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蓮的幫助下,阿秀和白貍有驚無險的離開了西河,。同時,,洛蓮為完成鐵甲禁的囑托,開始了帶著阿秀與白貍前往關中的東上之旅,。
在他們原定的計劃中,,沒有意外的情況下,次年的春天便可以抵達關外的第一關,,荊石關,。
而穿過荊石關后,就是他們期盼中的,,安定富饒的關中,。
眨眼間,起初還覺得漫長的夏季已經(jīng)過去,。八九月時,,洛蓮一行人已翻過黑山山脈,開啟了穿越高川荒原的漫長征途,。
高川荒原是一片無人地帶,,在瀚海人的傳說中,這里又叫做被神遺忘的土地,。此間野獸繁多,,荒誕的神鬼傳聞更是層出不窮。以至于,除了零丁如探險隊一般的商隊,,根本無人敢冒險穿行,。
為了安全著想,洛蓮雇傭了大批護衛(wèi)并與一支商隊結伴而行,。
空曠無邊際的荒原,,又迎來一個漫漫長夜。
月光如霜如練,,撒滿這冷寂的曠野,。
阿秀坐在帳篷前守夜,篝火將她臉龐微微染紅,。
山坡后的風狂躁的吹著,,風聲中,傳來極遠處野狼蒼涼的嚎叫,。阿秀攏了攏身上的羊皮袍子,,然后將面前的篝火撥的更旺了一些。
雖才八九月,,可高川冷的像入了冬,,尤其是夜里,寒霜降下后,,簡直冷的刺骨,。
聽著柴火燒的噼里啪啦作響,阿秀的心稍定,。
守夜有些無聊,,阿秀擁膝坐著,下巴放在膝蓋上,,看著篝火發(fā)呆,。
她并不是全然沒有睡意,她只是單純的不想睡,,想到睡著就會陷入可怕的夢魘,,她情愿在這里守夜。
月上中天時,,篝火漸小了些,,阿秀正欲添加柴火,卻聽身后腳步聲由遠及近,。
她回過頭,,看到營地中走出一個身形挺拔的少年。
少年皮衣覆著輕甲,,腰配馬刀,,腳上踩著鹿皮長靴,,漆黑蓬松的頭發(fā)束成高高的馬尾。
月光與火光照亮了他的臉,,他見阿秀回頭看他,,便下意識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露出兩顆可愛的虎牙,。
他眉目悠遠,,模樣清俊,不似高鼻寬額的番邦,。
這少年叫燕昭,,是商隊隨行衛(wèi)隊長的兒子,據(jù)說是關中北國人,。
他走到阿秀旁邊,,自然的坐下,看著這少女時,,目光清朗而明亮,他低聲道,,“阿秀,,我來替你守,你去睡覺吧,?!?p> 阿秀搖了搖頭,往火堆里扔了幾塊干牛糞,,用樹杈子撥了撥,,才說道,“不想睡,?!?p> “那你餓不餓呀,我這有許多吃的,?!毖嗾褵峤j的說著,解下腰上的布袋,,掏出一堆吃食,,塞給了阿秀。
可能是因為,,母親是個關中人的緣故,,阿秀對關中人很是感到親切,她不客氣的嚼著燕昭給的肉干,,邊嚼邊模糊的說了一句,,“謝謝,。”
“好吃嗎,?”燕昭關切的看著阿秀,,在看到她肯定的點頭后,眼睛變得亮晶晶的,。
燕昭這人十分熱情,,又更是個自來熟,話也就頗多,,并且還總愛拉著阿秀扯東扯西,。
可能他經(jīng)常隨商隊出行,所見趣聞多,,對各地的風土人情隨手拈來,,加上他常說起關中的紀事要聞,阿秀倒還能聽的下去,。
一來二去,,兩個人就漸漸的熟悉了。
他時常見阿秀整晚守夜,,便問道,,“阿秀,你不去休息嗎,?白日商隊腳程緊,,不好好休息可吃不消?!?p> 燕昭關心阿秀的語氣誠摯,,而阿秀也沒什么好隱瞞的,便說起自己夜里總做噩夢的事,,“我小時候,,和父母在瀚海遇到過氐人,見過它們,,撕咬活人,,后來就一直有這個毛病,心中不安定時,,就會做噩夢,,不想睡?!?p> 聽到竟是這樣,,燕昭有些驚奇,“氐人?我從前只是聽過我父親說起,,從未見過,。天下竟真有這樣的怪物,?”
阿秀沒有解答燕昭的困惑,默默吃著東西,,表情有些黯然,。
得不到回答的燕昭,感到空氣有些凝滯,,想著阿秀可能有些事情是不愿意或者不方便提起的,,便哈哈著扯開了話題。
“你這癥狀,,按我們村里那位神醫(yī)的話來說,,是叫什么,驚悸過度,,內(nèi)憂傷神……等到了關中,,我?guī)氵^去找找他,他或許能把你的病給治好……”
“嗯,?!?p> 接著燕昭和阿秀東一處,西一處的閑聊,,全然沒有注意到有個人已經(jīng)在他們身后站了一會兒,。
“阿秀!”
