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陽尚未升起,,東方剛剛露出魚肚白,,三月里的空氣濕潤溫暖。
謝瀾提著裙子,,悄無聲息的穿過庭院,,跨進了花閣,,看到那盆開的嬌艷的牡丹二喬時,下意識的摸上了心口的位置,。
就是在這里,,一柄匕首穿心而過。
她從黃泉路歸來,,醒來的時候,,時光卻回到了她及笄之前
花閣是謝家四房放置名貴花木的地方,謝瀾是四房第二個嫡女,,排行第五,,她的母親路氏是四老爺謝其榮的繼室,娘家是金陵的花木大戶,,陪嫁就是一個花木莊子,,每年賣花木的銀子足夠四房吃穿用度了。
二喬是要送給成國公府的,,作為林紹祖母林老夫人的壽禮,,后天便是林老夫人過壽的日子。
她記得前世林老夫人見了二喬之后,,非常喜歡,,連連夸贊。
三姐謝洛為了出風頭,,便說二喬是她一手養(yǎng)出來的,,林老夫人來了興致,問怎么種的,,謝洛支支吾吾答不出來,,最后謝瀾的奶娘孫氏推了謝瀾一把,謝瀾才鼓足勇氣,,紅著臉說怎么分根,,怎么上肥,怎么除蟲..
林老夫人十分滿意,,當眾夸獎了她幾句,,賞了她一個玉鐲,說她是個能干的好孩子,讓從來都是默默無聞的謝家五娘受寵若驚,。
吃過壽宴后,,謝瀾跟著一群姑娘坐在林家的園子里,聽她們閑談,,突然姑娘們集體沸騰了起來,,舉著絹扇含羞帶怯的透過鏤空的花墻去看對面。
原來一墻之隔的空地上,,林紹正和幾個朋友比試投壺,。
那個時候,京城有一句詩閨中女兒幾乎都知道,,江東男兒千般好,,不及林家有三郎。
林三郎就是成國公林玄恩的三孫子林紹,,儀表堂堂,,文韜武略,因為從小跟著林玄恩在邊境領(lǐng)兵,,身上還有一股不同于一般男子的陽剛之氣,。
謝瀾也不能免俗,紅著臉踮著腳偷偷看了一眼,。
“哪個是林紹?”旁邊有姑娘問道,。
有人指著一個人說道:“就是個子最高的那個,!”
謝瀾離的遠,擋在她前面的人也多,,她只看到了一個穿白色錦袍的高大身影,,還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側(cè)臉。
她聽說投壺比試中,,林紹是第一,,林老夫人把二喬送給了林紹,放到了林紹的書房里,。
謝洛在壽宴上丟了臉,,惱火的不行,回去的路上,,罵謝瀾罵的十分尖酸刻薄,,什么賣花女、愛出風頭,、沒點女孩的矜持,、輕浮..謝瀾破天荒的沒有哭,也沒有難受。
當時她是很高興的,,這種少女懷春似的喜悅藏在了她的心底,,不敢跟任何人說起,林紹這樣的青年才俊離她太遙遠了,。
謝瀾和謝洛是沾了二伯一家的光才有資格來參加老夫人的壽宴,。她們的父親謝其榮讀了三十多年的書,依舊只是個童生,,嫡子謝衍承也沒什么天分,,比起人才輩出,官帽子一頂接一頂往家掙的謝家大房,、二房,、三房,四房實在不值一提,。
還不到十五歲的謝瀾天真懵懂,,以為林紹就是完美的代表,卻不知道林紹優(yōu)秀的外皮掩蓋的是一顆毒辣的心,。
她及笄那年,,不知道為什么,父親和母親終日爭吵,,印象中父親永遠都在暴怒,,母親在無人處低泣,她惶恐不安,,她的二伯母也就是謝二夫人來給她保媒,,保的就是林三郎林紹。
母親不敢置信,,驚喜交加,,沒想到成國公府會看上瀾娘,來回問了幾次,,謝二夫人打包票,,說林家只是想和謝家結(jié)親,他們覺得瀾娘很不錯,,唯一的要求是要三日內(nèi)成親,,因為林老夫人身體快不行了,想在死前看到林紹成家,。
在路氏眼里,,自己的女兒當然是很不錯的,不比人人夸贊的二房女兒謝滟差,。
謝瀾歡天喜地的出嫁了,,覺得就是這盆二喬給自己帶來了好姻緣,。
然而紅蓋頭揭開那一剎那,林紹臉色大變,,叫道:“你是誰,?”
在無休止的咒罵中她才弄明白,林家要娶的是謝家二房的女兒謝滟,,不是她這個四房的繼室女,。
四姑娘謝滟只比她早生了半個時辰,謝二夫人拿謝瀾的生辰八字糊弄了林家,,哄騙了她和母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她嫁到了林家,毀了她的一生,,害的母親哀痛而死,。
直到她和彩繡逃離了林家在蕪湖的田莊,帶著林老夫人逃命,,那時候她才知道,,太祖為了讓皇長孫順利登基,最后幾年一直致力于打壓藩王的支持者,,林家當然不能幸免,。
林家急著借聯(lián)姻綁上謝家,挽回頹勢,,而謝家看出林家要走下坡路,,便想了這么一出“高明”的代嫁戲碼。謝滟的父兄都在朝中任要職,,前途無量,,她的父兄只是普通讀書人,靠謝家過活,,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就算她有錯,,她也早用十一年的時光償清了她的錯。直到最后她被休棄了,,林紹仍不放心,,為了娶相府千金,為了永絕后患,,將她殺害,。她永遠忘不了冰冷的匕首穿透心肺的感覺,也不會忘記林家?guī)Ыo她的痛苦,。
謝瀾從回憶中清醒過來,,在二喬前蹲下,,拿出了藏在袖子里的銀色的小剪刀,剪刀雙刃夾住了她母親最愛的牡丹二喬,,二喬開的正艷,,不負國色天香的美譽。
她聽到外面?zhèn)鱽砹四_步聲,,是彩繡來找她了,。
只要她手輕輕合攏剪刀,如銀盤大小的牡丹花就會從枝頭斷開,,掉到地上,,剩下光禿禿枝干。
花閣的門吱呀一聲推開了,,彩繡的聲音清脆歡快,,“姑娘,我一猜就知道你來這里了,!”
