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陽第三次見姜五熊,是在翌日清晨烏沱鎮(zhèn)的渡口,。
這個渡口在橫貫烏沱鎮(zhèn)官道的盡頭,,因為是軍機重樞,故規(guī)模甚大,,當(dāng)年在巖面江畔上用丈長的青石和夯土堆砌成臺,,盡頭是向下的層層寬階直通江面,因為歲月悠久,,青石面留下了斑駁痕跡,,鎮(zhèn)守的一尊石獅表面也被風(fēng)沙侵蝕的坑坑洼洼。
兄弟兩是在渡口寬階上過的夜,,只怕錯過了姜五熊,。
當(dāng)姜五熊見到宗陽時,原本將昨夜當(dāng)作最后一別的她格外欣喜,。
江面霧氣濃,,安靜的烏沱鎮(zhèn)除了隱約幾聲雞啼還不見人起,,趕第一趟船渡江去主城的人都上了一艘半大的船,,船老大也不來催,故意扯著嗓子問還有沒有人,,宗陽見沒時間了,,終于從懷里拿出兩樣?xùn)|西讓姜五熊收下。
分別是一根釵子和一串糖葫蘆,。
這根釵子質(zhì)地為銀,,劍形,好看的是紅色劍穗,,中間穿著一顆鏤空青珠,,難怪兩女為了爭它最后動劍上了城頭。釵子是向五城牧之子買的,,從五萬兩里扣,,這是宗陽的原則。
糖葫蘆是昨夜尋遍整座烏沱鎮(zhèn)買到的,,元賁最后都累的趴在宗陽背上睡著了,,而那小販見宗陽特意來買,還坐地起價貴了一倍。其實宗陽當(dāng)時就看到了姜五熊望糖葫蘆的那一幕,,后來上前一問價,,原來這邊的糖葫蘆簡直是天價,囊中羞澀只好作罷,,但存了個心,,好在有機會及時補上。
姜五熊怔怔的望著手里的兩樣?xùn)|西,,本想感動的說些什么,,卻被宗陽送著急急的上了船。
宗陽可不喜歡那種場面,。
揮手作別姜五熊,,這絕對是最后一別了。
宗陽還在注視霧氣中忽隱忽現(xiàn)的渡船,,它是順江橫渡,,已在下游百丈外了。元賁終于開口問道:“大哥,,那糖葫蘆好吃不好吃,?”
“大哥給你買一桿子吃,可好,?”宗陽笑道,。
“好?!痹S心滿意足,。
兄弟兩準(zhǔn)備離開渡口,因為前往凰圖城需要順烏沱江而下先去燕城,,而坐船的渡口不在此,,可當(dāng)他們剛轉(zhuǎn)身沒走幾步,就看到了一個仙風(fēng)道骨的中年道士原地站著,。
中年道士身穿黃紋道袍,,束發(fā)冠留長鬢,面肅,,太陽穴鼓脹,,身形高而挺拔,身后背一柄降魔锏,。
元賁可以感知到對方的實力,,所以格外警惕,而宗陽一眼斷定此人是來找他們的,。
“兩位,,我看你們印堂發(fā)黑,,似乎有一劫?!敝心甑朗肯乳_口,。
宗陽直視中年道士,對方?jīng)]有展露殺氣,,但敵意已顯,。
“本道紫靈門莽虎真人?!敝心甑朗孔詧蠹议T,,渡口雖然空曠,但他孤身站在那,,給人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的氣勢,。
紫靈門是炎龍帝國第一大道門,掌門神璣子是帝國祭天道師,,尊天師封號,。至于真人,是道士晉入十方道君境后修為大成臻至圓滿的尊稱,。這兩樣加起來,,當(dāng)然不容小覷。
宗陽冷靜思索,,想來遠(yuǎn)日無怨,,那就是近日之仇了,想不到那五城牧公子請來了十方道君境的真人,,他淡淡說道:“是為昨夜之事,?”
