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fā)報喜之人,，應(yīng)付前來拜會的同年……一連串中了舉之后應(yīng)該做的事做下來,，侯嘉幾乎都是渾渾噩噩的沒有半點想法,，雖然早知自己定然會中進(jìn)士,，可是二甲第一名,，日后金殿覲見堂堂的傳臚……這樣一個榮耀還是讓他陷入狂喜而幾乎無法自拔,。
這也怪不得侯嘉,，十年寒窗苦,，為的不就是這一天么,，學(xué)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侯嘉從讀書的第一天起,，就被家人老師和身邊所有的人灌輸著好好讀書,，日后考取功名，光宗耀祖的思想,。
等到好不容易有點空閑,，幾乎喜昏了頭的侯嘉這才稍微有些清醒，想到二堂里還坐著一個蘇書玉,，連忙扯過笑得已經(jīng)喝不攏嘴的遠(yuǎn)志,，問道：“蘇小姐還在二堂么。”
“蘇小姐……”遠(yuǎn)志也是一怔,，自從知道自家少爺中了二甲第一名之后,，他便前面后面的忙進(jìn)忙出，哪里有精力顧及到在二堂枯坐的蘇書玉,。好在洪叔在一側(cè),，應(yīng)道“少爺，蘇……小姐還在二堂坐著,，少爺應(yīng)該……”
侯嘉臉一紅,，知道自己方才自己喜過了頭，行為已是無禮,，慌忙道：“我……我知道了,，再有人來，洪叔幫我應(yīng)付就可以了,?！鳖D了一頓，續(xù)道：“現(xiàn)在也沒什么人來的,，洪叔隨便應(yīng)付,。”說著轉(zhuǎn)身向二堂行了去,。
踏入二堂,，蘇書玉依舊端坐如故。侯嘉勉強(qiáng)把自己尷尬神色壓了下去,，快步行到蘇書玉面前,，長揖到底，道：“承休方才一時失態(tài),，讓小姐在此枯坐了個許時辰,，實在罪過?！?p> “侯兄不必太過自責(zé),，這等喜事，放在誰身上,，誰都會有些失態(tài)的,。”蘇書玉艱澀一笑,，道,。同是今科貢生，一個門前鑼鼓喧天高中傳臚,，一個身處牢獄受盡苦楚,。人生之際遇,，著實是天差地別。
侯嘉想了想,，還是決定主動續(xù)起之前的話題：“蘇小姐,，侯嘉一介俗人，那件事……”
“金殿傳臚,，豈是俗人,。”想起文正,，蘇書玉神色更是黯然,，道：“請承休兄應(yīng)書玉這一不情之請?！?p> 侯嘉搖頭嘆氣道：“我不過第四,，出仕之后不是被分派地方便是入翰林為庶吉士，翰林院里坐冷板凳,，有心亦無力啊,。”
“可侯兄此時并無心,?！碧K書玉激動了起來，侯嘉中了二甲第四,，已經(jīng)是踏入了官場?，F(xiàn)在父親不幫他，還跟成伯伯那里通了信,，讓自己無處求人,，封死了任何退路，楚九歌連貢生都沒中,，此時正是失意,，眼下只有侯嘉能幫忙了，可他……
“我……”看著蘇書玉,，侯嘉很有一種應(yīng)承下來的沖動，可是理智偏偏告訴他,，你這樣應(yīng)承下來的話,，可能不但救不了文正，還會把自己賠進(jìn)去,?？墒恰T了，罷了,。若是不救這一次,，自己也不會心安的。侯嘉給自己找了個蹩腳的借口，咬牙道：“我應(yīng)下了,?！?p> “當(dāng)真?！碧K書玉眼睛一下亮了起來,，神情立時一震。
“自是當(dāng)真,?！焙罴慰嘈Φ溃约赫媸恰媸侨堑溕仙戆?。希望不要有下一次才好：“不知宗明兄現(xiàn)在情況如何,。”
“他……”提起文正,，蘇書玉又是一陣黯然：“那日之后,，他便搬去了大覺寺，又過了七日,，便被東廠來人拿去,。我……我因命人時時照看他，所以立時便知道了,。他被抓進(jìn)東廠后,，我使了不少錢，托了不少關(guān)系,，可是都沒用,。只能……只能讓他少受點皮肉之苦而已。我……我父親又……若不是那樣,，以成伯伯的本事,，定然可以……”
