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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古代言情

漠色盡是花落處

五 入魔

漠色盡是花落處 人間的晚風 7944 2022-09-20 19:16:26

  是夜,,星月暗淡,,風雪沉沉,。

  阿秀走進帳篷里時,,穆赫滄擇正在火爐邊擦拭著一把匕首,。紅色的火焰在跳動著,,給小小的帳篷打上了一層渾濁的光暈,。穆赫滄擇擦拭的很認真,,那匕首鋒利的光芒反射在他顯得有些羸弱的臉龐上,,他忽然抬起臉對著阿秀笑了一下,,竟然有些像是惡狼咧著嘴在笑。

  穆赫滄擇指了指一邊地毯上的空位,,“坐吧,。”

  阿秀坐了下來,,穆赫滄擇笑著說道,,“我兌現(xiàn)了我的承諾,幫你找到了你想要找的人,,你怎么連句好話都沒有,。”

  “你讓我在王庭上差點殺了他,!”面對穆赫滄擇的揶揄,,阿秀真想一刀宰了他,但想到卓蘭姐弟還被他的人押著,她只能穩(wěn)穩(wěn)當當?shù)淖?p>  “可是也讓你看清了現(xiàn)實,,不是嗎,?阿伽難不過是穆赫滄瀾裙畔的一條狗,他不值得你大老遠的來找,?!?p>  阿秀垂頭,“那是我的事,,你管不著,。”

  “不,,我會管!”穆赫滄擇的眼睛突然睜大,,他的表情在一瞬間有些獰惡,,和他的姑姑在王庭上殺人時幾乎如出一轍,他咬牙說道,,“不管是穆赫滄瀾那個狗雜種,,還是阿伽難,那個低賤的男寵,,我都會,,一一的把他們的頭砍下來,讓烏鴉一點一點的,,把他們吃干凈,,我要將他們挫骨揚灰,不得超生,!”

  穆赫滄擇的表情又突然平靜了下來,,他直直的看著自己手中的匕首,眼眶發(fā)紅,,聲音發(fā)啞,,“是穆赫滄瀾和阿伽難一起,把我的父親害死,,他們······他們在我的面前割下了他的頭,,在他的頭上釘下木樁······”穆赫滄擇的聲音帶上了哭腔卻越發(fā)陰沉,“他們還將我的母親剮了······她又做錯了什么了呢,?她只不過就是嫁給了父親,,她那么溫柔,她,,我的小妹妹還沒有出世,,就被穆赫滄瀾的人活生生的剖了出來,都被烏鴉吃干凈了······”

  “······”

  帳篷里陷入了沉寂,只有火爐里的炭火在噼啪作響,,微紅的火光映在兩人的身上,。

  穆赫滄擇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著,在痛苦與平靜間掙扎,,他握著匕首的手也在顫抖,,似乎在極力的讓自己冷靜下來,他看著阿秀復雜的神情,,譏諷的說道,,“如果你心心念念的阿伽難,也是一個惡魔,,你還會站在他那邊嗎,?”

  阿秀從來沒有想過,她一心尋找的人會成為惡魔,。她刻意不去多想在腦海里浮現(xiàn)的,,那張冰冷無情的臉,半天才問道,,“可不可以放了那個女孩兒和他的弟弟,,他們只想遷移到高川,過平靜的生活······”

  穆赫滄擇咯咯笑了兩聲,,他打斷了阿秀,,有些失望的看著她,“阿秀,,或者說,,來自瀚海的十煞鬼,你難道還不明白嗎,?得到什么,,就要失去什么,這可是你告訴我的,。我沒有殺了他們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

  “那好,,你究竟是要殺誰,?”

