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弘瑾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才輕飄飄地道:“那在下就洗耳恭聽了?!?p> 這樣的態(tài)度,,很明顯他并沒有把薛梓彤的話放在心里。
蕭弘瑾很清楚,,為君之道不是自己看一兩本書就能學(xué)會的,,這些需要書本上的知識,前人的經(jīng)驗再加上自身的實踐,,才能真正融會貫通,。
這些年,雖說太子之外的皇子都是不允許研習(xí)此道的,,但凡是有些野心的皇子,,哪個不會在私下里研究一番?
這么些年下來,,他也不敢說自己懂得為君之道,,甚至連皮毛都未能掌握透徹。
薛梓彤不過是一介小女子,雖說有些小聰明,,卻又怎么可能懂得這些,?
他的態(tài)度如此明顯,薛梓彤自然不可能一點感覺不到,,只是她卻并不在意,。她對自己的身份定位是蕭弘瑾的謀士,身為謀士在主子思考不到的時候,,自然需要出言提醒,。但主子聽不聽得進(jìn)去,那就不是謀士的事了,。
不過,,她相信,蕭弘瑾只要不是個傻子,,就不會聽不進(jìn)她的話,。畢竟,她說的這些,,可是經(jīng)過中華兩千多年封建社會的沉淀,,外加后代之人的總結(jié)而成的精華啊。
“這為君之道,,其實說難也難,,說簡單卻也簡單。我私下里認(rèn)為,,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用人,。
天下這么大,總不能所有的事都指望皇帝一個人個辦了,,所以就需要大臣,。可這大臣卻也是有不同的,,有能臣干吏,,自然也有尸位素餐者,更有那奸佞小人,。為帝第一步,,便就是要找出能用可用之臣。
用得好了,,便是天下太平,,盛世繁華。用不好,,則耳目閉塞,,民不聊生,。”
薛梓彤說到這里,,蕭弘瑾的臉色已經(jīng)逐漸認(rèn)真起來,,捧在手上的茶杯也放了下來,全神貫注地聽著她的話,。
這會兒她卻不急著說了,,反而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又一口,。
蕭弘瑾胃口已然被她吊起來了,,此時不上不下的晃蕩著,恨不得伸手撬開她的嘴巴,,讓她趕緊說下去,。
薛梓彤又閑閑地吃了個點心,抹了抹嘴,,才終于覺得胃口吊的差不多了,,又繼續(xù)說道:“要識人有很多種方法,但是處在你現(xiàn)在的位置上,,很多方法都不合用,,就需要一個契機(jī)?!?p> “我掌握了紫衣衛(wèi)就是那個契機(jī)嗎?”蕭弘瑾雙眉緊攢地?fù)u了搖頭,,道:“紫衣衛(wèi)中雖然留存著所有官員的調(diào)查報告,,但紫衣衛(wèi)是絕對忠誠于父皇的,沒有父皇的允許,,我根本看不到那些東西,。”
“誰讓你去看報告了,?!毖﹁魍噶酥缸约旱难劬Φ溃骸澳悴粫米约旱难劬θビ^察嗎?何必去看那些別人觀察來的呢,?”
如何觀察,?蕭弘瑾沒有直接問出口,而是凝眉苦思,。他知道,,薛梓彤肯定不是要他觀察大臣們在朝堂上的表現(xiàn),而大臣們私下里的表現(xiàn)如何,,又不是他如今的勢力能夠窺探到的,,那么要觀察什么呢,?
蕭弘瑾想著,這個話題是由紫衣衛(wèi)引起的,,那么可以肯定這個觀察肯定是與此事有關(guān),。
“難不成是觀察他們對我掌管紫衣衛(wèi)的態(tài)度?”蕭弘瑾略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薛梓彤笑著伸出手指對他點了點道:“孺子可教也,。”
“那些大臣為何懼怕紫衣衛(wèi),?那是因為紫衣衛(wèi)對皇上一下的大臣都擁有稽查,、審理的權(quán)力,他們不確定自己何時便會有把柄落在紫衣衛(wèi)手里,,所以就怕了,。
因此,這類大臣多是行為不端,、貪婪無度且膽小怕事的,,是為奸邪佞臣,這類人決不可用,。
但朝堂里定然也有不懼怕紫衣衛(wèi)的,,這部分人可用與否,卻還需要再做判定,。
其一類便是真正清正廉潔,,完全不怕被查的。這類人中不乏有才有能的,,卻也有有才無能的,,但無一例外性格肯定又臭又硬,不會轉(zhuǎn)彎,,容易得罪人,。這樣的人,注定擔(dān)不了大任,。有才有能的,,或可任一方知府,便是到頭了,。有才無能的,,做御史卻也算合適。
其二類便是有心為民,,卻不得不同流合污的,。這類人一般都是有才有能,且處事圓滑,,行止有度,,可以大事相托,。
其三類便是背后勢力強(qiáng)大,縱然被查出什么齷齪事,,顧忌他們背后的勢力,,皇上卻也不能動他們的。這類人大多貪婪無度,,行事肆無忌憚,,危害極大,決不可用,,卻也不可草率除之,。需徐徐圖之,以防朝廷震蕩,?!?p> 蕭弘瑾這下子是真的震驚了。說起來,,薛梓彤總結(jié)的這幾點其實并不難,,如果他自己靜下心來思索幾日也能總結(jié)出來。
可這放到一個完全沒有接觸過朝堂的女子身上,,卻就怎門看都不正常了,。
這些東西她是從哪里聽來的?又或者真的是她自己想出來的,?