正當燕昭濤濤不絕的說著時,,白貍從營地里走了過來。
燕昭對白貍的突然出現(xiàn)有些不滿,,因為每當自己靠近阿秀時,,這人就會渾身帶著敵意走過來,一雙異色瞳孔看他,,就像看著偷了他家后院白菜的小偷,。
沒錯,他就是那個小偷,。
但不得不說,,這個姓白的長的真好看,他從來未有見過哪個男的能長的這么,,要怎么形容呢,,感覺他像個妖吧,他明明是個人的樣子,,說他不是妖吧,,還真沒有哪個凡人能長的像個妖精的。
同樣身為個男的,,和姓白的一比,,頭一次,,燕昭在自己的長相上感到自慚形穢,也瞬間心里那么一哆嗦,。他看向阿秀,,看這女孩在暖融的火光里,顯得格外乖巧的臉,,他想著,,姓白的長的這么好看,阿秀有沒有可能喜歡他呢,?
燕昭的內(nèi)心一邊吶喊著不會吧,,不會吧,一邊又悲戚戚的想,,他要是個少女,,估計也會喜歡這種類型的男孩子吧。
燕昭想的越發(fā)沒譜,,看著阿秀,,心里有點痛惜,。
他還沒有對哪個女孩子心動過呢,,唯一一個就在面前,可不知她是否心有所屬,。
燕昭想起,,頭一次見到阿秀時的情景,。
那會兒,商隊還在一個叫圖達的集市,,整裝貨物后正準備出發(fā),,他聽父親說另外一支商隊要跟他們一起翻黑山。
商隊互相結伴也算是常有的事情,,本來燕昭沒甚好奇怪的,,可卻在那支隊伍里看到有個年紀不大的女孩子。
那女孩子表情沉靜,,模樣生的也算秀麗,,騎在馬上,慢悠悠走著,,在一群臭哄哄的糙漢子里,,莫名有種乖巧感。
燕昭自覺自己沒有太多別的優(yōu)點,,慣愛護弱小便算是他的眾多優(yōu)點之一,。他認定阿秀是個柔弱可欺的小姑娘,便對她多有關照,,直到他看見這姑娘拿刀時的樣子,。
黑山上常有狼群出沒,,運氣倒霉的時候就會碰上那么一二十只,而在商隊翻越一處山坳時,,好不巧,,就碰上了這么一群。
當時,,馱運貨物的馬兒都被野狼嚇得差點發(fā)了瘋,,護衛(wèi)們拿起刀把商隊堪堪圍住,那些狼崽子就從山坡上嗷嗷亂叫著沖下來,。
雪山上的狼,,不是草原上的狼,這些家伙身材更加高大,,也更難對付,。
燕昭提著刀,第一時間想到了這個弱小的姑娘,,他握著刀擋在了她的面前,,說道,“阿秀,,你不要怕,,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誰知,,這姑娘根本沒聽他的話,,還從馬背的刀袋里,自己抽出了一把長刀來,。
燕昭實在沒想到這看著乖巧的姑娘,,揮起刀來,其悍勇颯爽,,讓他也為之汗顏。
后來,,狼群被擊退了,,這女孩子持刀揮舞刀的樣子,也印在了他的心里,。
燕昭想,,自己對阿秀心動了,他看著這女孩子,,腦海中總是浮現(xiàn),,雪山上,雪花拂過她眉眼時,,她的表情就如同她手中的那把長刀,,深沉,,凜冽,寂靜,。
白貍走到了阿秀和燕昭的身邊,,坐在了二人的中間,硬生生將燕昭好不容易拉近的距離變成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
阿秀未覺有異常,,燕昭在那邊對著白貍咬牙切齒,被氣了個半死,。
燕昭算是明白了,,白貍這是故意的,回回他和阿秀獨處時,,這家伙就非要橫插過來,,把他們拆散才算完。
燕昭的臉一下垮了下來,,他抱胸堅定不移的把自己個兒焊在原地,,堅決不給白貍讓出空間來,小心眼的想著,,這么點位置還非要坐中間,,擠死你算了。
阿秀見白貍坐下后擁擠非常,,倒給他讓出一些位置,。
燕昭可氣了,但他沒有任何立場阻止白貍,。
“阿秀,,我來守著,你回去睡覺吧,?!?p> 白貍坐下來后,就讓阿秀離開,,燕昭心想,,你就是不想我和她待在一起。
阿秀本來想說自己不想睡的,,她話還沒說出來,,白貍先她說道,“多少去休息一會兒吧,?!?p> 他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她的眼睛,眼睛里有莫名的情緒在翻涌,阿秀一下說不出話來,,然后他把她推起身,,“聽話?!?p> 他突然不容置疑的語氣讓阿秀呆了一呆,,但想到白貍是為了她好,她乖覺的點了一下頭,,噢了一聲,,便回去休息了。
阿秀走后,,燕昭死死盯著白貍,,忿忿說道,“怎么哪里都有你,?”
