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不敢非議您,?！敝x瀾說道,，“您是我父親,，我便是您口中形容的小畜生，也做不出犯上忤逆之類的事,?！?p> 四老爺聽到這話，悻悻然哼了一聲,，覺得謝瀾這句話還像個人話,，有點服軟的意思，瞪著一雙醉的猩紅的眼睛,，叫道：“你知道就好,，別以為我不敢把你怎么樣，我告訴你,，我是你爹,，想收拾不聽話的女兒，法子多的是,！”
謝瀾看著得意自傲的四老爺,，眼底心底俱是一片清冷，說道：“我是沒辦法對您怎么樣,，可我話也給您放在這里——假如我再聽到您說母親什么不是,。?！?p> 四老爺剛剛緩和下來的面容又勃然大怒起來,，指著謝瀾跳腳道：“你想如何？”
謝瀾大踏步的朝他走了一步,，面容冷厲,，揚聲說道：“我就去城外的庵堂剃度出家，日日跪在佛祖前念經(jīng)祈禱,！”
四老爺沒想到謝瀾會這么說,，嚇了一跳，瞪著眼問道：“你祈禱什么,？”
“祈禱讓佛祖慈悲為懷，饒了你這口業(yè)之罪,！”謝瀾咬著牙,，盯著四老爺,，一字一句的說道。
“你,！你這個該死的小畜生,！”四老爺簡直暴跳如雷，揚起巴掌就要往謝瀾臉上打去,。
彩繡驚叫了一聲,，剛要撲過來擋住謝瀾，謝瀾卻伸出手攔住了彩繡,。
謝瀾盯著四老爺,，目光冰冷，毫不退縮,。
“我說笑的,，我為了您出家，那也太想不開了,！”謝瀾譏諷道,，“我知道您最孝順姨太太了，您不在家的時候,，我一定替您好好孝敬她,！”
只要四老爺敢打她一下，她一定十倍的還到令姨太太身上,。
四老爺?shù)芍劬?，想起謝瀾在令姨太太院子里放的那把火，到現(xiàn)在令姨太太晚上睡覺都不踏實,，常向他哭訴,，說是被謝瀾嚇的老做噩夢。,。
看這個女兒冷冰冰的目光,，他突然心底都發(fā)顫，這哪是女兒,，這分明是仇人,！
四老爺猶豫著，就這么放下了手,，那他以后在謝瀾跟前一點父親的威嚴都沒有了,，可不放下，他一點都不懷疑路氏和謝瀾會向令姨太太下手,。
謝瀾輕蔑的笑了笑,，向四老爺行了個禮，說道：“父親喝多了，我叫人來扶您回去醒醒酒,?！闭f罷，她轉過身,，拉著彩繡走了,。
走了兩步，謝瀾像是想起了什么,，回過頭,，說道：“父親，我剛才的話,，您可記住了,，別以為我只是說說而已?！?p> 四老爺氣的眼前一陣陣的發(fā)黑,。
彩繡惴惴不安的跟在謝瀾身后，幾次張嘴,，都沒有把話說出口,。
謝瀾突然停下了腳步，嘆了口氣,，說道：“彩繡,，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你想說我不該跟他起沖突的,，對不對,？”
彩繡連忙點點頭，說道：“四老爺是過分的很,，可您是他女兒,，惹惱了他，對您沒什么好處,！”
謝瀾搖搖頭,，看著遠處西墜的夕陽，淡淡的說道：“就是我不惹惱他,，乖乖的做一個聽話懂事的女兒,，他也不會對我好的?！?p> 前世里,，她是那么乖巧聽話，四老爺還不是要把她許給令海濤,，在有了更大的好處后,，又把她哄騙著賣給了二房,，成了謝滟的代替品。
前世母親早逝,，她受盡欺辱,，顛沛流離，困窘艱難,，最后被林紹殺害，慘死在一家混亂臟污的小客棧,。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正是她的父親嗎！
今生她不過替路騰解圍,，說了幾句惹怒了他的話,，他就迫不及待的把她嫁到令家去。
這就是她的父親,。
謝瀾輕聲說道：“反正無論如何,，他都會賣了我，都會作踐我,，不把我當親生骨肉看,。。不管他怎么對我,，我是不能允許他在外人面前詆毀母親的,。?！?p> 彩繡看著謝瀾平靜冷淡的面龐,，心里都替她難過，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喃喃說道：“姑娘,，以后會好的！”
謝瀾彎唇笑了笑,，笑容冰冷茫然,，以后會好嗎？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倘若再像前世一樣逆來順受，膽小怕事,，她就算免除了被哄騙著嫁到林家的命運,，也逃脫不了四老爺為她準備的其他火坑。
路氏并不知道謝瀾把四老爺氣的要跳腳的事,，送完羅家的人回來,，她已經(jīng)很累了,。本來生病還未好透，今日路氏是強撐著招待客人,，這會兒上困倦不已,。
謝瀾服侍路氏在床上躺下，打開了窗戶,。
窗外已經(jīng)布滿了晚霞,，紅彤彤的映照著整個院子都是橘紅色的霞光。
“都已經(jīng)這么晚了,?！甭肥峡戳搜鄞巴猓]目養(yǎng)神,。
