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楊辛
饒是云州將軍徐朗賠給楊逸的那匹馬,體壯力足,,楊逸也足足用了大半年才趕回了上京城。
楊家祖地在荊州,,可自打楊逸的太爺楊平進(jìn)京入仕以后,再到楊逸這四輩人也就已經(jīng)在上京城內(nèi)扎了根,。對楊逸來說,,比起從未回過的荊州祖地,京城更能算是他的家鄉(xiāng),。
楊逸也只是在十五歲那年離開過一次上京城,。
“沒想到這一走就是四年啊?!?p> 終于回到了已經(jīng)闊別多年的家鄉(xiāng),,楊逸卻沒敢如自己想象中那般直接回到家中。
十五歲那年毅然決然跟著師傅離開了京城,,不僅沒經(jīng)過父親的同意,,楊逸甚至連招呼都沒給家里打一聲就直接瞞著家人離開了上京城。
一晃四年過去,,楊逸連信也沒敢寫給一向嚴(yán)厲的父親,。
好不容易到了能回家時卻又出了岔子,背上了一條他完全無法擺平的人命官司,,哪怕已經(jīng)在路上想了大半年,,楊逸都還是沒能想好該怎么和父親交代。
正神游之時,,楊逸突然看見身前不遠(yuǎn)處有一名少年,,著急忙慌地從還未停穩(wěn)的馬車?yán)锾顺鰜怼?p> 京城的街道上雖然人來人往,可這些年來在外養(yǎng)成的習(xí)慣讓楊逸還是堅持著保持警覺,,這突然蹦出來的少年便讓楊逸下意識地地抬眼掃了過去。
一眼望去,,楊逸挪不開眼睛了,。
那少年面容與楊逸有八分相似,只是稍顯稚嫩些,。他一跳下馬車,,便急沖沖地鉆進(jìn)了旁邊的一間樓宇。
楊逸再一看那樓上掛著的招牌——春風(fēng)閣,。
“楊辛,!”楊逸心中怒罵一聲,,表面上卻還沒動聲色。
他倒也希望此刻是自己誤會了弟弟,??蓮男】粗L大的弟弟,楊逸不可能認(rèn)錯,。他深深吸了兩口氣后,,讓心情稍微平靜了些許,也跟著拍馬走向了春風(fēng)閣,。
“我今天倒要看看你在這春風(fēng)閣里做些什么,。”楊逸突然感覺有些心中恍惚:“這才四年啊,,我離家那時辛兒雖然不愛讀書,,可最多也就是好動了些,怎么現(xiàn)在變成了這樣,?!?p> 等楊逸到了春風(fēng)閣前翻身下馬,楊辛貼身跟著的護(hù)衛(wèi)周泉也才剛走出馬車,,準(zhǔn)備進(jìn)去尋楊辛,,卻突然撞見了楊逸。
“少爺,,您怎么又出來了,。”周泉迎著笑臉問道,??稍倏礂钜萆砩洗┲拇植挤棧退麪吭谏砗蟮尿E馬,,周泉突然反應(yīng)了過來,,眼前人并不是楊辛。
再一看楊逸臉上表情,,周泉心中暗叫一聲不好,,當(dāng)即就準(zhǔn)備高聲提醒楊辛。
“大……”
楊逸拿出一根手指在嘴邊比了一個噤聲:“你想提醒他,?”
“不是,,不是?!敝苋丝套笥覟殡y,,可在楊逸面前還是說道:“小的是想說,大少爺,,您回來了,?,!”
“我要是沒記錯的話,你是辛兒的貼身護(hù)衛(wèi)把,?”楊逸吐了口氣:“那為什么你現(xiàn)在沒跟在他身旁,?”
“二少爺走得急,況且……況且到了這兒二少爺他也不讓我跟得太緊??!”
“你的賬待會兒再算?!睏钜輰ⅠR遞給了周泉:“待在外面等我們出來,。”
周泉一聽楊逸還得找自己算賬,,臉都嚇黑了,。可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安,。
“萬一現(xiàn)在二少爺在春風(fēng)閣里做荒唐事被大少爺撞見了怎么辦,?”周泉心里到底還是有些維護(hù)楊辛,于是把心一橫,,就將馬遞給了春風(fēng)閣的小廝,,小跑過去跟在了楊逸身前。
“你怎么進(jìn)來了,?”楊逸眉頭都擰在了一起:“還想給他通風(fēng)報信去,?”
