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天德,,何許人也。
他自幼攻讀詩書,十歲進童生,十七歲鄉(xiāng)試中了解元,名噪一時,。就在所有人盼望著他會試殿試連中三元之時,。他卻出人意料的棄文從商,,以三千兩銀子起家,,三十年間,,已然成為天下數(shù)得著的巨商大賈。
關(guān)于蘇天德,,侯嘉在別人口中,,斷斷續(xù)續(xù)的知道了這些。他一直很好奇,,究竟是為了什么,,當(dāng)時才十七歲,卻已前途無量的蘇天德會放棄了科舉,,轉(zhuǎn)而成為四民之末的商人,。以他經(jīng)商如此成功來看,他若為官,,今日必也是一二品的大員了,。
在侯嘉心中,其實隱隱也有些渴望想見蘇天德的,,畢竟,,蘇天德不是一般的商人,而曾是一名解元,,是與侯嘉一般的文人,。至于他出人意表去當(dāng)商人的事情。在侯嘉心里,,也是富有傳奇意味的一筆,。
馬車停在了蘇府花園小門外,侯嘉跟著蘇管家下馬車之時,,已經(jīng)清楚的聽到了四更的梆子了,。
“侯公子,請,?!毙¢T處有兩個家人伺候,已經(jīng)悄無聲息的將門打開了,。
侯嘉跟著蘇管家踏入了花園,,前面則有一名家人點著燈籠引路。此時天正黑,,蘇府的花園再好,,侯嘉也看不見,更何況他本無心去看,。七扭八彎走完一段路程之后,,侯嘉終于見到小亭內(nèi)蘇天德背對自己的身影了,。
“侯公子,我家老爺在前面,,您請自己過去就好了,。”蘇管家躬身輕聲道,。
“多謝蘇管家,。”侯嘉隨口應(yīng)了,,整了一下衣冠,。舉步向小亭邁去?!巴砩罴我娺^蘇前輩,。”
“侯公子請坐,。”蘇天德比侯嘉想得要年輕,,欣面秀眉目,,須長至腹。與蘇書玉肖似,,雖然年紀不輕,,卻也算得上一個風(fēng)流倜儻的美男子了。
“謝蘇前輩,?!焙罴喂笆肿讼聛恚灰娡?nèi)石桌上一壺殘酒,,兩三碟小菜,,想是蘇天德在此等候自己已久。
“蘇某不過一介庸商,,侯公子乃是二甲第一進士出身的傳臚,。前輩這二字,蘇某擔(dān)當(dāng)不起,。除非侯傳臚有意從商,。”蘇天德語氣閑適,,仿佛只是閑話家常,。
侯嘉起身,正容道:“前輩當(dāng)年七歲進童生,,十七中解元,。名噪天下,。侯嘉自當(dāng)稱一聲前輩?!闭f罷深深一躬,。
“罷了罷了?!碧K天德?lián)]手道:“那些事情,,年深日久的,我早已記不得了,。侯公子也不必再提醒我了,。”
“好一個記不得了,?!焙罴巫讼聛恚溃骸爸贿@三字,,前輩便將這名利拂卻,,晚生佩服之至?!?p> “侯傳臚這話錯了,。”蘇天德微微一笑,,取了面前酒杯抿了一口,,道:“我乃一介商賈,所為正是逐利,,如何能將其拂卻,。傳臚求權(quán),我求利,,有人求名,。名、利,、權(quán),。世上有幾人逃得脫?!?p> “晚生有一友,,不求名、不求利,、更不求權(quán),。只求為天地立心,為百姓立命,,為往圣繼絕學(xué),,為萬世開太平,。前輩所言,在他身上,,卻是不對,。”侯嘉道,。
蘇天德哧了一聲,,道:“傳臚又錯了,你那朋友所謂為天地立心,,為百姓立命,,為往圣繼絕學(xué),為萬世開太平,,歸根結(jié)底,,不過一‘名’字耳?!?p> “前輩如何知我那好友只為名,。”侯嘉回道,。
“若不是只為‘名’,,何必知其不可為而為之,何不留待有用之身,,行有益之事。求名不僅僅之是沽名釣譽,,也有求名垂青史的,。”蘇天德道:“若真不求名,,怎么會惹來如此大的禍事,,讓傳臚和小女連日奔走?!?p> 侯嘉頂了回去,,道:“若有前輩相助,承休和蘇小姐自不必連日奔走了,?!?p> “我早說了,我一生只為逐利,。相助救人,,又有什么利益可得。既無利益,,我又何必相救,。徒徒給自己惹禍端招禍害而已,。”蘇天德依八風(fēng)不動,,像他這樣的老狐貍,,這種表現(xiàn),乃是最正常的,。
“可令愛也是連日奔走,,要救文正?!焙罴蔚?。
蘇天德自不為所動,微笑道:“年輕人沒有些荒唐事也不叫年輕人,。小女年紀尚輕,,有些事看不準,或是被一些東西暫時迷住也是經(jīng)常的,。倒沒什么奇怪,。卻不知侯傳臚為了什么如此熱心奔走?!?p> “承休……”侯嘉話尚未說出口,,蘇天德又截道:“蘇某知道傳臚曾拒絕過小女求助之事,可是為何最后又答應(yīng)了,。是因為你那好友文正,,還是……為了小女?!闭f到最后一句之時,,蘇天德特意將話音拉長,說得又重又慢,。
侯嘉一怔,,沒想到蘇天德竟會如此說,但他還是迅速將自己心中到底是為了什么要接下這擋子是的疑問壓了下去,,道:“承休受了令愛一座宅子,,不過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而已,?!?p> “可是受了那宅子,傳臚的麻煩事也就來了,。我是生意人,,認為那宅子值不上這么多麻煩,不知傳臚以為然否,?!碧K天德眼中神光閃爍,,直逼侯嘉,不容他否認,。
侯嘉卻是不懼,,笑笑道:“前輩之前也曾說了,年輕人沒有些荒唐事也就不叫年輕人了,。我年紀也不大,,有些事看不準,或是被一些東西暫時迷住也是經(jīng)常的,。自沒有什么好奇怪的,。”
“呵呵,?!碧K天德笑了一聲,眼中目光卻如刀子一般逼人:“可我認為侯傳臚不是這樣的人,?!?p> “可我也是個年輕人,有些事情,,是沒有辦法的,。”侯嘉攤了攤手,。
話說到了這里,,一老一小兩只狐貍相視而笑。這一番對壘,,不分上下,。
蘇天德已經(jīng)將眼神中那些刀子收了回去,舉杯道:“這是我早年自己釀下來梅香露,,承休嘗嘗可還好?!?p> “恭敬不如從命,,多謝蘇世伯?!苯?jīng)過這一番對壘,,兩人倒有惺惺相惜之感。相互之間的稱謂,,也由之前的“傳臚”,、“前輩”變成了現(xiàn)在的“承休”、“世伯”了,。
“如何,?!碧K天德卻是不飲,只把玩著手中暖玉杯,。
“芳香沁人,,好酒?!焙罴钨澋?。
蘇天德面上現(xiàn)出滿意神色,緩緩道:“之前我請承休來飲酒賞月,,現(xiàn)在雖無月可賞,,飲酒卻也是不錯的?!?p> 侯嘉回道:“侯嘉卻認為世伯尋侯嘉來,,不是為了飲酒賞月?!?p> “那是為了什么,。”蘇天德淡淡發(fā)問,。
“文正之事,。”侯嘉肯定道,。
“非也,。”蘇天德卻出人意料的否認道,。
“那是為何,。“侯嘉追問道,。
蘇天德灑然一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道:“是為了你和書玉之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