謝瀾微微一笑,,收起剪刀站了起來,寬大的袖子遮住了手中的剪刀,,轉(zhuǎn)身面向了彩繡,。眼前的彩繡正青春年少,秀氣可愛,。
她方才糊涂了,,有罪的是人,不是母親最喜愛的二喬,。
“姑娘,,現(xiàn)在回不回去?”彩繡問道,。
謝瀾搖搖頭,,“陪我轉(zhuǎn)轉(zhuǎn)吧?!?p> 彩繡上前兩步,,手貼上了謝瀾的額頭,擔心的問道:“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沒有,。”謝瀾握住了彩繡的手,。
她人生最大的噩夢已經(jīng)過去了,,她的母親還在,她不是遭人唾棄的代嫁新娘,,一切都還是最初的美好模樣,。前世的悲慘經(jīng)歷她只當是做了個噩夢,,她想好好的和母親活下去,這比什么都重要,。
至于燕王奪位后清算謝家,,少說也是十二年之后的事,她暫且管不了那么多,。
太陽升起來之后,,有人進了花閣,走到謝瀾跟前,,說道:“五姑娘,,您在這里,叫我好找,!”
謝瀾看了眼傳話的丫鬟,,是她三姐謝洛身邊的大丫鬟春枝。
她的母親路氏是父親謝其榮的繼室,,而謝洛和謝衍承的生母是原配李氏,,春枝是李家送來伺候謝洛的丫鬟。
春枝還是同她記憶中一樣,,仗著謝洛喜歡她,,倚重她,鼻子長在頭頂上,,對她和她母親路氏都不太尊敬,。
“什么事?”謝瀾問道,,聲音平靜無波,。
春枝聽的心頭猛一顫抖,覺得五姑娘的聲音和平時大不一樣了,,透著冷淡,,就像是剛化凍的泉水,激的人心頭一涼,。
“我們姑娘讓我來問五姑娘,,后天去成國公府吃壽席,您穿什么顏色的衣裳,,免得姐妹兩個穿重了?!贝褐B忙說道,。
春枝清楚三姑娘的心思,謝瀾繼承了太太路氏的好相貌,,出落的亭亭玉立,,比謝洛漂亮多了,。
謝洛是絕對不希望和妹妹穿的差不多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的。
“我身子不舒服,,后日就不去吃壽席了,。”謝瀾走出了花閣,,經(jīng)過春枝時說道,。
春枝愣了一下,“哎,,怎么不去了?。课覀児媚镞€等著..”
彩繡瞪了她一眼,,匆匆跟上了謝瀾,,春枝這才不甘心的閉上了嘴巴。
“姑娘,,你真不舒服,?是不是昨晚上蹬開了被子?”彩繡問道,。
謝瀾搖搖頭,,看著記憶中十分熟悉的四房的宅院,問道:“彩繡,,今天是哪一年,,幾月初幾?”
“浩武三十年,,三月初五,。”彩繡小心翼翼的說道,,“您這是怎么了,?這兩天都問了好幾遍了?!?p> 謝瀾喃喃道:“我只是不敢相信..”
彩繡沒聽清楚謝瀾的話,,問道:“不敢相信什么?”
“不敢相信今天只是今天而已..”謝瀾低聲說道,,微微一笑,,“我頭疼的厲害,得趕快回去躺一會兒,!”
被謝瀾和彩繡拋在身后的春枝氣的跺腳,,看了眼紅磚瓦房的花閣,目露不屑,,繼室就是繼室,,出身商賈,,哪比的上原配李氏是官家小姐,連累的三姑娘在外頭叫人瞧不起,,說她有個賣花的繼母,。
春枝回到謝洛那里時,謝洛正在看攤在床上的幾件衣裳,。
“這件不好,,顏色太老氣!這件也不好,,兩年前做的,,早過時了..?!敝x洛挑來挑去,,挑不出一件能入眼的,最后氣恨恨的跺腳說道:“連件像樣的衣裳都沒有,,還去吃什么壽席,!”
奶娘葛氏說道:“后日才是成國公府老夫人的壽宴,姑娘不如去找太太,,兩日功夫夠做一身新衣裳的,!”
“她那么小氣,這不年不節(jié)的,,能舍得給我做身新衣裳,?”謝洛撇嘴道。
葛氏扶著謝洛嘆氣,,說道:“人靠衣裝,,佛靠金裝,這些年實在是委屈了姑娘這么好的人才,!”
事關(guān)四房的繼室路氏,,謝洛是原配李氏嫡女,而葛氏是李氏帶來的陪房,,她們兩個敢發(fā)路氏的牢騷,,其他的下人就不敢接腔了。
見春枝回來了,,謝洛沒好氣的問道:“她怎么說,?”
“五姑娘說她這兩天不舒服,不去吃壽席了,?!贝褐φf道。
謝洛大怒,“早不舒服晚不舒服,,怎么偏偏這兩天不舒服?她要是不去,,我一個人怎么好跟著二伯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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