  “當然,是我的姑姑,,穆赫滄瀾,。你如果不站在我這邊,那么那兩個人可就活不了,?!蹦潞諟鎿窨粗鴦又鸸獾幕馉t,,一雙瞳孔也被染上了火的顏色。

  他真像一個走火入魔的瘋子,,他的姑姑也是,,似乎他們一家都有著會瘋狂的血脈。

  穆赫滄擇永遠也忘不了那天,,原本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

  那天本來該是屬于他的盛典,為他加冕儲君而準備的盛典,。

  穆赫王一生只有一任妻子,,也只有穆赫滄擇一個兒子,所以他是東原唯一的王儲,。他本來該活的風光幸福,,而他的姑姑,穆赫滄瀾,,卻親手毀了屬于他的一切,。讓他從一個天真的孩子,變成了一頭怪物,。

  穆赫滄瀾是穆赫族遠嫁的公主,,她遠嫁的氏族在東原的盡頭,,那是一個蠻荒偏僻的小部族,。自從她的丈夫死了之后,她就被部族的人以不詳?shù)拿x遣送了回來,。

  在盛典那天,,當所有的人都在王庭上翹首期盼穆赫王出面,主持盛典儀式的時候,,穆赫王貼身的侍衛(wèi)卻突然跑進殿中告訴王后穆赫王病情危急,。

  王后帶著穆赫滄擇在侍衛(wèi)的帶領下,急急趕到穆赫王的書房,。留下大殿上的人面面相覷,,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當王后帶著穆赫滄擇踏入書房時,,穆赫滄擇便看到了此生最令他驚駭?shù)囊荒弧?p>  一個人倒在地上,,她的姑姑手里拿著匕首,瘋了似的,,不停的用匕首刺著他,。鮮紅的血濺了她滿身滿臉,她不知疲倦的刺著,,如同被惡鬼附身一般,。

  穆赫滄擇害怕的躲在母親的身后,,突然,姑姑抬起臉來看著他,,她露出了一個神經(jīng)詭異的笑,。她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手上提著一個頭······

  那頭顱被匕首劃得面目全非,,穆赫滄擇看見那頭顱的發(fā)上,,裝飾著只有穆赫王才能佩戴的發(fā)箍,他愣愣的看著頭顱割斷的地方流淌下血來,,滴滴答答的落在地毯上,。

  穆赫滄擇被嚇傻了,王后驚恐的看著眼前這一幕,,用力的捂住了嘴,,喉嚨里發(fā)出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聲。

  穆赫滄瀾提著頭,,一步步的朝穆赫滄擇逼近,,王后拉起穆赫滄擇就要走,誰知道,,書房的門早就被人從外面關上了,。

  王后回過頭,看著穆赫滄瀾離她越來越近,,崩潰的大喊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穆赫滄瀾掀起紅唇輕笑,,她把頭舉到王后的面前,看著王后,,看到王后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她緩慢平靜的說道,,“他說他可以給我所有我想要的東西,,我就叫他把他的王位給我,起初他不肯,,可是等到我把刀刺進他胸膛里的時候,,他又肯了,哭著喊著跟我求饒,,哈哈,,可是太遲了,我已經(jīng)不耐煩了······”

  “穆赫滄瀾,!你,,你竟敢殺害自己的兄長,,你必將墮入無間地獄,不得好死,!”

  穆赫滄瀾的臉色驀的冷了下來,,眉眼陰鷙,“你要是不想像他這樣,,你就必須乖乖的聽我的話,!”

  “如今,東原的君主們都在王庭上,,我的父親與穆赫族共分日月,,你就算殺了我,你也逃不掉,,你不會得逞的,!”

  “是嗎?”穆赫滄瀾歪頭,,看著被王后護在身后,,嚇得僵住的穆赫滄擇,她忽然笑得像個頑皮的孩子,,“是嗎,?真的嗎?”

