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敬仙觀時,楊戩停下了腳步,,指著那緊閉卻未落鎖的觀門咦”了一聲道:“這處怎地竟有一個道觀,?”
顧生威不以為然道:“道觀有什么稀奇,天上神仙都可算是我天道教出身,,在這仙都之地,,就該有一處道觀才是,。若沒有,反倒不正常了,?!?p> 楊戩心里深恨他的遲鈍,故意道:“那我倒要問問你,,在這道觀里的,,是神仙,還是像我們這樣的凡夫俗子,?”
顧生威一呆,,這問題他倒沒想過:“你意思是?”
“進去看看如何,?若有神仙,,或許還會提攜我們一些功法心得,再不濟,,拜拜里頭供奉的大仙,,長些見識也不錯?!睏顟煅壑檗D動,,慫恿道。
見顧生威遲疑,,楊戩道:“你若不敢,,我可自己去了?!闭f著就要走,,顧生威忙一把拉住他:“同去?!?p> 兩人步上臺階,,在門上敲了數(shù)下,門里靜悄悄地毫無動靜,,楊戩按捺不住,,伸手推門。
門吱呀一聲開了,。
庭院之中,,桂樹蘢蔥,小亭獨立,,靜無人聲,,空無人影,亭中擺著石桌石凳,,桌上放著一個花雕酒壺和一個小酒杯,,一如當日離開之時的景象,。
楊戩呆了一下,抬腳欲邁,,顧生威死死拉住他:“這會兒沒人,,不請自入恐怕不好吧?”
“這兒永遠都不會有人了,!”楊戩心道,,剛要說話,卻聽身后傳來一人聲音:“桃姨,,這便是當日你帶我來過的敬仙觀,?”
“桃姨?”楊戩心中一動,,記憶之中似有一些東西被喚醒,,令他一時有些怔忡。
“你還記得,?原兒真是好記性,。”一個溫柔悅耳的聲音說道,。
顧生威轉頭看去,,只見一個蒙著面紗的錦衣女子,與一個相貌俊美如處子的少年并排而立,,女子眉間微蹙看著他們,目光中滿是鄙夷和警惕,。
“你們也是來看這磐石護法的故居的,?”那少年笑著問道,不笑還好,,這一笑起來有若玉樹臨風,,又似明珠生輝,看得顧生威眼前一亮自慚形穢,,不知所措地心想這少年莫不是天上的仙人,,怎生得這般好看。
聽他這句問話,,楊戩轉身,,微笑著抱手作揖道:“兄臺說的可是上古時代我天道教護法磐石上人?”
兩人剛打了個照面,,都是一愣,。楊戩自是為對方的相貌所驚,那少年卻是被他那突兀的額頭吸引了注意力,。
“正是,,”少年頗為厚道地移開了目光,,“小弟河原,請教兄長尊姓大名,?”
聽他自報家門,,一旁的女子眼中光芒閃動,整個眉間都擰在一處,,似是極為不滿,,要說些什么,卻又忍住了,。
楊戩哈哈一笑:“在下李躍,。”當下顧生威也拱手報了姓名,,三個少年站在敬仙觀外寒暄說笑,,倒將那錦衣女子晾在了一邊。
這名為河原的少年極為熱情,,很快他便以小弟自稱,,對顧生威和楊戩一口一個大哥,叫得不亦樂乎,。得知兩人是天道教弟子,,同在朝陽峰學藝時,露出一臉羨慕之色,。
“顧大哥,,李大哥,我與你們一見如故,,不如結拜為兄弟可好,?”河原突發(fā)奇想,撫掌笑道,。
顧生威與楊戩面面相覷,,心里不約而同都想著如何拒絕。
楊戩其實與少年差不多年紀,,這數(shù)年來經(jīng)歷坎坷,,屢歷生死,心機漸深,,故而看上去較為老成,。恰恰因為閱歷豐富,心態(tài)已變,,因此輕易不會向人交付真心,。
何況,其實他已認出一旁的錦衣女子,就是當日被他弄得一臉黑的仙庭女仙桃溪,,而這河原,,自然就是那曾經(jīng)被他打破臉的小胖子仙庭皇子文煥仙君了。
仇人辛眉的兒子,,不想著怎么弄死他,,都已算是客氣了,結拜,?怎么可能,?
而顧生威比楊戩大著兩歲,少時離家,,至今也有近十年,,早已脫了稚氣,加以家世上另有一些不能說的內(nèi)情,,故而心智極為成熟,,比楊戩更不易動心動情,平白無故天上掉下來一個義弟,,這也是極難接受的一件事情,。
見他們兩人神色尷尬,河原意識到這要求太過唐突,,一下子神色黯淡下來:“我其實有個兄長,,只是他素來嚴厲,極討厭我……”
桃溪再也忍不住,,冷聲道:“原兒,,我們該走了?!?p> 河原呆了一下:“但我還沒進觀里去看看,。”
“有何可看之處,,”桃溪冷哼出聲,“一個糟老頭子住過的地方,,沒什么大不了的,。走罷?!?p> 楊戩一下握緊了拳頭,,冷聲道:“磐石護法若算是糟老頭子,那任他為天道護法的道祖又算是什么,?難道是有眼無珠的瞎子,?”
