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2150年12月30日晚,下班后的警隊新人石小蠻站在父親家的客廳里,,看著眼前的男人,,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
因為就在今天早上,她分明親眼看到了這個男人的尸體就倒在餐桌前的血泊里,。
這是她進入新陽警局的第一天,,也是她第一次穿著嶄新的制服在家附近的街面上巡邏,榮譽感帶來的激動,,使命感帶來的緊張,,讓她根本無法平靜下來,。
她試圖讓自己看起來老練一些,學著警長的模樣歪頭跟指揮中心通訊,,但呼吸是騙不了人的,,背誦警用事件代號時的磕磕巴巴,還是出賣了她只是一個新人,。
然后,,她就聽到了肩膀的電臺里傳來急促的呼叫聲:
“117事件,請附近警員立刻前往中城區(qū)北大街221號B棟804房支援,,立刻支援,!”
石小蠻腦子嗡得炸了一下。
在警用事件代碼中,,117是指入室搶劫殺人案,。
上班第一天就遇到了惡性案件,不知道是該說她運氣差,,還是夸她運氣好,,老天爺存心讓她立功。
但真正讓她頭皮炸開的原因是,,電臺里的地址她再熟悉不過了,熟悉到自己在聽到的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
兇案現(xiàn)場,,是她家的地址,。
考入警校后石小蠻就搬了出來,只剩父親獨居的老舊寓所,,埋藏著石小蠻18年的記憶,。
她就像是石化了一樣愣在原地,還是警長拉著她一路狂奔她才反應過來,。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筒子樓,石小蠻甩開氣喘吁吁的警長,,三級臺階三級臺階的狂奔上樓,,緊接著,一股火藥燃燒后的刺鼻氣味,,就混著濃郁的血腥從家門后傳來,。
房門里,其他組的警長們緊張地跟指揮中心通著話,,石小蠻著急推開門,,但手剛落在黃銅的門鎖把手上時,就被一句話雷擊在原地定?。?p> “死者身份也已確認,,氣象學院工程師石耀陽,。”
石小蠻已經(jīng)忘了自己是怎么推開的房門,,但回家后的景象她這輩子也忘不掉了,。
爸爸的胸口插著一只以爛繃帶纏繞做握柄的匕首,半躺在沙發(fā)前的一片混亂的血跡里,。
“爸爸,!”
石小蠻剛要沖上去,就被同組的警長一把抱住,。
不是沒人想勸她,,而是現(xiàn)場的這群硬漢們根本不知道怎么勸一個心碎的小姑娘。
不過石小蠻也不需要誰來勸,,她被警長攔住后才意識到自己并沒有流淚——
相比于悲痛,,此時的石小蠻渾身上下灌滿的是憤怒,翻涌的氣血讓渾身上下都變得腫脹和遲鈍,。
“兇手呢,?!”