“現(xiàn)在說這個沒用?！焙罴螖[手道：“這樣來說,，宗明在東廠還沒受多少苦?！?p> “也不是,，苦還是受了，只是我使了錢,，他性命自是無憂,，可是這樣也不能長久下去?！碧K書玉不愧是大家小姐,，氣質(zhì)沉穩(wěn),，做事條理分明，比之一般女子,，不知要強(qiáng)了多少,。
“這個自然?！焙罴斡沂帜粗甘持篙p捻,，沉吟道：“東廠那地方，一刻也多呆不得,。至于暫時要如何,，我還沒有想好，不過今夜要隨同年去拜座師,，也是今科的主考,，為宗明上過奏章的張廷張大人，探探他的口風(fēng)再說,，你那個揭貼不要再印,，暫時停一停，我有個感覺,，這事我們做得有些尷尬了,。”
“如何個尷尬法,?！碧K書玉皺眉問道。
“我本意是要將事鬧大,，然后再渾水摸魚,。可是依現(xiàn)在來看,，鬧大的可能性不是很大,。我便又想，若是不是這般一鬧,，說不定用點錢,，倒可以大事化小了?！焙罴慰嘈Φ?。
“不行的?！碧K書玉否定道：“你沒細(xì)看宗明那文，詞鋒之銳利,，簡直就是指著人鼻子罵了,。那些太監(jiān)就是再愛財,，也是受不了的。我原本也想用這法子的,，可是一看宗明那文,，便死了那份心了?！?p> “宗明便是脾氣太過倔強(qiáng)啊,。”侯嘉長嘆一聲：“眼下也只能見步行步,。蘇小姐,，不是承休推托，實在這事,，著實沒有十二分的把握,。承休亦只能盡力而為了?！?p> “我知道,，其實若不是實在無路可走，書玉不會來求侯兄的,?！碧K書玉道。
“看來小姐對承休那日還是心存慍怒的啊,?！焙罴喂室獯蛄藗€哈哈，自嘲一番,。
蘇書玉亦不隱瞞,，點頭道：“那日書玉對侯兄著實有些惱怒?？墒呛髞硪幌?，趨吉避兄乃人之常情，這次若不是……不是文正,，我怕自己也要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
侯嘉笑笑,，道：“蘇小姐明白最好,。”
“一應(yīng)事物,，便拜托承休兄了,。”蘇書玉盈盈起身,，斂衽一禮,，道,。
“宗明那文，小姐身上可有,?！焙罴蔚溃骸皬埓笕饲迕麧M朝廷，不能以利動之,。只能靠宗明那文章了,。”
“來時匆匆,，并未備下,。不過倒能記誦?！碧K書玉回答道,。
“那也好，小姐念,，我來寫,。”侯嘉起身帶著蘇書玉到了書房,，里面筆墨紙硯一應(yīng)俱全,。侯嘉剛要喚遠(yuǎn)志進(jìn)來墨墨，蘇書玉卻已行到了桌前,，取過半塊他昨日用剩的半塊黃山龍尾松煙,，在勾連云文老玉硯里滴上清水，細(xì)細(xì)研磨起來,。
纖纖素手如玉,，與那松煙相映。到讓他想起年前與同窗行令聯(lián)詩,，每一句都要有黑有白,，黑白分明，轉(zhuǎn)了幾回到他那,，便卡住了,，只得被罰，若早得見此情形,，一句纖纖玉手磨香墨可不就是現(xiàn)成的,。
“承休兄?！碧K書玉已經(jīng)磨好了墨,，轉(zhuǎn)頭卻見侯嘉依然立在那里出神，嘴角掛著笑意，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由出聲喚到,。
“啊……”被蘇書玉喚醒，侯嘉暗叫一聲慚愧,。自己今天是怎么了，不該說的說出口,，不宜想的,，卻想得忘形。
“承休兄請,?！碧K書玉將紙鋪好，取過一管狼毫,，飽飽的蘸上一筆,，送到侯嘉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