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群雄割據(jù) 第四十三節(jié) 背信

　　一陣倦意涌上來,，劉備轉(zhuǎn)頭看看典韋，只見陪著他徹夜未睡的典韋,，也在努力撐大眼睛,，身體似乎還在搖晃。

　　“樂濤（典韋）,，忙了一夜,，我們先歇會，告訴元直,，陶恭祖來了他先接待,，沒事不要喚我?！比缃裨僬勄嘈靸芍萁y(tǒng)一貨幣的事,，攻守之勢已易位，沒必要討好陶謙,。為了爭取最好的條件,，先把他涼涼，等他著急了,，再說,。

　　睡房內(nèi)，劉備正拿著《呂氏春秋·典論》,，無心地翻閱著,，只等倦意上涌,，好倒頭就睡。門外,，突然響起了拍打大門的聲音：“主公,，太史子義（太史慈）星夜急報，緊急軍情,?！?p>　　看來，是孫堅的消息到了,。

　　劉備起身拉開大門,，徐庶劈頭就說：“太史子義星夜急報，孫堅退兵太谷,，稍作停留,，復(fù)起兵向汝陽進(jìn)發(fā)。其行軍匆匆,，路線詭秘,，子義懷疑：袁術(shù)新敗后可能召回孫堅，意圖對我方不利,，提醒主公速速戒備,。”

　　劉備睡意頓去,，怒火上涌：“文臺竟敢如此欺我?！?p>　　乘勢偷襲青州,，孫堅顯然做不到，然而,，他打著拯救張嫣兒小姐的幌子,，從劉備那里騙取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一獲得傳國玉璽,，就開始背盟棄約私自撤兵,，傳國玉璽的魅力這么大嗎，為了它可以不顧友情戀情,？

　　“恨啊,，我恨不得親自披甲上陣?！眲溟L嘆道,。

　　徐庶意會。劉備這是說,，自己后方不穩(wěn),，諸侯圖謀之心不死，故此不能親至前線，只能依靠代理人,，打一場代理人戰(zhàn)役,。為了加強自己的影響，甚至不惜派出青壯（傭兵）化身為士卒,，參與戰(zhàn)斗,。然而，顯然這種控制方式效果不佳,。

　　“元直,，你速速帶翼德前往汝陽，截下青州童子軍,，就說：新年將至,，童子們必須回家探望父母。若孫堅不允,，你給我斬殺孫堅,，躲其軍，滅其卒,?！眲湟а狼旋X地吩咐道。

　　“此舉不妥”徐庶毫不猶豫地否決說：“我軍距離汝陽至少七日路程,，等我軍到達(dá)汝陽,，孫堅可能已不知去向。再者說,，我軍孤軍遠(yuǎn)征,，勝負(fù)極其難料。孫堅,，江東之虎也,，董卓亦敗在其手下，非主公親至,，我軍難以取勝,。”

　　就這樣,，金蟬脫鉤了,。劉備不甘心地走到桌案前，仔細(xì)地察看著地圖,。

　　徐庶的聲音遙遙傳來：“太史子義還報告：邙山一戰(zhàn),，由于我軍未及趕上，童子軍沒有鎧甲赤膊上陣,，使用成年人的巨弓大弩作戰(zhàn),?！?p>　　“什么？”劉備吃了一驚,，急問：“傷亡多少,？”

　　童子軍力弱，使用成年人的弓弩,，意味著幾次射擊后,，童子軍將無力張弓，只有等待敵人屠戮,，傷亡可想而知,。

　　徐庶躲躲閃閃地回答：“傷亡過半，童子軍尉許靈陣亡,?！?p>　　劉備暴走了，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五年,，五年了，濟(jì)南3000名童子才選出這200人,，我訓(xùn)練了他們五年,，教導(dǎo)了他們五年。五年的心血啊,，孫文臺,，還我童子軍來?！?p>　　徐庶不敢相勸,，閃入墻角看著劉備像風(fēng)暴一樣刮過屋內(nèi)，所過之處,，桌毀椅亡。

　　此刻,，陶謙正好進(jìn)入劉備府邸,，見到府中之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心中疑惑,。

　　也正因為府內(nèi)人心惶惶,，無人阻攔陶謙。仗著地理熟悉,，陶謙帶人揚長而入,，走進(jìn)劉備后院。

　　才一接近劉備寢室,，就聽見劉備嗚咽的聲音：“孫文臺,，把我的軍團(tuán)帶回來,，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陶謙一驚，孫堅軍中有劉備的孩子,？

　　“阿彌陀佛”,，陶謙身后，一個光頭壯漢閃身而出：“這位施主暴怒傷肝,，待貧僧前去勸解,。”

　　陶謙點點頭,，看著那個僧人昂然進(jìn)入劉備房間,。

　　半晌，徐庶走出房間,，向陶謙施禮：“我家主公一時失態(tài),，見笑了。請?zhí)展S我到會客室,，主公將整衣相見,。”

　　陶謙稍待片刻,，劉備匆匆而至,。

　　“恭祖公，那個光頭者何人也,，怎么私入我房內(nèi),？請教恭祖公，該如何處置,？”劉備不悅地詢問,。

　　陶謙連忙回答：“他是隨我而來的僧人，聽到玄德公暴怒傷身,，一時情急,，闖入屋內(nèi)，還望玄德公原諒,?！?p>　　僧人，這時代尚有僧人,？劉備疑惑地緩緩坐在椅子上,，心頭嘀咕：正是僧人喜歡私闖民宅，造成了其后通奸行為不斷,，看來,，必須早早立個規(guī)矩，禁止僧人入私宅,。

