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比衛(wèi)所水軍招搖過市的志得意滿,三江商行總號之中此時卻是一片愁云慘霧,,雖然身為大掌柜的方從智沒有發(fā)出召喚,,但是一眾得到消息的分掌柜都很是自覺的齊齊到了,各自默不作聲的坐候大掌柜出現(xiàn)發(fā)話,。
“田掌柜,大掌柜呢……”
“大掌柜什么時候出來啊,,田掌柜……”
“田掌柜……”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二堂門前,,大大小小數(shù)十個分行掌柜幾乎是同時抬頭望去,但是令他們失望的是,,出現(xiàn)的一直跟在方從智身邊處理雜務(wù)的田掌柜,,而他們期待的大掌柜,,卻是不見了人影。
田掌柜也是一臉憂色,,面對著一眾分行掌柜的問話,,他也只是擺了擺手,徑直走進堂內(nèi):“諸位柜上有急事的就先回去,,沒有急事的……在這里繼續(xù)等吧,。”
“田掌柜,,大掌柜到底是個什么章程,,你倒是說句話啊?!卑l(fā)話的是城西糧行的米掌柜,,他本就是個急性子,在這里等了許久早已不耐煩,,好容易田掌柜出來了,,說話卻又是不清不楚的,他是個北方漢子直脾氣,,也不顧忌什么,,直直的便高聲問了出來。
田掌柜也知道這米掌柜的脾氣,,并未做多想,,只是嘆了口氣:“米掌柜,諸位掌柜,,并不是我老田有意相瞞,,只是我也不知道大掌柜是個什么意思啊?!?p> “這話又是怎么說,,田掌柜一直跟在大掌柜身邊,你都不知道,,那還有誰都能知道”
“是啊,,是啊……”
“大掌柜到底是個什么章程,不但我們派出去的船隊被扣了,,連漢口漢陽那邊的船隊也過不來啊,。”
“還有什么,,不就是那死太監(jiān)要錢么,!”
面對著一干掌柜七嘴八舌的猜測,田掌柜也只能繼續(xù)報以搖頭苦笑:“諸位掌柜,,我方才在大掌柜房外等了許久,,可是大掌柜卻是不肯開門相見,你說我怎么能知道大掌柜是個什么意思呢,?!?p> “那又能怎么辦”
“怎么辦,等唄……”
這邊掌柜們嗡嗡的議論聲還沒結(jié)束,,堂前卻沖進來一個短打漢子,,田掌柜拿目一看,卻正是自己的長隨田平,。他本在煩心時,,又見長隨這般沒規(guī)矩的沖了進來,心中更是惱怒,,沉聲喝道:“沒規(guī)矩的家伙,,這里是你隨便闖的么?!?p> “掌柜的……”那田平跑得氣喘噓噓,,滿堂人里正找自家主人不到,聽得田掌柜發(fā)話,,連忙嚷嚷道:“出大事了,,掌柜的,真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天能塌下來不成。好好說話……”田掌柜心中一怔,,難道這屋漏偏逢連夜雨,,又出了什么事不成,面上卻還是擺出架子,,沉聲喝道,。
“水軍李……李千戶押了我們船隊的人到了城里,從伏波門碼頭一路示眾到府衙去了,,說是……說是要治罪,,里面被押著為頭的,就是楊掌柜呢,?!碧锲揭贿叴瓪庖贿吇卮穑捳Z雖有些詞不達意,,但是一干掌柜都聽得明明白白,,那鈔關(guān)這是要往死里整治三江商行啊。
“治罪,,治什么罪,?”田掌柜急急發(fā)問:“楊掌柜真的被押解示眾,?你看得清楚明白?”
“是,,我親眼看見,,是楊掌柜?!碧锲綄χ笠粋€問題立時給了肯定的回答,,而對于前一個問題則苦苦思索的好一陣,猶猶豫豫道:“我聽人說了一下,,說是什么……什么冒認官親,。”
“這……”身為方從智各項指示的具體實施者,,田掌柜很是明白那冒認官親之罪名從何而來,,可是各只船隊掛上的都是貨真價實是石首輔家官燈,這伙軍漢到底想做什么,,造反不成,?
越想越是害怕的田掌柜有些支持不住,蹬蹬的后退了兩三步,,腿一軟便要坐下,,卻差點坐了個空直接到地下去了,好在他身側(cè)有人,,見勢不妙一把扶住了,。
“田掌柜,這事可要快點告訴大掌柜,,請他老人家想辦法啊,。”
“是啊是啊,,大掌柜要再是不肯見人,,也得想辦法救救楊掌柜啊……”
兔死狐悲之下,一眾分行掌柜說得越發(fā)熱鬧,,而戰(zhàn)栗了一陣的田掌柜也下定了決心,,點頭道:“諸位再等一等,我這就去通秉給大掌柜……”
不過田掌柜還沒來得及舉步,,二堂通往后院的屏風(fēng)后卻傳出一道一眾人都極是熟悉的帶著威嚴的老者聲音:“不必了,,我知道了?!?p> “大掌柜,!”