“不是不是!”周泉連連擺手:“其實這些年來看二少爺往來的竟是些狐朋狗友,,我心里也著急,。可是您又不在家,,家里根本沒人能管得住二少爺,,小人也沒辦法啊?!?p> “況且大少爺您在這春風(fēng)閣面生,。隱秘些的地方您恐怕進(jìn)不去?!敝苋丝跉夂笳f道:“我也是想著跟著您,,您行事也方便些?!?p> “……”楊逸盯著周泉看了好一陣子:“也就是說,這里你面熟,?”
“不是不是,,小人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說……”只是周泉半天也沒說出話來,他怕自己一著急又說錯話了,。
好在這時,,春風(fēng)閣里的老鴇終于迎了上來。
“喲,,楊少爺您可終于來了,!”老鴇熱情的說道:“杏兒姑娘已經(jīng)等您好久了?!?p> 可話一出口,,老鴇自己便感覺到有點怪怪地:“不對呀,這話我不是剛才才說過一遍嗎,?”
再細(xì)致一看楊逸,,便發(fā)覺雖然五官面容與楊辛相似,可整個地氣質(zhì)卻截然不同,,老鴇這才想起來,,楊辛似乎剛才已經(jīng)進(jìn)去了。
“杏兒,?”楊逸念到,,只是心中對楊辛愈加失望,跟著露出的眼神便也有些不善,。
老鴇被楊逸看得一驚,,但嘴上還是笑盈盈地對著周泉說道:“周爺,這位公子是,?”
“這是我家大少爺,。”周泉輕輕嘆了口氣:“二少爺在哪,?”
“剛才往三樓去了,。”
“好了,,你去忙吧,。不用管我們了?!北持鴹钜莸闹苋贿呎f話,,一邊對著老鴇連著使了好些個眼色。
可惜這春風(fēng)閣里燃的都是紅盞小燈,,再加上老鴇光顧著打量楊逸,,對周泉的這些個小動作也就沒看個真切,聽了周泉這話竟然也就真的走開了,沒再管他們,。
楊逸拿眼細(xì)致尋了一圈,,才找到了上樓的階梯,于是也就順著臺階走了上去,。
周泉跟在楊逸身邊一言不發(fā),,也不知心里正在想些什么。
與一樓的環(huán)境不同,,春風(fēng)閣二樓算得上是雅間,,一般都是由作陪的姑娘們給帶上去。至于三樓,,那就不是尋常人能進(jìn)去的了,。
楊逸直接略過了二樓奔著三樓上去,可正當(dāng)他快走到三樓時,,卻在樓梯盡頭就被兩個壯碩漢子各自伸出一只手來攔住了去路,。
他們先是看著楊逸身上的粗布服飾后,本能地就將他攔下,,可再一看楊逸面龐,,便連忙把手收了回去,似乎臉上還多出了不少畏懼,,連再打量一眼的心思也不敢再有了,。
“楊少爺,您……又來了,?”
楊逸也沒說話,,只是悶著頭就往里走去。
只是轉(zhuǎn)眼一進(jìn)去,,楊逸便看見了楊辛正與幾個與他年紀(jì)相仿的公子哥坐在一起飲酒看廳內(nèi)的舞姬跳舞,,身邊還都各自站著姑娘作陪。
“他倒是顯眼,,都不用我去找了,。”楊逸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
楊逸的母親在生下楊辛后不久就過世了,,也是因為楊辛、楊逸兄弟倆打小就沒了母親,,可楊逸又格外懂事的原因,,父親楊嵐便對楊辛的照顧多了些。
也正是因為楊嵐的溺愛,,楊辛也得越來越頑皮,,等再大些年紀(jì)以后,,就連楊嵐也管不住他了,整個楊府,,就只有哥哥楊逸說的話楊辛才會聽一聽,。
其實原先楊辛也不受楊逸管教,只不過楊逸年歲比楊辛大不了多少,,打起楊辛來也就沒什么顧忌,時日一長楊辛也就不再敢忤逆楊逸,。
甚至可以說,,楊辛便一直是楊逸在管教??蓷钜菽呐略俣?,也就只是比楊辛大了兩歲,連自己都還是個孩子,,也就談不上能將他教得多好,。
心還是上了的,楊逸對自己的弟弟很是在乎,。如今見到楊辛這個樣子,,楊逸心里是又急又氣,還有濃濃的自責(zé)在他心底升騰,。
“要不是我離家這么久,,或許他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p> 周泉一見楊逸這表情,,心里一急張嘴就想招呼一聲楊辛,好提醒他別再楊逸面前犯下什么大錯,,可話還沒喊出來,,楊逸便狠狠地一眼瞪了過來。
“咕嚕,?!敝苋柿丝诳谒瑢⑦€沒喊出口的話也給咽了進(jìn)去,。
“大少爺,。咱們就站在這也不是個辦法啊?!敝苋f道:“至少咱們也得先坐下來,,找個姑娘陪在旁邊?!?p> “我弟弟就是被你這么帶壞的,?”