  穆赫滄瀾把頭放在了地上,,從懷里掏出了一根黑色的木頭,,從那頭顱的眼窩深深刺了進去。

  “不,!······”王后發(fā)出一聲悲號,,穆赫滄擇只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眼珠被戳爆的破裂聲,,噗呲······

  “王后,,請您在王庭上宣布,王的病情危急,,加冕您的兒子為儲君,,滄瀾公主暫時代政,為攝政王,?!?p>  書房深處的帷幕被一只蒼白修長的手挑開,一個白頭發(fā)的男人走了出來,。他沁藍如同寶石一般的眼睛溫柔的看著王后,,淡色的薄唇抿起一個優(yōu)雅的弧度,“如果您不同意,,那么這一根,,就是為殿下準備的,。”

  說話間,,白色頭發(fā)的男人舉起了手里另一根木樁,。

  王后渾身都在顫抖,快要站立不住,,穆赫滄擇張了張嘴巴,,卻像被割斷了喉管,發(fā)不出一點兒聲音來,。

  穆赫滄瀾站到王后面前,,她在自己衣服上抹了抹手上的血,然后用那雙手,,為王后整理衣冠,,看著王后懼怕又憎惡的神情,她笑的歡快,,“聽見了嗎,?快去吧,如果你不想再失去兒子,,你盡可以大聲的把一切都告訴他們,,我,我在穆赫王的頭上釘下木枷,,我把他貶為下賤的奴隸,,哈哈哈······那些王庭上道貌岸然的君主到底是會拔劍相助你們,還是會想著共分日月呢,?”

  穆赫滄擇緊緊的抓著王后的衣服,,阿伽難走上前來,把他的手掰開,。穆赫滄擇看著母親的身影消失在門外,,他轉頭不解的看著他的姑姑。

  他啜泣著,,哭的天真,,“姑姑,是我做錯了什么嗎,,你為什么要殺了父親······他不是你的哥哥嗎,?”

  穆赫滄瀾撫摸著穆赫滄擇的頭頂。

  穆赫滄擇像只跌落鳥巢的雛鳥,,渾身冰涼,,瑟瑟發(fā)抖,可憐又無助,。

  穆赫滄瀾面無表情的回答道,,“是呢,,你錯在不該是我的侄子,你的父親他,,也不該是我的兄長,,他早該死了·······”

  穆赫滄擇呆呆的看著眼前這個神情癲狂的女人,心里逐漸被一團陰影籠罩,,變得陰寒起來······

  阿秀又踏上了前往穆赫王庭的路程,,這一次,只有她自己,。因為穆赫滄擇和攝政王挑起的戰(zhàn)火,,一路上并不是很太平。

  被迫遷移的牧民,,趁火打劫的匪寇,,尸橫遍野的戰(zhàn)場······

  這些野心家和權謀者想要的都是自己的利益,他們不會真正的顧及到東原的百姓,,這些人的性命在他們的眼中,,輕賤的就像東原上的草芥。

  當阿秀再次潛進王庭,,看到那堵白色的城墻時,,內(nèi)心很復雜,她想要找尋和躲避的人就在那里面,。

  穆赫滄擇說,,白貍是惡魔,難道她自己不是嗎,?這些年在瀚海流浪漂泊,,被當做殺人工具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她又敢說自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好人,?阿秀在意的,,不是白貍是不是惡魔,她在意的是,,她曾經(jīng)發(fā)誓要堅持的那些東西,,是否隨著時間而變得不再重要,,所以白貍變成了阿伽難,。

  白貍才是阿秀一心尋找的人,在王庭上刺殺未成的那個阿伽難,,看起來是那么的陌生,。阿秀的內(nèi)心亂成了一團麻線,但是人哪里會有一成不變的呢,,時間會改變很多,,以為不會改變的只是她自己的一廂情愿而已,。

  當初的堅持還有意思嗎?也許答案就在阿伽難身上吧,。

  潛進圍墻里對于一個閻羅來說并不難,,阿秀憑著當初君主議會時搜集到的王宮地圖,往穆赫滄瀾的寢宮摸索而去,。王宮里的守衛(wèi)比之前君主會議的時候還要森嚴,,一批又一批的黑騎把王宮保護的跟鐵桶般。越往穆赫滄瀾的寢宮去,,守衛(wèi)就更縝密,,也證明她沒有走錯路。

