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將目光投向窗外,,在群山環(huán)繞的山嶺之上,,有一只蒼鷹在繞著盤旋飛翔,孫策知道那蒼鷹盯著的地方,,就是石印山,。對于信鴿帶來的結(jié)果,,他已經(jīng)不用再出言問詢了,因為在周瑜白晰的臉上,,正浮上一道激動的紅暈,。
“時間是會改變一個人的,要是祖郎還是從前的那個人,,我們的計劃就不可能了,?!敝荑し畔旅苄牛袊@道,。
孫策收回遠眺的眼神,,道:“公謹,你說太史慈還是神亭嶺上的那個太史慈嗎,?”
周瑜若有所思道:“有些人是一生都不會改變的,,太史慈是如此,高寵也是如此,!”
“公謹,,其實你我又何嘗不如此呢!有這樣的對手存在,,你我的這一生才不會黯淡失色,。” 孫策發(fā)出一聲爽朗的大笑,。
孫策磊落的胸襟和丈夫的豪氣是周瑜不曾有的,,面對著高寵這樣的強敵,孫策此時此刻流露出的只是欣喜,,而沒有一點的怨恨,。
在周瑜的心中,忽然閃過一念,,高寵與孫策其實根本就是同一種人,。
他們都是不世的豪杰。
而在這亂世,,英雄豪杰的個性決定了他們的命運,,互為對手,卻又惺惺相惜,。
“三弟,,整軍出發(fā)!”孫策跨步出門,,大聲道,。
“遵令!”全身貫甲等候著許久的孫翎精神抖擻,,大聲應(yīng)和一聲,。在孫策的身后,周瑜,、黃蓋,、徐琨諸將緊跟著魚貫而出!
就在孫策蓄勢出擊的時候,,太史慈卻還沉浸在襲取涇縣的喜悅中,,渾然不知可能會有后路被斷的危險,。
攻擊涇縣的戰(zhàn)斗進行的很順利,祖郎的情報看起來是正確的,,留守在城中的孫策守軍不到一百人,,根本就沒有抵抗高寵軍的能力。對于太史慈來說,,涇縣不過是前進路上的一個支點,,真正的戰(zhàn)斗還在以后,既然敵人退卻了,,那么就要勇敢的去占領(lǐng)它,。
作為一名驍勇善戰(zhàn)的大將,太史慈從來都沒有懷疑過自已的決擇,。
高寵現(xiàn)在正在江北作戰(zhàn),我這里只要能拿下秣陵,,那么就可以替高寵打通一條南下江東的通道,,到時候大軍從當(dāng)利口渡江,就可以一路徑取曲阿,、吳郡,,乃至?xí)恕?p> “將軍,今夜是否在涇縣宿營,!”親兵問道,。
太史慈點了點頭,涇縣雖然城垣不固,,但至少也算是一個可以屯兵的場所,,從涇縣到秣陵,這是一段艱難而復(fù)雜的道路,。雖然沒有險要的關(guān)隘,,但途中密林叢叢,保不證哪里會有敵人冒出來,。
但這一切都算不得什么,。
入夜,太史慈坐在帳前,,默默的注視著眼前的一堆篝火,,不知怎的,今夜的思緒是如此的紛亂,,始終無法入眠,,難道說這二年的安逸真的磨去了自已的毅志嗎?不,,不會的,。
凌亂的思緒中,,太史慈將手中的酒水灑入篝火之中,激起的清煙遮擋住那略且得滄桑的面容,,他的眼眸中一片朦朧,。
三十余年光陰虛度了無功,年輕的高寵還有大把的機會可以爭取,,而自已若再錯過了這一次,,那就只能老死床榻,徒作空嘆了,。
猛然間,,耳邊呼喊聲傳來:“前營火急!”
“后營火起,?!?p> 太史慈豁然起身,放眼望去只見前后兩軍之中火光閃起,。
破敗倒塌的涇縣城墻阻擋不住孫策軍的腳步,,在城外擔(dān)負巡哨的斥候也沒能預(yù)先示警,估計是被早就守候伏擊的敵人殺了,。
混亂中,,黃楚匆忙奔至,大聲叫喊道:“太史將軍,,營屯火起,,我們遭襲了!”
太史慈豁然起身,,斷喝道:“傳令各營,,向中軍聚合!”
此時遠處有喊殺聲傳來,,“莫要讓太史慈跑了,!”
太史慈嘴角掛起一絲冷笑,暗想某家的頭顱豈是這般容易拿的,。
沖入城中的敵兵越聚越多,,除了西門之外,東,、南,、北三面的城門都已被突破,除了在東城主攻的陳武軍外,,南面有程普,,北面有呂范,他們各率大軍將太史慈的兩千兵馬團團圍住,,得到祖郎密報的孫策出動了精銳主力,。
涇縣城中,,喊殺聲更烈,熾熱的鮮血在士卒們的胸中沸騰,。
邊上有親兵備好戰(zhàn)馬,,太史慈提戟上馬,振作精神,,大喝道:“迎上去,!”好在經(jīng)過暫時的驚慌之后,聽到號令的將士紛紛聚攏過來,。
“是,!”聚集在中軍旗下千余將士大聲響應(yīng),高舉武器和戰(zhàn)旗往敵人涌入的方向殺去,!
