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公子抱酒獨唱,,一眾鐵爐門徒群情赫赫,,五人連飲,壇壇碎碎,,如是鳴鼓相和,,頓時在這鐵門內(nèi)外,,高臺上下掀起一片熱熱驚聲。
“好,!”
“端的有本事,!”
“再來一壇!”
……
那門外聲聲高叫,,群音蕩蕩,,卻是已然分不清到底在為誰吶喊,替誰叫好,。
眼看香火燒燒,,已盡其尾,那幾人也不約而同的加快了速度去,。
那鐵錘大漢又飲三壇,,已是有些吃撐不住,兩眼紅紅,,身形搖搖,。這家伙猛的打了個飽嗝,使勁晃了晃腦袋,,卻是尤嫌不夠清醒,,掄起大拳照著自己的腦袋,砰砰砰,,連擊三下,,似是清明了幾許,又自揚起頭來,,連連猛灌。
馬三本就是個白臉大胖子,,這酒愈加喝來,,他的臉色卻是愈加慘白,直落此刻,,已若紙宣一般,,盡盡無血色,而他每次停歇的時間也越來越長,漸漸已是歇的多,,喝的少,,手中那壇已是半天沒動過了。
魯瘸子全身都已浮脹了起來,,那原本滿布雜斑黑若焦炭一般的皮膚,,卻是隱隱變得有些透明,整個人也空自胖了三圈兒去,,唯一沒變的卻是那雙眼睛,,依舊空洞洞,依舊全無半點人煙氣,。
他飲酒的速度也漸漸的慢了下來,,從碗到壇,再從壇到碗,,直至如今,,卻已是不能口口盡干,每一碗都要分作兩三下去,。
徐公子懷抱酒壇連連而動,,只不過此時卻非作舞,而是打拳,。他出手并不快,,但是每一下都能生生帶起一片寒風(fēng),直直把那方圓四外的殘雪土塵都激蕩開來,,如是掃地一般,,空空以他為心,劃出了一道丈若大圓,。他拳打的是越來越重,,越來越威猛,不過那酒卻是喝的越來越慢,,他全身上下已被汗水濕透,,順著衣角靴面不斷的滴落,可一直蕩在他頭頂?shù)陌谉?,卻是越來越稀薄,,幾若淡淡不得見。
這場上五人當中,,唯一沒變的就是洛寒,。
仍舊端坐在側(cè),伸手抓酒,,啟封,,長吸一口,,盡盡而干,翻壇示眾,,一拋而出,,這一番動作看似慢慢,卻是從未間斷,,更是毫不遲疑,。
五人面前都有一張小桌,上邊放著幾盤下酒的菜肴,。
天寒冷冷,,那菜也全是冷盤拼做,雖是未知其味,,但看那菜貌五顏六色,,清清脆脆卻是極為開胃。
其他四人盡盡未動,,全當擺設(shè)一般,,而洛寒卻不時在取酒間歇,偶拾一二,,此時下已將半半,。
啪!
長鯨大飲,,又是一壇摔將出去,。
“好!第十一壇,!”
門外有一人喜氣滿滿,,高聲大喝。眾人一望正是那先前被人人所恥笑的‘劉豹子’,。
不過此時,,卻是沒人再笑他了,那心中卻是不由嘆嘆:“哎,,這一回倒是真真讓他給碰對了,。”
長著一雙魚泡眼兒的大胖子,,手里緊緊的抓個一個小本本,,每每有人喝完一壇,他便在其名后畫上一筆‘正’字,。抬起眼來望了望那臺前長香,,又自數(shù)了數(shù):
大鐵錘八壇,馬三八壇,,魯瘸子七壇,徐公子九壇,青衫小子十一壇,。
嘿嘿,,照此看來,這小子贏面卻是極大,,除了劉豹子這小子瞎貓碰死耗子之外,,這幾乎是照單全收哩,料得一會兒交賬,,掌柜的一高興,,還能分我不少油頭呢,到時咱也能到春香樓上找小翠去了,,哈哈哈……
他那一雙眼本就極為突出,,這一番喜上心來更顯鼓鼓。
啪嚓,!