  穆赫滄瀾的寢宮燈火通明,,阿秀趴在房頂上靜靜觀察,,直到看見白貍進了穆赫滄瀾的寢宮,她瞬間感到呼吸凝滯,。

  趁著守衛(wèi)交接的空隙,,阿秀潛進了穆赫滄瀾的寢宮,她躲在一層層的帳幔之后,,聽到了內(nèi)室傳來了細微的說話聲音,。

  是白貍的聲音問道,“你今天和賀部的人談了很久的話,?!?p>  穆赫滄瀾的聲音響了起來,“賀部的人告訴我,,我那侄子是被他的舅舅卷進來的,,朿勒的野心越發(fā)膨脹,現(xiàn)在我這么不得民心,,他剛好可以借著我那個侄兒的名頭公開反叛,。”

  白貍淡淡的嗯了一聲,,“北面的戰(zhàn)線拉得太長了,,現(xiàn)在正是寒冬,我們只不過是在互相僵持,,如果鎮(zhèn)壓不能及時,,僵持的太久,對我們很不利,?!?p>  “我知道,所以賀部的人才和我談了很久。那些集結的叛軍雖聲勢浩大,,但攪動的勢力太多,,現(xiàn)今都在為北線僵持的戰(zhàn)局吵得不可開交呢,畢竟誰都想當老大,。那些弱小一點的勢力現(xiàn)在搖擺不定,,好幾個都在和我秘密的通信?!?p>  “如果穆赫滄擇戰(zhàn)敗了,,你打算怎么處置他?之前我叫你殺了他,,你不肯就算了,,還把他放走?!?p>  穆赫滄瀾似乎思索了一會兒,,房間里一時靜悄悄的,過了半天她才說道,,“那就殺了他吧,,之前是我心軟了,不忍心,,既然他不怕死的回來了,,那我就成全他?!眱?nèi)室里響起了腳步聲,,好像是穆赫滄瀾走到了白貍的身邊,接著說道,,“倒是你,,那個刺客和你什么關系,問了你好幾次你都不肯說,,她明顯是要殺了你,,你還把她放走,如果她再回來,,你會怎么做,?”

  阿秀也想知道這個問題,她和穆赫滄瀾都在屏息等待,,然而白貍什么都沒有說,。

  白貍不說,穆赫滄瀾也沒再問話,。

  內(nèi)室又安靜了下來,,不一會兒,,內(nèi)室熄滅了燈火,。

  阿秀木然的站在帳幔后面,,內(nèi)心因為穆赫滄瀾的問話翻騰攪動,好久,,才平靜下來,。冷靜下來之后,卓蘭姐弟悲傷的樣子閃現(xiàn)在腦海里,,阿秀看向內(nèi)室的方向,,現(xiàn)在去殺穆赫滄瀾無疑是一個好機會。

  夜已過去大半,,長夜將歇,。

  阿秀走出帳幔,悄無聲息的走進內(nèi)室,,走到了床榻前,,慢慢的掀開床帳。

  在一片晦澀的黑暗里,,床上隱約只躺著一個人,,覺得不對,阿秀剛要離開,,一只冰冷的手卻抓住了她的手腕,。

  “阿秀,是你嗎,?”帳幔里傳來白貍沙啞的聲音,。

  阿秀一頓,渾身定住,,還沒有回答,,阿伽難又問道,“是穆赫滄擇叫你來殺我,,是嗎,?”

  聽到阿伽難叫她的名字,阿秀突然覺得有些委屈,,她本來該飛快抽身離去,,卻莫名悶聲悶氣的說道,“我找了你很久,,很久······”

  “你走吧,,你要找的那個人已經(jīng)找不到了,你也不需要再找他了,,離開這里,,不要再回來了。”帳幔里傳來白貍的一聲嘆息,,他放開了阿秀的手,。

  聞言,阿秀再也忍不住了,,她感到干涸的眼睛在變得濕潤,,她只有緊緊握住自己手里的長刀,好像那是她現(xiàn)在唯一的支撐,,“可是,,我真的真的找了你很久,我找遍了所有的地方,,我每一天都在想你······”

  他不知道,,這些年來,她找他找得多艱難,,每一次尋找,,每一次失落,又每一次重新期望,,像是死循環(huán)一般,。所有人都說她是在尋找一個永遠也找不到的人,只有她,,努力維持著他還在的假象,,日復一日的,年復一年的,,尋找?,F(xiàn)在她終于得償所愿,他卻又告訴她,,她尋找的那個人果真不在了……

  “一切都改變了,,你要找的是白貍,一個已死之人,,現(xiàn)在只有阿伽難,。”

  他是在耍她嗎,?或者是他生氣了,?氣她沒有找到他,這么遲才來,,氣她沒有遵守她為他發(fā)過的誓,?