無論哪一樣都讓他不得不懷疑,。
若是從別處聽來的,那個告訴她的人是什么目的,?若是她自己想出來的,,大將軍手握朝廷近四分之一的兵權(quán),又有這么一個足智多謀的女兒,,若是存了不臣之心,后果不可估量,。
薛梓彤并沒有發(fā)覺蕭弘瑾的心思,,實在是她雖然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努力做個合格的古人,但到底在現(xiàn)代生活了二十多年,,早已習(xí)慣了現(xiàn)代人的思維方式,,并不覺得自己這一番話是如何的驚世駭俗。
畢竟在現(xiàn)代,,別說研究政治歷史的,,就是那些酷愛看宮斗劇和小說的,也能把這為君之道說的頭頭是道,。
而且,,上次蕭弘瑾冒著被傳染天花的危險進(jìn)將軍府為她傳遞消息,,又將他的過去基本無保留地講給了她聽,她的心就忍不住松動了,。動心的程度還達(dá)不到,,但卻是交付了一部分信任的。
最主要的是,,蕭弘瑾從一開始就一直對她表現(xiàn)出非一般的信任,,她完全沒有想過蕭弘瑾居然會懷疑她,而且還是這種可笑的懷疑,。
只能說,,她太不了解皇家人對那個位子的執(zhí)念了。
所以,,她仍然全心全意地為蕭弘瑾分析著,。
“你加入紫衣衛(wèi)正是絕好的機(jī)會,那些佞幸小人為因為懼怕而討好你,,正直君子會因為你公正辦案而折服,,處事圓滑之能臣可尋求契機(jī)合作,至于最后那類國之蛀蟲,,可假意交好逐步滲透,,以圖將來?!?p> 蕭弘瑾聽著她的話,,暫時按下心中的懷疑,苦笑道:“可惜父皇命我戴上鐵面,,平日里行事也囑咐我必須隱藏身份,,可見是并不想讓我的身份暴露出來的?!?p> 薛梓彤摸了摸下巴,,微微攢眉道:“看來皇上也想到了這一點,擔(dān)心你積攢起人脈勢力呢,。不過皇上現(xiàn)在身體康健著呢,,三年五載之內(nèi)恐怕不會有什么變故,此事倒也不急于一時,。
你最主要的,,還是要討好皇上?;噬鲜且粋€強(qiáng)權(quán)之主,,大歷現(xiàn)在大部分權(quán)力都牢牢地掌握在皇上手中,未來的儲君基本上由皇上一言可定,,此時拉攏那些大臣也是無用,,平白遭了皇上的忌憚罷了,。
皇上若是正式冊立儲君,必然是已經(jīng)力不從心之時,。到時再將今日之事揭露出來,,便萬無一失了?!?p> “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笔捄腓e起茶杯,,做了個敬酒的姿勢,道:“我今日便以茶代酒敬你一杯,?!?p> “搞得這么做什么?!毖﹁魍÷暤剜洁炝艘痪?,還是笑著端起茶杯朝蕭弘瑾敬了敬。
“對了,,你一下子離開京城一個月之久,,是去查什么大案子了嗎?”放下茶杯,,她覺得剛才的話題太過沉重,,便想找個輕松點的話題,隨口就說到了蕭弘瑾剛剛查的案子,。
其實是她對推理一向很感興趣,,若不是因為出身的問題,當(dāng)年她曾經(jīng)想去當(dāng)警察來著,??上募易灞臼呛诘莱錾恚闶窍窗琢?,檔案上仍然留著底,。她就算混進(jìn)公安系統(tǒng)也混不到要職上,最后只能不甘不愿地選擇了第二喜歡的職業(yè)—經(jīng)商,。
到了這個時代,女捕快什么的,,就更加不現(xiàn)實了,,她只能乖乖地繼續(xù)經(jīng)商。但這些都減弱不了她對推理的愛好,。
可是她沒想到一向?qū)λ€算坦誠的蕭弘瑾這次卻選擇了含糊其辭,。
“只是一樁普通的私鹽案罷了,,只是當(dāng)?shù)貏萘ΡP根錯節(jié)比較復(fù)雜,所以耗費的時間才長了點,?!?p> 薛梓彤看了他一眼,沒有繼續(xù)追問,,心卻一下子沉了下去,。
蕭弘瑾在防備她。
明明之前蕭弘瑾的表現(xiàn)沒有任何異常,,怎么會突然防備起她來了呢,?
難道是自己剛才的一番剖析?薛梓彤本就是十分細(xì)心的人,,發(fā)現(xiàn)異常之后,,細(xì)細(xì)一回憶,便找到了蕭弘瑾表現(xiàn)出的異常之處,。
果然是因為剛才那一番話,,這般想著,她禁不住覺得有些好笑,。
自己掏心掏肺為了蕭弘瑾,,到頭來卻被他懷疑防備,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可笑的事情嗎,?皇家之人,,果然多疑成性。
看來,,自己也不能全然信任蕭弘瑾的承諾,,怎么也該留條后路才是。
她可沒忘了,,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向來是皇家人最擅長的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