“冤枉啊,,小人是想說,您要是真想在暗處看二少爺?shù)脑?,咱們也不能太顯眼,。”
楊逸看了看周圍,,確實只有他和周泉兩個人身邊沒跟著姑娘,,于是也就找了張偏僻些的位置坐了下來:“你安排吧,不要再耍小聰明了,,如果給他通風(fēng)報信,,我饒不了你?!?p> “不敢不敢,。”
周泉連聲說到,。
“二少爺啊,,我也只能在不得罪大少爺?shù)那闆r下,盡力去提醒您了??!”周泉在心中嘆到。
可哪怕是他安排的姑娘都站在了楊逸身邊,,連酒菜都上了上來,,他這竭力制造的動靜愣是沒讓楊辛扭頭往這邊看上一眼。
也許是看春風(fēng)閣里舞姬獻(xiàn)的舞太入迷了吧,。
這時,,一個剛剛方便回來的黑胖子沒回自己的位置,反而是瞇著醉眼搖搖晃晃地走到了楊辛面前,。
“這可是春風(fēng)閣里名聲最響的杏兒姑娘,?”黑胖子看著楊辛身旁的杏兒說道:“不是說杏兒姑娘不接客嗎?”
楊辛抬眼看向了黑胖子,,面色有些不悅,,可那黑胖子看也不看楊辛,反而高聲嚷了起來:“老鴇,,先前你不是哄爺爺說杏兒姑娘不接客的嗎,?怎么在這里給人倒起酒來了?”
“兄弟,,你花了多少銀子,?”黑胖子從楊辛桌上端起一杯酒來便碰向了楊辛的酒杯:“兄弟我也花得起啊,怎么這老鴇就不讓杏兒來陪陪我呢,,老鴇,,老鴇,!”
這一句話講完,黑胖子又嚷了兩聲,。
楊辛看著黑胖子端在自己面前的酒杯,,竟然氣得笑起來了:“你是什么人?”
“新科武狀元肖明浩,?!毙っ骱乒Φ溃骸靶值苣闶牵俊?p> “武狀元,?”楊辛啪地一巴掌就打在了肖明浩臉上:“武狀元是吧,,老子是你爹?!?p> “啪!”這一巴掌把肖明浩,、楊逸,、周泉三個人都打懵了。
楊逸直接站了起來,,便往楊辛身旁趕了過去,,武狀元啊,他是真怕肖明浩一生氣就直接將楊辛給打死了,。
哪知肖明浩挨了這一巴掌卻突然被打醒了酒,,他楞了好一會兒以后說道:“對不住兄弟,剛才我喝多了,?!?p> 楊逸這時也已經(jīng)走到了楊辛近前,可楊辛這一桌人居然還沒發(fā)現(xiàn)楊逸的靠近,,反而是楊辛身旁一名身著紅袍的矮小青年喊道:“對不起就完了,?你可知道楊少是哪家的公子?你說一句對不起就完了,?”
“楊少的父親可是大將軍楊嵐,!”
聽到楊嵐這兩個字,肖明浩直接愣住了,,反應(yīng)片刻以后又連連到起了歉,。
本來楊辛打完人以后,心里也覺得自己有些太沖動了,,沒想到還是楊辛身旁那小紅袍又說道:“給楊少磕頭道歉,。”
“怎么,,你不把楊少放在眼里,?”
聽了身邊公子哥這句激,,再加上酒精的作用,楊辛一時也有些昏了頭,,他又揚(yáng)起手掌往肖明浩臉上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