  “不,不對,,我們說好了一起去關中,,回到我母親的故鄉(xiāng)······我向父親發(fā)誓要保護你,,你不肯跟我走,是在怪我弄丟了你嗎,?”阿秀小心翼翼的問著,。

  帳幔里是長久的沉默,久的讓阿秀以為,,在那帳幔里的是一個不存在的幽魂,。

  許久,,白貍冷淡的回答道,,“是,我恨你,,我一直都在恨你,,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不想和你回關中,我也不需要你了,,所以你可以不用找我了,,走的越遠越好?!?p>  他冷淡的口氣顯得阿秀對他來說是一個不相干的人,,他說他恨她,語氣里卻沒有一點點怨恨,,似乎他的恨和愛一樣都消失殆盡了,。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子,鋒利的割開了阿秀的心,。

  阿秀也的確被傷害到了,,她難受的捂住自己的心口,渾身冰涼,。

  “我不會離開的,,就算不是為了你,我也不會離開,?!卑⑿闵钌盍宋撕脦卓跉猓ψ屪约杭妬y的思緒鎮(zhèn)定下來,。

  “那是為了什么,?”

  “穆赫滄擇用兩個無辜之人的性命要挾我,殺了攝政王,,沒有殺掉她,,我是不會走的?!?p>  “如果你要殺攝政王,,那么你就是我的敵人,,你應該知道我和她的關系?!?p>  阿秀愣愣的呢喃,,“敵人嗎?”隨后她自嘲的一笑,,穆赫滄擇是不是說對了,,他真的不值得她來找他。

  “你和攝政王在一起嗎,?”阿秀忍著喉嚨里的痛癢輕輕的問道,,這就是她一直想要逃避的現(xiàn)實。

  “東原的人都知道,,阿伽難是攝政王的裙下之臣,。”

  當白貍毫不猶豫的說出這句話時,,阿秀知道,,她被拋棄了,她所謂的執(zhí)著真的是她的一廂情愿,,不過是那句還沒有開口就沒有機會說出來的話,。阿秀不再說話,心灰意冷的離開了,。

  帳幔里的白貍沒有阻止阿秀離開,,他睜著眼睛看著眼前一片渾濁的黑暗,表情無喜無悲,。

  接連好幾天,,阿秀一直都在暗中看著穆赫滄瀾,還有,,白貍,。下手的機會明明很多,卻因為白貍那一句敵人,,阿秀一直都在猶豫,。雖然白貍口口聲聲的要她離開,她也親耳聽到了他承認和攝政王之間的關系,,可阿秀就是不想去相信,。

  這些天阿秀一直處于一種極端的混亂當中,而這種難過的感覺都是在見到白貍之后,。

  每天,,阿秀都遙遙的看著穆赫滄瀾與白貍出雙入對。

  直到這天,,穆赫滄擇的老鷹送來了催促的信件,,信件里沒有字,,只有一節(jié)帶著戒指的手指。

  阿秀明白,,殺穆赫滄瀾的事情不能再等待了,,穆赫滄擇已經(jīng)沒有耐心了。

  當阿秀正在苦惱于阿伽難一直和穆赫滄瀾在一起,,自己沒有下手的機會時,,機會卻自己出現(xiàn)了。夜里,,穆赫滄瀾有意無意的屏退了侍衛(wèi)隨從,,又支開白貍,她悠然的坐在銅鏡前梳妝,,似乎就是在等候阿秀的出現(xiàn),。