看母親滿臉都是倦色,，謝瀾說道：“您安心歇著吧，今日肯定累著了,?！?p> 路氏笑了一聲，嘆了口氣,，“我有什么累的,，不過作陪罷了?！?p> 都是李家舅太太開口說話,，她不過是個陪襯，沒她在,，場面上不好看,，有她在，也沒什么作用,。
謝瀾笑了笑,，沒有吭聲，轉而問道：“這些天五哥又問你要過錢嗎,？”
路氏搖搖頭,，笑道：“你五哥好幾天都沒回家了，都在書院念書,，今日是羅家來人相看你三姐,，他才回來作陪的?！?p> “那母親可得答應我一件事,。”謝瀾拉著路氏的手,，撒嬌似的笑道,。
路氏問道：“什么事,？”
“以后五哥再來要錢，您別給他,?！敝x瀾說道，“他要是鬧,，您就讓他找父親要,。”
斷了謝衍承的銀子,，她就不信窯姐兒不要錢,，免費讓他嫖！四老爺知道謝衍承去妓院,，一定不會支持路氏給謝衍承銀子的。
路氏略微吃驚,，看著謝瀾認真的神色,，便點了點頭。
謝衍承所在的書院,，管吃管住,，他的衣服都有家里準備，按說謝衍承便是身上一文錢不帶,，也凍不著,，餓不著。
其實路氏對謝衍承分外客氣,，謝瀾是能夠理解的,，路氏沒有兒子，將來是要靠謝衍承養(yǎng)老送終的,。
沒有兒子就沒底氣,，路氏對謝衍承便沒辦法狠下心去管教。
晚上,，謝瀾躺在床上,，想起今天四老爺在外人面前說路氏的壞話，便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五月的天氣已經(jīng)有了燥意,，夜風透過窗欞，帶走了屋里的悶熱,，送來一室清涼,，房間里還有黃昏時文娟熏過的艾草香味。下弦月的月光照入房間,，照的簾子上一片柔和的珠光,，這么寧謐而美好的夜晚,，她實在不應該浪費在四老爺身上。
謝瀾回想前世,，好像從她有記憶開始,，四老爺就是這副德行，整日和一幫久試不第的酸腐文人喝酒,，喝醉了就抱怨懷才不遇,，最經(jīng)常抱怨的便是母親出身不好，他人生所有的不如意似乎都是因為娶了母親,，母親做買賣維持家業(yè)讓他丟了臉,，他考不上秀才是因為母親不懂學問，他做不上官是因為母親娘家?guī)筒簧厦?，令姨太太整日哭哭啼啼,，過的不好是因為母親不孝，不尊重他和姨太太,。,。
四老爺偶爾也會抱怨伯祖父和三個伯父不夠照顧他，但僅僅是偶爾而已,。
謝瀾覺得,，四老爺心中對伯祖父和三個伯父還是很畏懼的，他不敢和伯祖父他們撕破臉,，他舍不得謝家子弟的身份,。
也是，四老爺身上唯一可以稱得上是閃光點的地方,，也就是他姓謝了,。
謝瀾閉上眼睛，長長的嘆了口氣,，不知道是四老爺本性如此,，還是善良軟弱的母親把他慣成這樣子的。
她曾見過那些潑辣的鄉(xiāng)村婦人,，將丈夫公婆收拾的服服帖帖,。
那么恪守女訓女誡的母親大概狠不下那份心去對付父親。
彩繡輕輕的掀開珠簾,，進了內室,，輕聲問道：“姑娘，這么晚了,，你還沒睡,？”
謝瀾睜開眼看著她，搖頭道：“我睡不著,?！彼怖锩媾擦伺?，拍了拍床鋪，說道：“你過來陪我睡吧,?！?p> 彩繡便笑著走過來，躺到了謝瀾身旁,。
“姑娘,，是不是還在生四老爺?shù)臍猓俊辈世C問道,。
謝瀾啞然失笑,，搖頭道：“我干嘛要生他的氣？生氣也是白生,，氣壞的是自己的身子,。”
為四老爺那樣的人生氣不值當,，她只是心疼母親,。
“那您為什么睡不著？”彩繡問道,。
謝瀾沒有吭聲，有些話她只能藏在心底,，彩繡雖然是她親近的人,，但彩繡不知道四老爺將來有一天會騙了母親，賣了她,，她沒辦法向彩繡表達心中的憤怒和酸苦,。
她現(xiàn)在的心情已經(jīng)平和很多了，剛重生那幾天,，她哪都不敢去,，她怕她看到四老爺和二伯母，會按捺不住心中的憤怒,，撲上去撕打他們,。
“我一點都不想在這個家里呆著。,?！敝x瀾喃喃道，她不是真正的十五歲的謝瀾,，她是懷著憎惡和怨恨從地獄里爬回來的惡鬼,，她憎惡著無恥無能的謝其榮父子，她厭惡無知愚蠢的謝洛,，厭惡小人心性的婁姨娘和謝湄,，厭惡卑鄙下作的令姨太太,。。
彩繡摟著她的肩膀,，勸道：“姑娘,，三姑娘定親后，馬上就輪到您了,。您出嫁后就離開這個家了,。”
經(jīng)歷過一次足以毀滅她的婚姻,，謝瀾對嫁人沒有絲毫的喜悅和期盼,，她平靜的說道：“我嫁人了，可以擺脫這些人,，這個家,，可我母親怎么辦？她走不了,，永遠離開不了,。”
彩繡看謝瀾那平靜中帶著悲傷的模樣,，心里就替謝瀾疼的厲害,，突然間，她靈機一動,，興奮的說道：“姑娘,，不如您嫁薛大人吧！薛大人是公主的兒子,，聽說皇上也很喜歡他,，他那么厲害，人也那么好,，有他在,，老爺肯定不敢對太太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