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你們前來支援。我叫林易,?!彼穆曇魤旱煤艿?,但因沒戴防毒面罩聽起來異常清晰,。
“你不怕這霧嗎,?”徐浩打量著這位神秘部隊的隊長,。
他穿著黑色的作戰(zhàn)服,,頭發(fā)比起他們統(tǒng)一的短寸要長一些,,眉目堅定,,臉型俊美。他臉上始終含著一層淺淺的笑,,這讓他博得了徐浩的好感,。
“怕,迫不得已,?!?p> 在這間二樓陽臺上,他的隊員和林易的隊員模糊地分成兩個團體守在陽臺邊,但皆是沉默的,,大家好像都在消化難言的恐慌,。還有幾位被救出來的幸存者,聚在一起躲在角落里,,不敢靠近陽臺,。
徐浩注意到他們中大部分都戴著防毒面罩。
他點了點頭,,一半贊許林易的奉獻精神,,另一半為他的誠實。
“其實,,不戴你反而會覺得這并沒有什么,。”
徐浩看見他捏住一個晶粒,,預感到了他接下來的動作,,驚恐地喊道。
“別……”
可他已經像花生米一樣毫不猶豫地扔進了嘴里,。
晶粒又像一只撞擊著玻璃窗的蜜蜂慌不擇路地逃了出來,。
“別開……這樣的玩笑?!毙旌频男呐K撲通撲通亂跳,。
他嘴邊幾條褶皺擴大,這代表他的微笑略微加深,,很具象地表達出歉意,。笑在他手里是一件趁手的多用工具。
“想必你們也遇到那些怪物了吧,?!?p> “遇到了?!毙旌票鞠霚愡^去細問,,可他那個冒失的玩笑讓他感到了膈應,“它們是什么,?”
“不清楚,,好像是變異的狗?!?p> “程博士沒告訴你們嗎,?”
“沒有?!绷忠字币曋旌?,笑很隨意就蔓延到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真沒有,別生氣,?!?p> 經他一說,徐浩才意識到自己的語調的確有怒意,,他把頭扭過去,,接下來的那段沉默格外漫長。因為他無時無刻都存在的笑讓徐浩確切地感受到了不舒服,,像一位廚師濫用了糖,。
“我們繼續(xù)執(zhí)行任務,從屋頂上走,,把人救出來,,怎么樣?你知道嗎,?就是從一個屋頂跳到另一個屋頂上,。我看過了,每家每戶都挨得很近,,出去應該不難,。”
“好,?!?p> 徐浩回到自己的隊員中間,向他們講明計劃,,稍做準備后就出發(fā)了,。
槍被收回到背上,他們手里握著當地農耕用的農具,,從屋頂上依次飛躍過用來排污水的狹窄間隙,。其中年幼或年長的幸存者被背過去。
接下來沒有遭遇到一只怪物,,很順利地解救出好幾人,。有些人一見到救援部隊,,就哭了出來,。除了得救的激動,徐浩還能想到是映入他們眼簾的是林易始終掛著的微笑,。
最后一人住在遠離房區(qū)的地方,。
他們從安全的樓頂下來,快速地穿過濃霧,,一晃而過的身影像是一只只滯留在城市深處機警的動物,。
到門前時,,問題出現了。起因是他家從外面鎖上了,,這代表著沒人,,可林易拿到手的資料顯示這戶還遺留有居民。
“統(tǒng)計時很倉促,,可能已經救出去了,。”林易發(fā)表一種可能性,,他的意見透過他沉穩(wěn)的語調清晰地傳達出來,。
徐浩看了他一眼。在這種情況下,,沒人會說什么,,救一人會讓更多人背負起更大的風險,得不償失,。大家都懂,。
“還是去看看吧?!毙旌普f,。
接著,吳歸說道,。
“去看看吧,。萬一真有人,把他留在這里,,有點殘忍……”
他的話又因底氣不足低了下去,。
大家彼此看看,認同了這一觀點,。
為避免動靜太大,,林易派出兩個好手翻墻進去。更多人守在外面,。
留下來的人仿佛被同一個意志控制著,,不由自主地沿墻而站。
徐浩用手把斜對面吳歸的槍燈摁下去,,吳歸歉意地打了個手勢,,他以為燈刺著了徐浩的眼睛,但實際上并沒有,。