又是遙遙傳來一道壇碎之聲,。
魚泡眼兒扭頭一看,卻是那青衫小子又拋出一壇來,,不由得心頭大喜,,張口叫道:“好!”
可隨即他就發(fā)現(xiàn)眾眾回頭,,那眼中望望盡有不善,,馬上又加了一句道:“好響!”
……
洛寒一壇拋去,,又摸一壇,。
至于自己到底喝了多少,他根本就沒去數(shù),,甚至都忘了自己此時正在喝酒,。
那體內(nèi)靈氣涌涌洶洶,酒一落腸,,便被攜裹而去,,恰如投石入海一般,驚起一道滔滔大浪便已不見,,其勢盛盛,,其境闊闊,卻是快意的很,,逍遙的緊,。
那靈氣如海,盡融酒漿,,一路浩浩,,蕩蕩八方,,在那全身經(jīng)脈之中逆逆而走,大展張張,,端的是舒快無比,,爽利非常!
洛寒此時全然未當是比酒對賭,,而就是單單想喝,,喝的高興,喝的暢快,,喝的意滿長長,!
洛寒喝得興起,兩手齊齊而動,,一手托壇,,一手解封,赫赫大飲之下,,手中空壇連連盡甩,!
啪嚓!
啪嚓,!
啪嚓,!
壇壇碎碎,聲聲驚心,。
這一下卻是震翻當場,,臺上臺下,門里門外,,眾眾人等全都不管別人,,盡盡朝著洛寒望來。
“哈,,好酒,!”洛寒爽聲大叫,連連大飲開懷,。
啪嚓,,啪嚓,啪嚓,!
又是一連三壇,,轉(zhuǎn)眼空空。
咕咚,!
陡然一聲悶響,,又把眾人的眼光移了開去,卻是那馬三一個持僵不住,,仰面倒地,,再也不動,。
自那嘴角兩處,酒若奔溪,,汩汩而出,。
隨即紅光一落,順由溪流,,卻是爬出一只長約三寸的蟲子來,那蟲子遍體鮮紅,,壯壯肥肥,,一經(jīng)鉆出,便自急急爬到空地上,,轉(zhuǎn)身一翻,,頭尾卷抱,形若紅豆一般,。
“酒蟲,,是酒蟲?!庇腥苏J了出來,,大聲叫道。
“哈,,我說這馬胖子,,咋這么能喝,原來是在肚子里養(yǎng)了個大酒蟲啊,?!?p> “有酒蟲能怎么樣?還不是輸了,?哎,,我這下可被他害慘了,連買米的錢都輸光了,?!蹦莻€先前聲稱,靠押馬三娶了婆娘的家伙一臉沮喪著道,。怕是這一番回到家去,,免不了要被婆娘大罵一頓了。
倒是這馬三,,不但輸了酒,,丟了馬,卻還露出酒蟲來,,現(xiàn)了個大丑,。一下子就從馬三爺變成了馬胖子,。看來不但這打腫臉腫充胖子要不得,,就算是真胖子,,也還是老實些的好。
咣當,!