“已經(jīng)被我們擊斃,。身份也已經(jīng)查明了,,李存,泰山社一個不入流的小混子,。應該是謀財害命,。”最先趕到的老警長羅大成是現(xiàn)場警銜最高的人,,魁梧的他沖餐桌旁李存的尸體努了努下巴,。
“謝謝?!?p> 巨大的憤怒撲了個空,,直到這時,眼淚才決堤一般的流下,。
羅警長想安慰石小蠻節(jié)哀,,可硬漢就是如此,話到嘴邊只有一句:“應該的,?!?p> 法醫(yī)準備抬走尸體,門口一陣吵鬧,,夸嚓夸嚓一通相機按動快門的聲音,,是一個記者,他們是警局公敵,,因為不管哪里有命案重案,,哪里就有他們敲骨吸髓想榨干被害人所有秘密的身影,。
“羅警長,請問兇手為何要殺被害者,,這其中有什么秘密嗎,?”一個肥胖的記者擠在門框里硬頂著兩個警察的推搡,眼睛趴在相機觀察窗上,,夸嚓夸嚓一邊按快門一邊說道,。
羅大成一臉不悅:“對不起,案件還在調查中,,無可奉告,。”
說完就叫警察把記者轟了出去,,法醫(yī)這才進場抬走了兩具尸體,。
同組警長輕輕拍了拍癱坐在地上的石小蠻,跟其他人一起撤了,。
剛才還人擠人的小公寓里,,瞬間變得空蕩蕩起來。
只有房間里火藥和血液混合的刺鼻氣味輕輕吹動著門口的警戒線,,悄悄提醒著過路人這里剛剛發(fā)生了一起,,不對,是兩起命案,。
石小蠻就在這坐了好久才回警隊,,她試圖讓自己忙起來,薄薄的卷宗都快讓她翻爛了,,可這案子實在沒什么好說的:歹徒謀財害命,被警方及時趕到擊斃,。
鐵案一樁,。
石小蠻在一股天旋地轉的暈眩中再次回到爸爸家,悲痛讓她像踩著棉花一樣,,腳步輕得如同無聲無息的風,。
警戒線攔著的門并沒關,好像是自己走時忘記了吧,。
可往里面看去,,接下來的一幕她怎么也想不到——
爸爸地上和沙發(fā)上那兩灘還沒清理的血污前,居然蹲著一個男人,。
這個身影她怎么能忘呢,?
一件磨損地有些干裂的棕色皮夾克之下,里頭的藍色棉襯衣已經(jīng)泛白,,黑色的工裝褲也開始褪色,,蹲下時一雙高幫舊靴子被擠得腳跟變形,。
是李存。
她的殺父仇人,。
看錯了嗎,?
不可能,皮夾克后面有一個彈孔,,邊緣向外夸張地呲著皮革毛刺,,這是新痕的明證,更何況彈孔位置跟她上午見的一模一樣,。
可這又怎么可能,?她明明親眼看到了李存被擊斃了的尸體啊,!
“站起來,!”
嘩啦一聲,警用五三式步騎槍響亮地拉好了槍栓,。
那個身影一邊緩緩站起來,,一邊慢慢說道:“不管你信不信,人不是我殺的,?!?p> “少廢話!轉過來,!”
對方轉過身來,。
還真是李存,可他轉過來時,,卻在笑,。
“笑什么?,!”
“新手吧,。”
“姓名,?,!識別號?,!”
李存舉著手,,臉上還是輕蔑的笑:“你知道我是誰?!?p> “不可能,,你已經(jīng)……”
石小蠻還沒反應過來,李存已經(jīng)猛然一個箭步竄過來一抬手往上猛掃步騎槍的槍口,。
砰,!
槍口噴出火焰后,,子彈在天花上留下一個彈孔。
槍響時,,李存已經(jīng)閃到了石小蠻身后,,那把曾經(jīng)捅在爸爸胸口的爛繃帶匕首尖頂在柔軟的脖子上。
“沒什么不可能的,。我說了,,人不是我殺的?!?p> “你放肆,!”
石小蠻從沒被一個男人在身后這樣前胸貼后背地挾持著。
憤怒,,羞恥,,懊惱,可偏偏她被死死鉗制著動彈不得,,于是憤怒羞恥懊惱又被統(tǒng)統(tǒng)加倍憋得她滿臉漲紅,。
“死者是你什么人?”
“要你管,!”石小蠻往后惡狠狠瞪了一眼,。
“唉……我是真不想殺你?!崩畲鎳@了口氣,,把石小蠻手腳捆好,丟在門關一側的門廊里,,從口袋里掏出那枚金戒指,,認認真真地盯著石小蠻問:“這枚戒指,認識嗎,?”
石小蠻看到了內圈爸爸紀念媽媽的刻字,,是爸爸的婚戒。
“你還說不是你,!”