此刻,,焦躁在徐浩心中積聚,他有種荒唐的錯覺,,他始終覺得派去的那兩人已經從這片潛伏著駭人怪物的藍霧中解脫出去,,逃出生天了,,而他們作為某種可憐的對象遺留在這里。
當他看向眼前彌漫著瑩瑩藍霧的空曠街道,,這種感覺前所未有的強烈,,似乎預示著怪物的黑影已在霧中顯現。他來回掃視著街道兩段,,手心生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進去的兩人很慶幸墻上沒有鋒利的茶色或褐色玻璃片,。
他們穿過長滿青蔬的大院子,墻角一個很大的狗棚把他們嚇了一跳,,所幸虛驚一場,,里面沒有狗。
但這讓他們的心懸了起來,。他們繼續(xù)走著,,最后不約而同地停在屋子前,盯著那扇緊閉的門,。
沒有人是先知,,但偶爾你會有幸地充當一回先知。在生活中,,有時候你無意間會對某個東西做出預測,,也許只是預感到眼前的盤子要掉到地上,你不知道這念頭究竟從何而來,,但在不長的時間里,,它發(fā)生了。
此刻,,他們緊盯著身前緊閉的門,,生出撲閃到一邊的念頭。
但遲了,。
一個巨碩的白色身影像出膛炮彈一樣撞開了門,,撞倒了他們倆,肋骨脆弱得像泡沫板,,碎裂的聲音經由各自的身體清晰地傳入他們耳中,。
其中一人在發(fā)出哀嚎前,盡責盡力喊了一聲,,做出了預警,。
但仍然遲了。
那只包裹著“外骨骼”的大型犬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撞上了鐵門,。一聲怒雷般的巨響在徐浩耳邊炸開后,,斷開的鐵鎖哐當一聲甩在鐵門上,門開了,。
有效衰減后的沖擊力還是撞傷了徐浩的右臂,。
接著,徐浩目睹了接下來的一幕,。
它一口咬住吳歸的脖子,,把他拖進了藍霧里。轉瞬間,,變成了一個小小的黑點,。
“不!”
那一刻他全身的知覺一下子消失了,,接著他感到灼熱的冰冷,,奇冷無比,控制著他情緒的激素像是撒向烤肉的胡椒粉,,孜然,,傾瀉在他體內。
他踉蹌一下,,一步跑出去,,卻被林易拉住了。他又掙扎著,,撕扯著,,拉住他手臂的眾人組成了他的翅膀,他像一位斷翼的天使,,在不公的殘忍的審判前掙扎,。
徐浩伸向那個遙不可及的黑點的手垂下來。他模糊地意識到,,吳歸也成為了他生命中一個諸如此類的黑點,。
徐浩揪住林易的衣領,把他抵到墻上,,泛紅的雙眼像是盯著一位仇人,。
“作為一個隊長,你最該做到的,,就是讓怪物先把你抓走,,而不是你的隊員!”
百號人組成的搜救隊來的也太遲,,他們持著的噴火槍繚繞著薄紗般輕盈的黑煙,,將這場漫天晶瑩的藍霧,這場噩夢焚燒得干干凈凈,。
他們從死寂得像異界的霧里被帶出來的剎那,,數團身著防護服的人立刻圍堵上來。此刻的前線才有它應有的樣子,,數道粗巨的光柱凌亂地照著人海,,直升機,,裝甲車整裝待發(fā),吶喊不斷,。
徐浩呆滯得任由人控制著,,但一個身穿白大褂,瘦瘦高高的人在他面前出現,,更重要的特征是,,他連防毒面罩都沒戴。
他猛地撞開人群,,狠狠地一拳把他打倒在地,。
程博士看著徐浩憤怒的面孔,看著他被人群摁住帶走,,沒有任何感到疼痛的表示,,仿佛那一拳沒有打在他臉上。
他緩慢地撿起眼鏡,,緩慢地站起來,。看著執(zhí)行任務的隊員被一一被帶走,。
最后是一個蒙著白布的擔架,,他走上前,掀開它,。
吳歸躺在白布下,,他的雙手緊握一把農具,他最終選擇他一生中少見的堅定作為生命的底色,。
“真是浪漫而又脆弱的生命,。”
程博士感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