眾人正自議議,,卻聽又是一響,扭頭一望,,是那鐵錘大漢手握不穩(wěn),,酒壇落地。隨即他那極為壯闊的身形微微晃了晃,,便若小山一般栽倒下去,,正正砸在他面前的酒壇堆上,,,立時啪嚓啪嚓的響起一片亂亂之聲,,倒把洛寒再摔酒壇的聲響都壓蓋了去。
這巨漢身形極大,,自他身后那一片酒壇無一幸免,,全全破碎,那汩汩酒水蕩蕩而出,,宛若小河一般自他身下嘩嘩流去,,可這家伙卻是鼾聲如雷,已然沉沉的睡了過去了,。
坐在臺上的柳下?lián)]這回終于學(xué)得聰明了一點兒,,沒敢正面看楊公子,僅用眼角一掃,,見他嘴角微翹正正浮起一抹冷笑,。但卻轉(zhuǎn)瞬即逝,那神情淡淡如常,,不喜,,不怒,不驚,,不訝全似看戲一般,,折扇輕搖,極為自若,。
“兄弟們,,這是最后一碗,喝完咱就散了啊?!濒斎匙影褖垢?,半滴不多,半滴不少整整一碗酒,。他雙手捧了,,朝著身外,空空敬了一圈兒,,隨而一飲而盡,,滴酒不剩。
在他身后的那一眾赤膊漢子,,全都默默而立,,誰也不出聲,只是緊緊的盯著那大碗,。
魯瘸子兩手一翻,把那大碗重重的扣在了地上,,長嘆一聲道:“我輸了,。”
啪嚓,!
又是一壇碎響,,洛寒混若不知,仍舊痛飲不止,。
不過那眾人的眼光,,卻都齊齊的盯向了徐公子。
五人比酒,,三人已敗,,這此時僅僅剩了兩人去,若是徐公子再經(jīng)敗落,,這一斗比便已落幕,。
徐公子挺立如松,懷抱酒壇,,正正一手虛探,,欲解泥封。尤似頓了頓,,隨而一把拽開,,大聲喝道:“酒遇其敵,不醉不歸,!”言說一畢,,高舉大壇,直落其口,。
他這番氣勢倒是極為赫赫,,只是那兩腿已然微微發(fā)晃,,足下虛飄。就連那一雙舉壇的手,,都極其不穩(wěn),,連連搖搖,帶得那酒水灑灑飄飄,,大有不少,,徑從肩頭而落。卻是任誰都看得出來,,這徐公子也已到了極限了,。
啪嚓!
“哈哈哈……好酒,,好酒,!”洛寒仍自大飲,越喝越如意,,竟而撫掌大笑,。手起碎碎,又是一壇,。
“咦,?沒了?”洛寒探手一摸,,盡已空空,,轉(zhuǎn)頭一看那身后早已無酒可拿。
原本這高臺斗酒,,只是馬三和魯瘸子兩人的比試,,厲厲擺出那百多壇來,只是為了場面好看,,更為壯闊而已,。雖是后來又加三人,卻也未添,。原自想來,,每人二十余壇,自是足夠,,卻是誰能想到會有人盡盡喝干呢,?
“來來來,拿酒來,!”洛寒兩臂抖抖,,大聲喝道。
幾個黑衣惡奴朝臺望望,卻是未敢擅動,。
“拿酒,,拿酒!”
“快給他拿酒去,!”
“上酒啊,,這香還沒燒完呢?!?p> ……
聽得洛寒大叫還要喝,,那門外的一眾人等卻是先急了,紛紛大嚷道,。
“你們都她娘的聾了么,?快上酒啊,!”那柳下?lián)]也正正看的滿臉愕然,,驚驚奮奮,見是空然無酒,,誤了事去,,立時沖著那幾個家奴突聲大喝道。
“啊,,是,是,?!蹦菐讉€惡奴連連應(yīng)聲,心中叫苦道:“我倒早是就想拿了,,可你不發(fā)聲,,誰敢亂動啊?!蹦菐兹思娂娕芘?,各抱酒壇連連給洛寒送來。
洛寒卻也不客氣,,伸手一抓,,砰的一響,開啟泥封,,仰頭便灌,。
此時,他正正喝的興起,,那壇自稍舉,,便已空空,信手一拋,砰然碎碎,,響徹如雷,。
“二十二!”劉豹子滿眼放光,,大聲叫道,,他此時已然贏定了自然高興。
啪嚓,!
“二十三,!”這回卻是又多了幾人,搶先大喊,。這幾個輸?shù)牟欢?,主要就是湊個熱鬧,看著高興也跟著喊了起來,。
啪嚓,!
啪嚓!
啪嚓,!
……
“二十四,!”
“二十五!”
“二十六,!”