“這話應該是我來說,。”
白貍淡淡回懟,。
燕昭哼了一聲,,直截了當?shù)恼f道,“我喜歡阿秀,,你應該看出來了吧,。”
燕昭一邊說著,,一邊想從白貍的臉上看出點什么來,,奈何火光中,白貍的表情始終是平靜而淡漠的,。
白貍不回答,,燕昭又湊到白貍耳邊壓低了聲音,狠狠說道,,“看在你是阿秀表哥的份上,,我不和你計較,但我也勸你別太過分,,我,,也不是那么好惹的?!?p> 進入商隊后,洛蓮假稱阿秀和白貍是表兄妹關系,,而她是這二人的大姨,,所以燕昭一直當白貍是阿秀的表哥。
白貍一把推開燕昭那齜牙咧嘴故作兇橫的臉,沉聲道,,“離阿秀遠點,。既然我是阿秀的表哥,作為她的兄長和親人,,我有資格,,警告你,離她遠一點,?!?p> “切,四條腿的王八,,八條腿的螃蟹,,管的寬?!毖嗾严訔売植恍嫉目粗棕?,想著得拿什么話來嗆一下這位好管閑事的表哥,忽然間,,他腦海中靈光一現(xiàn),,繼而說道,“你,,你,,你這家伙,不會也喜歡阿秀吧,?”
“因為你也喜歡她,,所以你不想讓我和她在一起,你,,真是險惡的用心,!”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一下子串通起來,有了答案般,,燕昭越說越激動,,看白貍的目光已經(jīng)從看表哥變成了看情敵。
燕昭想,,如果白貍對阿秀沒有心思,,他怎么把阿秀看的那么緊,畢竟不管是關中還是關外,,表兄妹間通婚也屬于常有的事,。
沒想到燕昭這么直接,白貍聞言一愣,,他交握在膝蓋上的手指蜷了蜷,,沒有正面回答。
見白貍不表態(tài),燕昭道,,“好你個表哥,,還親人,還兄長,?就算你對阿秀有心思,,我也不會怕你,我喜歡她,,我一定會讓她看見我的真心的,,到時候,你這表哥,,一邊兒待著去,!”
這邊燕昭信誓旦旦的說著,那邊白貍壓根就沒聽到他的瞎嚷嚷,。
他垂著眉頭,,靜靜沉思。
可能是被燕昭的話給刺激到了,,心中無端被掀起一陣波瀾,。
他一直把阿秀當作伙伴,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她······那種喜歡······
他自小身邊就沒有什么玩伴,,王宮中唯一與他年齡相仿的孩子還是阿那罕,,而那家伙,雖然小他幾歲,,卻沒少變著法兒的欺負他,。后來母親走了,他和父親心生嫌隙,,又要處處提防王妃,,身邊好像就無什么親近之人了。
他如同習慣長夜一樣,,習慣了孤獨,,心中七情六欲也就一并,漸漸麻木了,。
與阿秀一起離開西河后,,他才從這僵死人一般的狀態(tài)里恢復過來。
有人在側(cè),,與人同行,,那種感覺,就像蟄伏過一個長長冬季的蜴,,爬出洞口時,,遇到的第一抹陽光,,很溫暖。
他舍不得這種感覺,。
阿秀雖然不是那種如同陽光般炙熱的人,可她給他的感覺,,很溫暖,。
當看到她記掛鐵甲禁,為鐵甲禁焦急難過,,默然垂淚時,,他便覺得,能被親人在意的感覺真好啊,。
在河灣碼頭她對他說不用過于自責時,,他頭一次嘗到了被人寬慰的滋味,那是一種令他輾轉(zhuǎn)反側(cè)的,,難忘的甜,。
他和她一起放燈,她說梵文的意思是祈求親人安康,,他就想著,,如果能和阿秀成為親人就好了。
然后,,他提筆在燈盞上寫下了自己祈求的心愿,,希望阿秀能做他的親人。
原本,,他只是單純的想要讓阿秀在意自己,,可是,后來阿秀認識了燕昭,。
燕昭總有說不完的話,,而他也很能討女孩子的歡心,他與阿秀時常走在一起,,像是兩道默契交融的影子,。
白貍想,自己要被忽略了,。
他不如燕昭那樣生動有趣,,他所能做的,就是呆笨靜默的陪侯在阿秀身側(cè),,希望這少女微笑時,,目光予他稍稍停留。
有時候白貍也很搞不懂自己,,當看見燕昭與阿秀開懷暢談時,,他總想要把這兩人給分開,,最好是讓燕昭永遠都離阿秀遠遠的。
白貍不明白,,這種想要獨占阿秀的感情,,到底是他渴求的親情,還是燕昭所說的喜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