  阿秀藏在窗戶的帳幔后面,,透過重重疊疊的薄紗,,打量著燈下穆赫滄瀾梳妝的背影。等了好久,,偌大的寢殿里也只有穆赫滄瀾一個人,。請君入甕的把戲做的雖然假,穆赫滄瀾卻好像十分的了解阿秀,,阿秀是不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的,。

  燈影搖晃間,阿秀提著刀像是貓兒一樣輕巧無聲的走了出來,。她本來想要快刀一揮,,果斷干脆的殺了面前的人就是了,卻在穆赫滄瀾的銅鏡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而穆赫滄瀾通過銅鏡正在看著她微笑,,她笑得森然,打量阿秀的目光像在看獵物,。

  銅鏡里那個身影一身黑衣,,寂靜沉默的像是一道影子,她的眼睛空曠黑暗沒有一點光亮,,而歷年的殺伐決斷讓她渾身透著一股子冷冷的殺意,。阿秀對于那個人影感到莫名的陌生,穆赫滄瀾的表情卻在說,,原來這就是你,。

  “你想殺了我嗎?”穆赫滄瀾對于有人要殺她這件事情一點都不感到害怕,,反而像是習慣了似的,,從容的仿佛是在花園和阿秀閑談,,從始至終,她的臉上都掛著淡淡的笑意,,“可是我在你的臉上卻看到猶豫,,是因為阿伽難吧?!?p>  如果不是見到過她在王庭上殺人的那股瘋勁,,阿秀肯定會懷疑眼前這個女人怎么不會感到害怕,但是知道穆赫家的人都是瘋子之后,,一切都變得理所當然,。

  穆赫滄瀾的語氣不是在詢問,而是在肯定,,也的確是因為阿伽難,,不然,阿秀怎么會等待這么久還不下手,。殺人沒有什么難的,,阿秀這些年在瀚海盡是殺人了,只是她沒有想到的是,,殺人工具有了感情,,殺起人來就會那么費勁。

  怪不得她的師傅素羅總是說,,舉刀的人,,最先要斬斷的,就是情,。

  回答穆赫滄瀾的是阿秀的沉默,,阿秀提起了刀,朝著穆赫滄瀾走去,。

  在銅鏡里看到阿秀一步步的朝她走來,,穆赫滄瀾臉上浮現(xiàn)出玩味的表情,她問道,,“你現(xiàn)在心里一定抱著僥幸吧,,想到殺了我,阿伽難說不定會回心轉意,,你是不是這么想的,?”看到阿秀聽到話后站住,穆赫滄瀾一笑接著說道,,“你以為你在他的心里還是有位置的,,所以你一直都不離開。那么,,我們來打個賭吧,,賭阿伽難他是選擇你還是我,。”

  穆赫滄瀾真是一只住在她心底的蛇蝎,,她所說的是阿秀心中所想,,可是她只說對了一半,“不,,我是為了你的侄兒,,穆赫滄擇!”

  阿秀話音剛落下,,手上續(xù)著力道就朝著穆赫滄瀾把刀遞了出去,。如果穆赫滄瀾這顆腦袋落地,阿伽難會怎么樣,,東原會怎么樣,,阿秀通通都拋在了腦后,她腦子里只有卓蘭清澈的笑臉,。

  她看著那個小姑娘,,在雪地里和她的弟弟笑的那么開心快樂,就覺得這樣被穆赫滄擇殺了太可惜了,。

  只帶給人死亡的閻羅,,都是無情的,阿秀認為自己干的一直都不錯,,但是阿秀已經(jīng)厭煩了總是殺人的日子。她并不是真的閻羅,,她只是一個時常因為無可奈何,,扼腕嘆息的,凡人,。

  刀不偏不倚的砍向穆赫滄瀾,,穆赫滄瀾反應敏捷往旁邊躲閃,阿秀砍倒了銅鏡,。當阿秀再一次揮刀劈向穆赫滄瀾時,,穆赫滄瀾這一次因為閃躲不及時用手臂擋上來,手臂被阿秀劃開了一條口子,。阿秀緊緊咬著穆赫滄瀾不放,,正想要一刀結果了她,卻看到她臉上帶著一抹勝利一般譏諷的微笑,。

  來不及啐她一口瘋子,,先前因為銅鏡倒下的聲響驚動了門外的黑騎,黑騎們正從門口魚貫而入,,而阿秀也聽到了白貍驚呼的聲音,。

  一切都是那么的精準,,及時。

  “保護王上,!”