這喊聲越來越大,,叫喊的人也越來越多,這其中倒是還有輸了不少錢的人,,也跟著發(fā)泄似的大聲叫喊,。他奶奶的,老子輸?shù)谋饶愣?,憑啥你就那么大聲,?
看熱鬧不花錢大聲叫的,輸了錢抱怨似的大聲嚷的,,看那幾個惡奴跟孫子似的來回搬酒心里暢快的,,被老婆罵了一頓找釋放的,還有啥事沒有,,純粹就是看別人喊嗓子癢癢的全都齊聲大喊了起來,。
啪嚓!“二十七,!”
啪嚓,!“二十八!“
……
缺了門牙的二狗子,,個子小,,嗓門大,,卻是怕了別人看不到他,三下兩下爬到了拱門上去,,橫橫騎了,,兩手扶著那斷口處,一邊大拍,,一邊揚聲大喝,。這家伙倒是看的極準,壇要落地,,剛要發(fā)出響兒來,,他準能正正喊出,快了討嫌,,慢了惹笑,,他卻是每次都能捏得剛剛好,一來二去,,他倒成了領(lǐng)嗓兒了,。
二狗子從來都沒這么威風(fēng)過,這此時他覺得自己牛幣壞了,,每一次都是扯著脖子,,滿臉憋的通紅,操著一口生生漏風(fēng)的破鑼嗓,,亡命似的大吼著,。
“二十九!”
“三十,!”
……
洛寒越喝越急,,越喝越暢快,那酒一入口,,便被靈氣吞噬,盡盡化成洶洶大浪,,勢若滔天,。
“酒,來酒,!”仿若那內(nèi)心深處,,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大喊,,直直催著他大飲狂灌,。洛寒卻也全全不顧,盡盡放了開來,。
探手一抓,,開啟泥封,,一仰頭就是一壇去,也不用翻壇示眾,,直接就遠遠的拋了出去,,另手一伸,又是一壇,。
有個黑衣奴看著他開啟泥封,,探手摸酒太費工夫,便自蹲在一旁,,幫他解封,,再一順手,遞給他,。
洛寒兩手如輪,,連連齊開。
仿若他的嘴巴就是無底洞,,他的體內(nèi)就是無邊海,,那一壇一壇灌將下去,卻是更更激起了那酒性,,直若開韁野馬一般,,縱橫馳騁,一奔幾萬里,。
徐公子已然坐在了地上,,正正靠著臺柱子,他的手里雖然還抱著酒壇,,卻已大醉如泥,,就連半滴都喝得不下,正自呆呆的望著洛寒,。
那幾個惡奴,,連連搬運。馬三和魯瘸子的剩酒盡已搬空,,鐵錘巨漢的酒全已砸碎,,滿場上下,盡盡剩了徐公子身后這一堆,,卻又生生不敢動,,正好站在遠處凝凝望望。
徐公子抬手揮了揮,,盡叫取走,,隨而卻是哈哈大笑起來。
“六十六,!”
“六十七,!”
“六十八,!”
……
眾眾大喊,聲若驚潮,。
洛寒又一探臂,,復(fù)見空空,扭頭一望,,卻見那黑衣奴一臉愕愕,,兩手攤攤,整個場上已然無酒可搬,!
“來,!我這還有一壇!”徐公子大喝一聲,,把手中的酒壇遠遠拋去,。
那酒壇滿帶風(fēng)聲,呼嘯而來,。
洛寒縱身一躍,,盡攬在手,大叫一聲謝了,,隨而長鯨灌灌,,一飲而空。
“六十九,!”這一會卻還沒等洛寒拋出壇去,,那門外百姓便就齊齊大喊起來,那聲勢極為浩大,,直把那瓦房上的殘雪都震落了不少——這可是最后一嗓子了,,再是不喊可就沒得機會了。
當,!
一個黑衣奴手拎銅鑼盡盡一敲,。
“此場酒斗之比就此結(jié)束,獨獨大勝者無名青衫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