李存沒說話,在石小蠻從憤怒轉為震驚的表情中,,再次推開了戒指上的機關,,把金屬片抽了出來:“那這個認識嗎?告訴你,,這就是他必死的原因,。”
石小蠻從沒想過爸爸的婚戒里會藏著這么一個機關,,可金屬片上那些明顯人為排列的小點是什么意思,,爸爸留的暗語,?
不管是什么,石小蠻認定了一件事:“你為了這個殺了他,!”
“你他……要不是我得跟你合作,,我都懶得搭理你這笨老娘們兒?!崩畲鎻臎]見過這么倔還這么蠢的女孩,,罵罵咧咧收好戒指:“虧你還是個警察,我問你,,如果有人拿匕首正面捅你,,你第一反應是什么?”
“躲,?!?p> “沒錯,那如果沒躲過去呢,?”李存狡黠地笑了笑,,用刀子在石小蠻身上比劃著心臟的位置:“這一刀捅了進去,刀刃完全插入,,就連刀柄也順進去了一些,,你會怎樣?”
“你你你,,你,!流氓!”石小蠻哪被人這樣玩弄過,,一跺腳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李存這才想起來人家是個小姑娘,盡管不是有意的,,但剛剛在胸口比劃的動作確實看起來是在耍流氓,,但他絲毫不尷尬地嘿嘿笑了幾聲說道:“就這么個意思吧,別廢話,,如果你想知道真相,,趕緊想,你被人用這么大力氣捅了一刀會怎樣,?”
石小蠻第一次認真聽李存說話,,因為這個男人盡管看似輕浮,但她隱隱約約聽出了話里面藏著些什么:“會……跌倒,?”
“哎,!是嘛!”李存滿意地點點頭,指著地上和沙發(fā)下已經(jīng)干涸的血跡最后一次問石小蠻:“發(fā)現(xiàn)異常了嗎,?”
血已經(jīng)開始變黑,,地面上有幾道轉動的痕跡,就像拖把在骯臟的水面隨意劃拉了幾下那樣,。
這是石耀陽死前掙扎留下的,。
不對不對,這些都不重要,。石小蠻想到了李存的提醒,,再次回想起爸爸半躺在沙發(fā)前的身影……
嗡!
石小蠻的耳朵一陣突如其來的尖銳耳鳴聲——
如果爸爸真的是中刀后跌倒撞在沙發(fā)上,,然后滑倒在沙發(fā)前半躺著的話……
那就絕對不應該只有后背和底板兩處血跡,。
而此時此刻的沙發(fā)上,根本沒有那道必須要有的滑蹭血痕,!
石小蠻懊惱至極,,自己怎么連這么重要的線索都沒發(fā)現(xiàn),虧自己還是警察,,虧自己還在現(xiàn)場待了那么久,。
她開始有點相信李存的話了。
也就在這時,,李存再次開口:“我還可以告訴你,,死者的尸體上,有多處捆綁痕,?!?p> “真的嗎?”石小蠻急切地問道,,她想立刻回到警局停尸房驗證這個男人的話,。
“真的?!崩畲鎿u了搖頭,,他看出了石小蠻的急切:“但我懷疑即便你現(xiàn)在趕到警局,恐怕也見不到尸體,?!?p> “為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被一支警用五三式步騎槍打死的,。”
“沒錯,,因為是羅大成警長第一個趕到現(xiàn)場,將你當場擊斃的,?!?p> “呵呵,。”李存毫無隱瞞地嘲笑著石小蠻的單純:“那如果我告訴你,,在我抵達現(xiàn)場時兇手就已經(jīng)在餐廳角落里等著了呢,?不管我是不是被這個叫什么來著?羅大成,,被羅大成打死的,,但我能肯定的是,我死在沙發(fā)那個人前頭,?!?p> 石小蠻的氣勢瞬間軟了下來,求救似的問李存:“那怎么辦,?”
李存再次掏出了石耀陽的金戒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這就是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