在后邊大聲道,。
韓箱子一下子站住了,極為明顯的愣了楞,,隨后扭過來頭來,,有點不自然的笑了笑:“這鎮(zhèn)上每到月圓之夜都會刮大風(fēng)的,你也早點回吧,?!?p> “嗯!”洛寒也笑了笑,,隨而鄭重的點了下頭,。
韓箱子那張木訥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隨而大步離去,,最終消失在了忽閃忽滅的火光里。
火爐,,風(fēng)箱,,閑來吹吹笛子,這就是韓箱子將來要面對的生活嗎,?
洛寒望著他的背景漸漸走遠,,直至消失在小房子里,心中卻是莫名的生出了一絲惆悵,。能做一個鐵匠學(xué)徒,,這在他以前打柴的時候,卻是連想都不敢想的奢望,,可如今,,卻生生變成了一種極為可憐的束縛。
是做一只平平凡凡的螞蟻,,還是搏擊長空的蒼鷹,,在很多時候卻并非是由那局勢,造化所左右,,而是看自己能不能走出那一步去,。
恰如我此時,就留在鎮(zhèn)子上,亦或是就此擔(dān)任那青山掌門,,固然是可以做一只極為自得的螞蟻,。但是對于一只已然望得了天空,已然知得那世之廣大的螞蟻來說,,還會把當個小小的螞蟻王做為畢生的追求和夢想嗎,?
此時,我的愿望,,我的目標是修仙,。
人立山巔自為仙,我要那山,,我要那巔就正正踩在我的腳下,,我要騰云駕霧,我要呼風(fēng)喚雨,,我要威威赫赫滿震乾坤……
可是……
爹娘呢,?就要這般離開他們嗎?
雖然早在此前,,洛寒就萌生出了暫離父母,,外去游歷一番的想法,并由此做了一番謀劃,,可是方才爹的不理解和怒斥,,又讓他很是難受。
親情,,夢想,,爹娘,仙路……
洛寒坐在那一堆亂石上,,凝凝的望著空中圓月,,那心中已是亂亂成麻。
呼……
突然刮起了一陣風(fēng),,那風(fēng)很輕,,似乎僅能微微吹起幾縷發(fā)絲來,連衣袖都蕩蕩不開,。但那風(fēng)卻極冷,,仿若直從冰川而來,輕輕一過,,便已侵透衣擺,,直入腦海。
洛寒猛的打了個激靈,,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被那賀松年魂侵入體,險些奪了魂魄時就正正是這般的感覺,。洛寒念及至此,,心中一驚,急急凝定心神,,化氣成罡,,暗暗大喝了一聲:“開!”
鬼眼昭昭,,徹明于天下,!
洛寒站起身來,朝著四外小心的看了一眼,,卻是盡盡不見異常之處,。
蕩蕩長街之上,空空一片,,寂寂無雜聲,。
呼……
又一陣風(fēng)來,那風(fēng)勢極盛,,奔行甚速,,僅僅一眨眼間,就從街頭直落街尾,,那漢五點起的篝火一下就被撲滅了去,,就連半點火星兒都沒剩下。
這滿鎮(zhèn)之人盡盡皆知,,每及月圓必起大風(fēng),,此時那歷厲雜物牌幌早就撤了開去,空街蕩蕩,,一風(fēng)如逝,。
咵咵咵咵……
突然之間,響起一陣很是清亮的馬蹄聲,,如似那馬蹄盡為鐵鑄,,生生踏在青石上,震震遠去,,盡盡響起一片蕩蕩回聲,,而這聲音來處,非是西東,,不是南北,,而是正正來自與地底下!
鈴,,鈴鈴鈴……
那藍三仍舊站立不動,,可那乾坤袋中的銅鈴卻是乍然大響,,隨而咔嚓一聲,竟是生出了一道裂紋來,。
這銅鈴正是那靈獸觀的控法之物,,每每試之,即便那些帶著銅環(huán)的老鼠死掉了,,這銅鈴也未見得有半點變化,,這一番來,卻不知怎么了,。
恰在當初,,他之所以施做在藍三身上,只是為了與之相通,,以便救得父母之后,,便對李多歡無所顧忌,可在后來萌生了遠行之念時,,正把此項當做了謀劃之重,。
此時見得銅鈴陡生裂痕,正自想著要不要先行收了去,,卻聽那馬蹄聲揚,,有一道巨大的黑影,生生的從地底一躍而出,!
那地面上連半絲裂紋也沒有,,漢五正給藍三披著衣服,他的手正正從那黑影中間穿了過去,,卻似半點未見一般,,只是凝凝的朝著長街對面的洛寒望了一眼,似是有話想說,,可最終還是未能出口,。
地未變,人未驚,,卻是憑空的出現(xiàn)了一個極為巨大的黑影,,生生的站在那里,直似一團黑色的濃霧一般,,直直令人半點都看不真切,。
那瑩瑩的月光從天而落,盡盡而灑,,原本把這山邊小鎮(zhèn),,照耀的極為明亮,可此時,,那月色卻逐漸的濃縮開去,,恰似一片漸漸枯萎的池塘,,那黑影就是池塘的中心所在。
那月光漸縮漸小,,至得最終化成了一指粗細,,遙遙如線,直落蒼穹,。
唰!
那黑影陡一抬頭,,恰似吞食面條一般,,就把那月光一口吸了進去。
隨而那整個世界都漆黑一片,,仿若那月亮也被他生生吞沒,。
那黑影吞食了月光之后,卻是逐漸的明晰了起來,,與得剛才恰恰相反,,滿世皆黑,唯他獨白,。
就在這時,,洛寒才看的清楚,那狀若無形的霧影,,卻正正是一個人端坐在馬上,,只是那人,那馬都極為的怪異,。
那人沒有腦袋,,全身穿著一副銀色的鎧甲,鱗鱗片片滿耀華光,,極為的鮮亮,,他的手里倒拽著一把丈許長刀,直直的拖到了地上,。
那馬沒有血肉,,全身上下森森白白,盡是厲厲枯骨,,不過卻是長的極為高大,,滿身上下也盡盡戴著一副銀色的甲胄,僅僅露出兩只紅焰似火的眼睛來,,卻似鬼火一般直直閃耀著瑩瑩的幽光,。
“嘶……”
那白骨大馬突而高揚兩蹄,發(fā)出一聲赫赫嘶鳴,,隨而大步行來,。
咵,,咵,咵咵咵……
那馬走的極慢,,只只鐵蹄近如盆大,,落在石面之上發(fā)出陣陣激響,遠遠的蕩了開去,,但是卻極為奇怪的是,,那漢五竟似半點都沒察覺到,那馬也若似無形一般,,就那么生生的從他的身體中穿了過去,。
那馬上的無頭騎士,倒拽長刀,,生生的在地上拖出一條極為閃亮的軌跡來,,發(fā)出陣陣極為刺耳的金石刮刮之聲。
長街百丈,,一騎如霧,,徐徐而來。
那人無頭,,那馬只余剩骨,,緩緩的邁著極為悠然的步子,直似閑庭闊步一般徑向街尾而來,。
而洛寒就正正站在街尾處,,他屏住呼吸未敢稍動,只是那神識已然緊緊的鎖住了乾坤袋中的墨龍劍鞘,。
咵,,咵咵……
馬蹄踏踏,聲若震耳,,但那整個殺馬鎮(zhèn)上,,好似除了洛寒之外,并沒有人聽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