莽虎真人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表情如霜凍,,冷聲回道:“還算有自知,?!?p> “身為真人,,難道要助紂為虐?”宗陽也不用客氣了,。
莽虎真人額頭青筋明顯一暴,,宗陽這句話當(dāng)然是戳在了他的脊梁骨上,世人惱羞必怒,,這位紫靈門真人也不例外,。他當(dāng)然有些許苦衷,年青時下山行道曾蒙受過李俊文父親的性命恩惠,,所以多年前傳授李俊文諸多紫靈門禁外傳的功法,,可惜生在鐘鳴鼎食之家的李俊文不爭氣,,哪里愿意吃苦修煉。之后莽虎真人深居紫靈門,,雖然還欠了恩情但與李家沒多少過往,,這次有事前來西邊大漠,先特地與五城牧一敘,,再在此烏沱鎮(zhèn)見侄兒一面,。
世人護短,莽虎真人本為世人,,當(dāng)然也護短,,道士不食人間煙火很大程度上是句冠冕堂皇的屁話,視凡人為芻狗才是真話,。所以莽虎真人就算知曉李俊文的德行,,在不問青紅皂白下也得替李俊文出一口氣。
“本道不愿多費口舌,?!泵Щ⒄嫒艘痪湓挶苓^。
兩方之間的空氣瞬間冷到了極點,。
“大哥,,你走!”元賁怒吼一聲,,現(xiàn)出猿神虛影,,步步踏裂地面爆射向莽虎真人。
“原來是妖,!”莽虎真人背后降魔锏躁動,,冷笑道:“本道今日除妖衛(wèi)道!”
說罷體內(nèi)氣機暴漲,,在土黃元氣護體之際,,全身竟然暴起強悍肌肉,道袍鼓蕩,,如搬山神仙,,降魔锏飛入手,大有以力證道的氣勢,。
元賁氣沖斗牛,,暴怒起來管你有多強,就算是天王也要拼個你死我活,。見降魔锏當(dāng)頭砸下,,直接硬碰硬雙臂交錯格擋,霎時降魔锏砸在元賁的猿神虛影上,,元賁下半身轟然陷入地面,,爆開的元氣卷起塵土以元賁為中心輻射開,。
一招之下,處于弱勢的元賁驚天一怒,,狂吼后雙眼血紅,,那元神虛影也實質(zhì)了許多,他開啟了神猿傳承的暴血六道,,雙臂強力推起降魔锏后一退,,落地時一腳將地面踏裂成蛛網(wǎng),身形化為紅光閃向莽虎真人,。
莽虎真人收起降魔锏,,左手以掌接住元賁的全力一拳,兩股元氣沖撞后爆開,,莽虎真人忽然拉著元賁一退,,卸去了元賁的力后,右手五指大張朝元賁的頭強勢按下,。
轟——
地面被爆開的元氣震的大范圍凹陷,,邊緣處溝壑隆起,莽虎真人這一按出自紫靈門功法《降魔大德印》,,達(dá)最高境界可在豆腐上碎石而不損豆腐,,乃追崇力之大道。如此出招,,也是莽虎真人不愿毀了渡口動靜太大,,所以這一按看似殺傷不大,其實已將五成力量傾注于元賁,,在他看來足以殺了這只小妖,。
莽虎真人為何道號莽虎,因為天生虎力,。
不過莽虎真人還是低估了元賁的神猿虛影護體,。
受重?fù)舻脑S手腳撐地,頭硬是拱起了莽虎真人的右掌,,與此同時,,沒機會開劍三的宗陽只能開劍二躍向莽虎真人,以一劍炎月焚空斜斬而下,,如天地間閃現(xiàn)一道赤紅流光,。
若救不出小弟,,那就同年同月同日死,!