遙望漫天的烽火,,太史慈感到一陣莫名的緊張,這是一種久違了的感覺,,是大戰(zhàn)來臨之時興奮的戰(zhàn)栗,。
箭矢頻頻從身邊掠過,太史慈身在奔馳的戰(zhàn)馬之上,,眼睛死死的盯著火光中陳武的大旗,那金字的大旗在他的眼中染滿了鮮血,,那是無數(shù)陣亡將士的鮮血,。
戰(zhàn)馬的馬蹄騰飛而起,太史慈手中的大戟上下舞動,,所過之處血肉翻飛,。
黃楚催動戰(zhàn)馬跑在太史慈的身側(cè),看著太史慈消瘦的臉龐上那雙燃燒著熊熊烈火的眼眸,,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喃喃自語道:“這便是神亭嶺上與寵帥并肩作戰(zhàn)的太史慈,這才是我心中甘愿為之舍命流血的大將軍,!”
這一刻,,黃楚心頭又想起兄長黃越在臨行時叮囑的話:“照顧好太史將軍,不要讓敵人的冷箭傷了他,!”
大哥,,你放心!黃楚暗自喊道,。
陳武的心情從來沒有象今天這般好過,,面前的太史慈雖然驍勇,但卻已是籠中困獸,,興不起多大的風(fēng)浪了,,對一年多來憋悶在心頭的那一口惡氣終于可以出了,。
陳武冷冷的看著奔襲而來的太史慈,持刀大聲道:“太史慈,,汝已無路可走,,何不早早下馬束綁,也免得手下兵士白白送死,?”
太史慈一戟刺落一名擋路的敵卒,,大笑道:“陳武小輩,拿命來吧,!”
陳武冷笑道:“汝既死不悔改,,那也罷,你且看那個方向——,,你的石印山已經(jīng)被我家主公取下了,!”
說罷,陳武手指著遠處巍巍的群山,,在山巒之間更有裊裊濃煙升起,。
“陳武,你這話去蒙三歲孩童可以,,卻騙不了我,,石印山關(guān)山隘要,固若金湯,,汝便是數(shù)萬大軍來,,也攻取不下!”太史慈傲然道,,那石印山天際的濃煙雖讓他心驚,,但還不能動搖他的信心。
陳武仰天大笑道:“可憐太史慈一世英雄,,竟不知祖郎早就暗結(jié)我主,,現(xiàn)在早已獻關(guān)投降了!”
策馬殺將過來的呂范一舉長槍,,喝道:“太史慈,,你失了關(guān)隘,已無退路可尋,,何不早早降了我主,!”
太史慈豪笑一聲,道:“成敗在天,!今番且讓你們瞧瞧我太史慈是何許人也,!”說罷,人馬化作一道驚虹向陳武撲去。
陳武嘴角露出一抹憐憫之色,,手中迅速的擒刀架開來戟,,只聽得“鏘——!”一聲響,,在太史慈有些驚異的目光中,,陳武的刀依舊握在手中。方才的一戟太史慈使出了全力,,若是換作從前,,陳武的虎口可能會被生生的震破,而現(xiàn)在,,陳武雖然兩臂有些發(fā)麻,,但大刀并沒有脫手飛出。
呂范沖了過來,,與太史慈這樣的勇將交戰(zhàn),,單挑是最不明智的做法,在孫策軍中素有儒將之稱的呂范當(dāng)然明白這個道理,。
“向西突圍,!”在陳武、呂范兩軍的夾擊下,,太史慈知道想要取勝幾無可能,,如果再拖延下去,等到南邊程普再圍殺過來,,自已的二千人馬就都要折在城中了,。
在太史慈的斷喝聲中,二千將士齊聲吶喊“殺”,,在他們的眼中,只要太史慈還在戰(zhàn)斗,,敵人即便再多,,也不能摧毀心中的自信。黃楚感受著如山呼海嘯聲的吶喊,,胸中似有一團火在燃燒,,他催動坐騎緊緊跟在太史慈身后。
太史慈近乎麻木的砍殺著沖至近前的敵人,,大戟如旋風(fēng)般的舞動,,蕩起陣陣寒光,不知不覺已沖出西門,。
“子衡,,我們怎么辦?”陳武道,。
呂范笑了笑,,道:“我們不要逼過去,,只需緊緊跟隨就可以了,太史慈往西突圍目的是回石印山去,,就讓他去看看關(guān)隘究竟落到誰的手里好了,。”
“子衡的意思是想等太史慈到了石印山下,,見到關(guān)隘丟失,、斗志盡喪之時,再發(fā)力全殲之,!”呂范身后傳來程普雄健的聲音,。
呂范點頭微笑道:“范這一點小伎倆,如何瞞得過老將軍,!”