“你……”桃溪柳眉一挑,想要發(fā)作,,河原忙勸解道:“李大哥說的極是,,桃姨,,你別記仇編派磐石護法,師父要是知道了,,會罰你的,。”
桃溪對他口中的“師父”似乎甚為忌憚,,聞言勉強忍著怒氣,,瞪了楊戩一眼,拂袖道:“你再不回去,,我就請你兄長來,。”說罷扭頭就走,。
河原嚇了一跳,,俊秀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連聲道:“哎,,我走便是了,。”一面又匆忙道:“兩位大哥,,明日這里的仙市極為熱鬧,,到時候見啊?!闭f罷急急追著桃溪去了,。
不顧顧生威詫異的目光,楊戩對那桃溪的背影啐了一口:“有什么了不起,?”
是夜,,楊戩好不容易待顧生威入睡,悄悄起身,,溜出道館,,直奔敬仙觀。白日里顧生威一直跟在身畔,,死死攔著他不讓進來,,說既是磐石故居不可輕易涉足以免冒犯,他也只好耐心等到晚上,。
合上觀門,,楊戩輕輕往師父臥房走去。
微風輕送,,那放于石桌上的酒壺之中似有淡淡酒香散出,,令他止住了腳步,轉目望去。
半壺酒,,空酒杯,,如水般的月色下,樹影婆娑,,一切都像從前那般,,似乎那個爽朗威風的老頭兒剛才還坐在石凳上邀月同飲。
他如夢游一般推開師父的房門,,就著月光看見墻上炭筆寫的“老不死““老家伙”等等字樣,,心中愧悔難當,眼中澀澀滑下淚來,。
“師父,,對不起!”他喃喃自語,,緩緩跪了下去,。
“吱呀”
院中傳來開門之聲。
楊戩大驚,,站了起來,,尚不及躲避,一陣清風從后刮來,,眼前一花,,頓時多出一個人來。
這是一個女子,,滿頭白發(fā),,神情落寞,眉眼輪廓秀美,,一身白衣輕紗隨風飄動,,說不出的清雅曼妙。
“你是誰,?”女子問道,,清冷的語聲如暗夜寒冰,凍得楊戩渾身起雞皮疙瘩,。
他結巴著道:“我……我是……我是來隨便看看的,。”
“隨便看看,?”對這答非所問的回答,女子分明不滿意,,緩緩重復了一句,,手微一動,瞬時之間,兩人身形已到了庭院之中月光之下,。
她緩緩坐到石桌旁,,把玩著桌上的酒杯,明亮的目光帶了些許的惆悵:“我還以為是他回來了,?!?p> 楊戩心里微動,這個“他”指的是哪一個,?難道是師父,?這女子是誰?
“前輩所說的可是磐石護法,?”他小心翼翼地試探著,。
白發(fā)女子放下酒杯,神情恢復冷漠,,道:“昆侖城乃仙帝之都,,夜不閉戶,路不拾遺,,風氣淳樸,,你是什么人,竟敢深夜闖入旁人宅院,,是否欲行什么鬼祟勾當,?”
楊戩忙躬身道:“前輩誤會了,晚輩是天道教弟子,,自教史道籍上知道磐石護法的事跡,,心中好生仰慕,日間聽人說這里是磐石護法的故居,,心想著神仙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因此趁著夜間前來,一心指望或許能僥幸遇見磐石護法顯靈,,得到他老人家指點成仙之路,,搏一個天大的造化豈不是好?”
白發(fā)女子搖著頭,,自酒壺中斟了一杯酒,,幽幽道:“少年人,磐石最討厭像你這等不走正道,,只想著投機取巧之徒,。念你初犯,快快去了,,從此不得再踏入此間半步,?!?p> 楊戩心道,聽這話難道她竟與師父是故友,?當下道:“請教前輩尊姓大名,?是否也是我教上古年代的圣人?”
白發(fā)女子仰頭望天,,嘆了一聲:“圣人,?圣人?這話說得好,,當年的兄弟姐妹,,只剩我一個了,我可不就是剩下的人兒么,?”嘆息之聲如夜之悠悠,,繞耳久久不去。
楊戩聽得一頭霧水,,正欲再問得明白一些,,白發(fā)女子瞥他一眼,拂袖道:“罷了,,為免如你這等凡夫俗子煩擾磐石,,我便將此處封禁了?!?p> 說著伸食指憑空虛劃,,楊戩頓覺全身似被潮水包圍,動憚不得,,呼吸沉重,,有無盡的壓力施在身上,那白發(fā)女子又隨手一掃,,他的身子頓時如斷線風箏一般從地上飛起,,從墻頭上翻著跟頭摔了出去,所幸落地時倒是雙腳著地,,并未受傷,。
楊戩奔上前去,欲再推門,,手下卻像是有一道透明屏障隔開了手,,明明那觀門就近在眼前,卻無論如何也碰不到,,不由心下頹然,。
這必然是那白發(fā)女子在敬仙觀外結了一個不讓人靠近的陣法。
想到從此再不能回到敬仙觀,,瞻仰憑吊師父,,他沮喪至極,,對這突然冒出來的白發(fā)女子一下子厭惡起來:“天下的仙女果然沒一個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