  “是,!”

  阿秀決心要殺死穆赫滄瀾,就算是阿伽難不選擇她,,這也是她必須要做的,。阿秀全力對著穆赫滄瀾揮下刀去,穆赫滄瀾則直直的看著她的身后,,正是千鈞一刻,,阿秀忽感覺后背如同被大火燎烤一般劇痛。手上力道因此減弱,,一個黑騎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用刀擋在穆赫滄瀾面前。

  阿秀的刀反而被那黑騎的刀擋了回去,,她后退了兩步,。大殿上,黑騎已經(jīng)將她緊緊包圍,,阿秀環(huán)顧四周,,看到了白貍站在黑騎后,手里拿著一把弓弩,。

  穆赫滄瀾看著神色漠然的阿伽難,,又看向陷入圍困的阿秀,她得意的笑著,,然后下令道,,“給我殺了這個刺客!”

  “是,!”

  刀芒閃動,,黑騎們舉起長刀,齊齊撲了上來,,阿秀只是看著快要被圍攻上來的刀刃遮住的,,快要消失的白貍,他的目光流連在別處,。

  “?。 ?p>  背上,,白貍刺的那一箭在這時痛到了極點,,阿秀很久沒有感受到過這種撕心裂肺的痛楚了,同時她感覺渾身都被厚重的水包裹著,呼氣吸氣都變得困難起來,。她開始潛意識的揮舞著她的長刀,,她感覺到有黏膩滾燙的血液濺在她的臉上,還有一陣陣野獸嘶吼的叫聲,,但一切觸感,,聽感都好像在很遙遠的地方。她麻木的揮著刀,,刀揮的越來越快,,心也越來越冰冷。

  很多年以前,,她渴望自己能把這把刀揮舞的出神入化,,頃刻間就能取人性命,以為這樣就能保護,,那個叫做白貍的少年,。可是,,當時的她太過弱小,,只能一味的失去,什么都守不住,,所以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少年像是泡沫一樣從她手中消失。

  而許多年后,,她終于能夠站在他身前的時候,,他卻已經(jīng)不再需要她了。

  “??!——”

  阿秀使盡全身的力氣,蠻橫的把刀壓進那些鐵甲里,,一個,兩個,,好像沒有盡頭,。長刀相互撞擊的聲音不絕于耳,重重撞擊過后的刀身發(fā)出一股子辛辣的糊味兒,。

  阿秀漸漸覺得手中的刀變得沉重了,,變得和她失去白貍的那個晚上一樣沉重,她在血淚和彌漫的塵埃里,,看著野獸們猙獰的笑,,火焰在天空中飛舞,世界開始逐一湮滅潰散。

  “阿秀,,我求你一輩子保護他,,陪著他,這是我唯一的請求······”

  “對不起······”

  她從遙遠的地方來,,在一個余暉彌散,,紅霞盈天的傍晚見到他。他的頭發(fā)像雪般潔白,,在風中,,她愣愣注視著他的背影等他回過頭來。那柔軟纖細的白發(fā)下,,一雙沁藍的眼眸比銀河里的星辰還要耀眼,。

  她發(fā)誓,永遠都不離開他,。

  有什么鋒利的東西,,慢慢把她切割的粉碎,血液流逝的很快,,她漸漸沒有了再戰(zhàn)的力氣,,因為已經(jīng)失去了再戰(zhàn)的理由。

  她的腿被人踢中而跪倒在了地上,。眼前人影棟棟,,周遭昏沉暗淡,刀鋒撞擊發(fā)出嘈雜刺耳的聲響,,一瞬間天旋地轉,。

  阿秀合上了雙眼,世界悄然靜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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