“將軍,,前面就是石印山了!”黃楚興奮的叫道,。
聽到黃楚的喊聲,,一路之上,被追敵緊緊壓迫著的將士們高興得大叫起來,,從涇縣突圍而出的士卒轉(zhuǎn)戰(zhàn)回來的,,只剩下了不到一千三百人,其它的七百余人不是戰(zhàn)死,,就是落了單被追擊的孫策軍給俘虜去了,。
太史慈的神色略有些疲憊,方才陳武表現(xiàn)出的武力雖然令人吃驚,,但還算不得什么,,最令太史慈感到痛心的是——這一次的慘敗。
離石印山越近,,太史慈感到的卻不是歸家的眷戀,,而是另一種無法言語的擔(dān)心,陳武說的那些話是真的,,還是假的,?
如果祖郎沒有背叛,那為何敵人對自已的動向如此的一清二楚,。
如果祖郎背叛自已,,那他又為何要這么做。
莫非,,自已真的看錯了人,。
祖郎已不再是那個吆喝宗里、豪爽仗義的陰陵宗帥。
就在忐忑不安之中,,戰(zhàn)馬已翻過最后一道山嶺,,太史慈再抬起頭,在灰蒙蒙的霧色中,,石印山的險峻山道若隱若現(xiàn),,如同一條通向天庭的階梯。
前面不遠,,就到了石印山下了,。
太史慈長吁了一口氣。
忽然間,,一道沖天的煙柱從關(guān)隘之上升騰而起,,這一股濃煙驅(qū)散四周的霧靄,強烈的焦灼味順著山風(fēng)向太史慈所處的地方吹來,。
“將軍——,,那是霹靂車放置的高臺!”黃楚手指著煙火升起的地方,,驚叫道,。
太史慈臉色倏變,霹靂車所處的高臺皆為石塊堆砌而成,,四周樹木都已被砍倒,,方圓數(shù)十丈內(nèi)無一可燃之物,現(xiàn)在漫天的濃煙可以解釋的結(jié)果只有一個,,那便是霹靂車被點燃了,。
也唯有硬木制成的霹靂車才能升騰起這般沖天的煙柱。
霹靂車的制作相當(dāng)?shù)牟灰?,在高寵的督促下,,豫章的工匠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才制作出了二十具戰(zhàn)車,在石印山上沒有自已的命令,,是誰也不能動一下霹靂車的,。
現(xiàn)在,霹靂車被點燃燒毀,,難道是有人在用這種方法向我們示警?
黃楚臉色慘白,,道:“昔日,,我與大哥接受守護重任時,曾有過誓言,,人在車在,,人亡車亡,現(xiàn)在,霹靂車被焚,,我大哥——,。”
太史慈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此時他的心中已沒有了幻想,,他知道石印山要隘不存在了,在自已決定離開的那一刻,,那曾經(jīng)固如磐石的關(guān)隘就已經(jīng)放棄了,。
現(xiàn)在,前后皆有敵兵,,自已身入甕中,,無有生路。
“太史將軍——,!”在那一笑中,,黃楚看到了太史慈眼睛里流露出的絕望。
身后,,馬蹄聲急促的響起,,是陳武、呂范,、程普追上來了,。
太史慈拔轉(zhuǎn)馬頭,回望后陣,,只見軍容整齊的孫策大軍如一道無法逾越的移動城墻,,正在一步步的靠近,在冰冷的鐵甲后面,,是無數(shù)枝森然指向已陣的箭矢,。
敵陣中,陳武一舉手中大刀,,高聲大喝道:“放箭,!”
屠殺的時機終于到了,陳武沒有再猶豫,,既然方才的勸降無果,,也就再沒有手下留情的必要了,身為一名武將,,陳武清楚的知道婦人之仁是絕對要不得的,。
“嘭——,轟,!”弓鳴聲響,,箭如疾雨般遮天蔽日,。
陳武手再抬起,第一波弓箭尚未落地,,第二股弓箭再次飛滿天空,,如蝗蟲蔽日——。
黃楚身邊的將士紛紛倒下,,在聲聲慘叫中,,一名沖在頭里的屯長大腿中箭倒于地下,無所遮蔽瞬息被射得千瘡百孔,,命歸黃泉,。
黃楚一凜,他清楚的記得,,方才在涇縣城中,,就是這名勇敢的屯長一舉格殺了五個敵兵。
黃楚悲呼道:“將軍,!我們拚了,!”
太史慈的目光掃過身邊的將士,那些年輕的臉龐個個一臉堅毅,!
太史慈臉上悲壯之色一閃而過,,大吼道:“沖!”最后的一千三百名將士憤然沖起,,直撲孫策軍箭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