來的自然是三江商行的大掌柜方從智,他緩步走到堂前,看了看一眾滿是期待神色的分行掌柜:“眼下事出緊急,,一切事都是有對頭覬覦我們?nèi)绦性乐萆绦锌椎牡匚桓愎?,坐以待斃不予?yīng)對是不行的,現(xiàn)在我以三江商行大掌柜身份下令,,諸位掌柜請聽,?!?p> “請大掌柜吩咐,。”方從智不急不緩的語調(diào)像是給一眾焦急不已的分行掌柜吃了一顆定心丸一般,,齊聲回應(yīng)的聲音也越發(fā)的高了幾分,。
“從現(xiàn)在起,各分行一律關(guān)門罷市,,對外統(tǒng)一說鈔關(guān)無故扣押我們商行的貨船,,因此無貨可賣!”
“府尊,,水軍衛(wèi)所的隊伍到了衙門前了,,我們是不是……”連
三江商行都得了消息,府臺衙門中的府尊大人自然更是早早就知曉了,。面對著師爺?shù)脑儐?,韋修己只覺得頭大不已,兩邊都不是好惹的,,惹了哪邊,,他岳州府尊的位置,都有些坐不穩(wěn)啊,。
“讓馬通判代我出迎,。”韋修己想了一想:“押的人關(guān)到西邊院子里,,單獨隔開,,叫衙役們只管看好,不要去生事,。水軍兵丁帶到東院,,好生招待,我在花廳見那李千戶,?!?p> “是……”
師爺領(lǐng)命轉(zhuǎn)身,剛走出幾步卻又被韋修己叫了回來:“你跟著去陪陪那副千戶和隨著來的百戶,,打聽一下侯翰林和陶公公是不是在鈔關(guān),,扣押三江商行商船時又是個什么情形?!?p> “東翁放心,,我這就去,?!?p> 看著師爺提著袍角半跑半走的背影,,韋修己卻是連連嘆氣,,這左邊是戴公公面前的新貴,,右邊是石首輔的錢袋子,,哪邊都不是他這個區(qū)區(qū)五品知府可以等閑得罪的啊,。侯翰林啊侯翰林,,你好生生的回鄉(xiāng)省親也就算了,,幫你剝個舉人功名也算不得什么,,可是這三江商行,,可不是那么好惹的啊,你這是推我下火坑啊,。
被韋修己怨念著的侯嘉此時自然是不會知曉府尊大人心中的怨念的,,他好容易擺脫了沉浸在“發(fā)財了”的喜悅中的陶中,以游湖巡查的名義把鈔關(guān)一片忙亂丟給了難得全心公事的陶中,,帶著雷知力一干人來到了李三成扣押排幫船只的僻靜所在,。此事是他的一著暗棋,卻是陶中都要瞞著的,。
李三成留下來看守排幫眾人的是高平和十來個心腹親兵,,對于自己跟侯嘉的關(guān)系李三成沒有隱瞞高平,故而見到侯嘉來到,,高平也就越發(fā)的巴結(jié)了,。
“高百戶辛苦了?!痹诶字透咂揭簧弦幌碌睦稊v扶下,,侯嘉并沒有花費什么氣力就上了貨船甲板,瞇了瞇眼,,打量了一下甲板之上被高平手下軍士翻找出來的一片狼藉,,不以為的笑笑。
“侯大人當(dāng)心,,小人奉命行事,,哪里敢說辛苦?!备咂劫r笑道,。
“東西另外找船運到岳州城里,蘇家貨棧在城北靠水門處有個僻靜倉庫,。你改下打扮去找那邊的李掌柜,,說是我叫你來的,李掌柜知道接下來怎么辦?!奔热焕钊梢呀?jīng)投靠了自己,,侯嘉吩咐起他的心腹來,也是自然隨意:“拿下的排幫的人在哪里,,帶我去看看,。”
“侯大人……”高平有些怯怯的喚了一聲,,臉上難得的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色:“那個……那個我們沒找到……你說的那些東西,。”
“什么叫沒找到,?”侯嘉皺眉道:“左右不過這兩條船,,難道還飛到天上去不成?!?p> “小人也是懷疑,可是翻遍了也找不到那些貨,,是不是……”高平瞥了一眼侯嘉身后按刀而立的雷知力:“是不是消息和情況有些出入,。”
高平這話,,言下之意就是說得錦衣衛(wèi)消息不準,,作為一手操持諸般情報的雷知力如何忍得下,雙眼一瞪,,眉毛一橫:“只怕是有些人沒手段在船上都查不到吧,。”
侯嘉并不愿看兩方起什么沖突,,出言詢問高平道:“高百戶,,那船上之人,是不是排幫的,?!?p> “這個……”高平頓了一頓,點頭道:“奇怪就奇怪在,,船上的都是排幫好手,,貨卻不在船上?!?p> “有人在貨還跑得掉不成,。”雷知力哼了一聲,,抱拳請命道:“大人,,讓小人去審一審,只要半天時間,管保他們把半個月前吃了幾頓飯都說出來,?!?p> 錦衣衛(wèi)的手段可謂是天下聞名,高平雖然不忿這個小旗搶自己的風(fēng)頭,,卻也無話可說,。倒是侯嘉擺了擺手:“不用了,高百戶,,你把為首的人帶出來,,我問幾句話。至于貨么,,我信雷小旗的,,定然在這船上,既然找不出……”侯嘉無所謂的笑了一笑:“那就把船拆掉,,萬斤銅料就算被使了隱身法,,也能摸出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