莽虎真人目露兇光,全身虎肌一暴再暴,,右手以七成力又是一掌按下,,勢必要按碎這只小妖的頭顱,。
天下之妖皆可殺!這是莽虎真人的信條,,至于他為什么不用十成全力,,源自于他孤傲的自信與對元賁的不屑。
轟——
地面再度恐怖凹陷,,整個渡口石臺毀去一半,,附近烏沱鎮(zhèn)的屋舍震顫。
莽虎真人施展了《降魔大德印》的極致,,掌下殺妖,,卻只用元氣震散宗陽的炎月,不傷及宗陽,。
元賁在莽虎真人掌下全然沒了生氣,,雖然頭顱未碎,但七竅流血,,尤其是口,,吐出了大灘猩紅鮮血。
忽——
莽虎真人射向還未落地的宗陽,,右手成抓五指刺入宗陽胸膛,,元氣封住其身。
宗陽無法動彈半分,,心中苦笑,,自萬金樓報仇開始,哪怕是面對俯視五大道門的葬天還有一戰(zhàn)之力,,可在這十方道君境的真人面前,,完全就什么都不是,這是他第一次真正體會到與巔峰強者實力的天差地別,。
“本道不會殺你,,但會廢了你的一生修為,以此為戒,!”莽虎道人如可執(zhí)掌眾生命運,,對宗陽判下了罪罰。
宗陽因為被莽虎真人提著,,正好傲然睥睨莽虎真人,,怒道:“有本事殺了我,不然總有一天我會同樣廢了你,,踏平你們紫靈門,!”
莽虎道人不怒不嗔,因為他不在乎螻蟻的任何言語,。
這時,,元賁驟停的心臟猛烈一跳,,而莽虎真人的元氣蔓延到了宗陽的全身筋脈經(jīng)絡(luò)和穴竅,宗陽痛苦的咯出血來,。
仍在江面渡船中的姜五熊,,因為船老大唱著難聽的西腔土歌雙指塞住了耳朵,渡口的動靜船上其他人聽到了,,但他們除了驚詫還能做什么,。
渡口上,原本面無表情的莽虎道人目光一凜,,發(fā)現(xiàn)宗陽懷里有東西閃閃發(fā)光,,而這一幕勾起了他的一些深刻記憶。
莽虎道人難得謹(jǐn)慎的用元氣攝出宗陽懷里的命珠,,兩眼驀地發(fā)直,,心口咯噔一下。
“你與慕天是什么關(guān)系,?,!”莽虎道人語氣有些急亂的問道,腦海中冒出了這個曾大鬧紫靈門的恐怖身影,。
宗陽察覺到了莽虎道人的一絲異樣,,冷道:“他是我大哥?!?p> 莽虎道人沒有懷疑,,因為這種天字號世間只有赤陽門慕天所有的神物命珠,縹緲峰玄月宮宮主夜無寧也有一顆,,夜無寧在慕天心中是什么地位,?能被慕天送一顆的,當(dāng)然都是心中重要之人,。
這當(dāng)口,,元賁搖晃著站了起來。
莽虎道人見元賁沒死,,呼出一口氣,,迅速收回宗陽體內(nèi)的元氣,將其放開,,并從懷里摸出一個小玉瓶,,故作姿態(tài)說道:“今日是個誤會,本道這里有一些紫靈丹,,你們一會服下,,沒幾日傷患必好。”
宗陽沒有伸手接,,莽虎真人熱心的塞進(jìn)宗陽懷里,。
紫靈丹,,紫靈門的鎮(zhèn)山之寶,,與仙級只差一線,就算是莽虎真人也只有四五顆,。
“本道誤傷了兩位,,在此賠罪?!?p> 貴為紫靈門真人,,炎龍帝國天師師弟,可俯視帝國諸道門的十方道君,,向一位覺靈境的無名之輩卑躬一揖,。
宗陽一直無言,在看一個大笑話,。
“告辭,!”莽虎真人羞愧難當(dāng),灰頭土臉遁走了,。
宗陽拖著虛弱的身體走向有些莫名其妙的元賁,,蹲在他身前。
兄弟兩極巧的相互為對方擦去嘴角的鮮血,,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