　　“自明帝（東漢光武帝劉秀之子,，第二任東漢皇帝）時代,，楚王英（佛教信徒）謀反，朝廷大殺僧人,，因此案‘坐死徙者以千數(shù)’,，自此之后近百年，中原之地再也找不見僧人,。史籍不再有關(guān)于佛教在中土傳播的記載,。恭祖公那里找見的這個僧人，竟敢私闖我的寢室,?！眲淙圆粷M地說。

　　陶謙身后閃出一個年輕人,，朗聲道：“佛祖貴尚無為,，好生惡殺，省欲去奢,，朝廷雖禁,，信眾仍口口流傳，生生不息,?！?p>　　這會，連徐庶都皺起了眉頭,，陶謙輕聲呵斥道：“我與玄德公說話,，世高休要多嘴?！?p>　　那青年恭順地退下,，劉備卻發(fā)現(xiàn)，這青年退下時,，嘴角抽動,，眼中閃過一抹寒光。

　　“世高,？此何人也,？”劉備訝問。

　　“此乃下邳相笮融”陶謙解釋說：“黃巾以太平道攪亂人心,，我平定徐州黃巾之亂后，以笮融督管廣陵,、下邳,、彭城錢糧，起大浮屠寺（佛寺）,，命百姓悉課讀佛經(jīng),，信佛者免役,，以此抵消太平道的影響?！?p>　　陶謙意猶未盡,，道：“聽說玄德公在青州也宣講宗教，我與玄德公也可算是不謀而合,?！?p>　　笮融，原來此人是笮融,。佛經(jīng)《三藏記集錄,，五慧睿喻疑論》記載，笮融與廣陵,、彭城二相均是出家人,，然而，這一出家人的身份卻是業(yè)余的,，他的主業(yè)還是做官,。

　　廣陵、下邳,、彭城都是產(chǎn)糧大郡,，笮融利用手中掌握的糧食，“每浴佛,，多設(shè)酒飯,，布席于路，經(jīng)數(shù)十里,，民人來觀及就食者且萬人”,。一時上至守相，下至黎民,，個個口念佛號,。佛教因此才得以在中原再度興盛。

　　然而,，他這種行為卻是為了侵吞三郡糧食,。笮融的宅院修建的豪華奢侈，也是蘇州歷史上最早的私家園林,，蘇州園林之風(fēng),，從他開始風(fēng)靡后代。

　　《王題問賢》一書中說道：此人就是三國時代第一活寶,，其行事之齷齪古今罕見（現(xiàn)在已不罕見）,。

　　他身為一個佛教徒，在興佛事,，布善舉之余,，縱容部下四下劫掠肆意殺戮,，自己利用職權(quán)中飽私囊。身受陶謙提拔,，自一小卒成為國相,，然而卻在曹操討伐徐州時，見形勢不妙,，另覓高枝,。私逃途中，廣陵太守趙昱不顧陶謙反對,，以上賓之禮相待笮融,。可笮融卻起歹念,，借一次宴會,，酒酣之時殺了趙昱，并且縱容部下劫掠廣陵,，然后過江投靠薛禮,。

　　這樣一個人，口口聲聲宣揚佛教教義,，宣揚與人為善,，自己卻危急時棄主而他往，又殺人奪城,，無信無義,，可謂卑鄙無恥之極，簡直就是一個古代慕綏新,、馬向東,。

　　不過，這人卻是一個中國應(yīng)然道德和實然道德相互割裂的范本,。他所提倡的道德,，只是他認(rèn)為別人應(yīng)該具備的，但自己卻決不身體力行,。他所希望的,，只是別人學(xué)雷鋒奉獻(xiàn)，而他

　　來

　　索取,。

　　這樣一個人,，還帶著僧人，來連云港干什么,？

　　陶謙接著問：“玄德公,，大師也是出自好心，想勸解玄德公息怒，故此才私入玄德寢室,，還望玄德公諒解?！?p>　　劉備淡淡地回復(fù)說：“既有恭祖公做主,，我原諒他了。來人,，好好安葬大師,。”

　　“什么,？安葬,？”陶謙嚯地站起，驚問,。

　　劉備微笑著答：“按青州律法,，私入他人住宅，非奸既盜,，屋主有權(quán)就地格殺,。當(dāng)時，元直證明我與他素不相識,，我斬殺他符合律法,。我一時手快，嘿嘿……現(xiàn)在,，既然原諒他了,，我就出資好好安葬他?！?p>　　說完,，劉備兇狠地瞪著笮融，眼中露出濃濃的殺機：笮融帶著僧人來,，肯定是想借宗教權(quán)力,，控制連云港。這一舉動肯定的到了陶謙的默許,。如此卑鄙小人,，決不能讓他插手。

　　笮融見到劉備態(tài)度不善,，還以為是自己剛才隨意插嘴,，惹來劉備的怒氣，緊往陶謙身后靠了靠,。

　　陶謙會意,，叉開話題為劉備介紹隨行人員——徐州別駕從事、東海朐人(連云港古稱朐縣）糜竺糜子仲，徐州倉曹掾?qū)伲ㄖ鞴軅}谷之事）孫乾孫公祜,，以及糜竺的兄弟糜芳糜子叔,，隨隊護(hù)衛(wèi)的徐州大將曹豹。

　　除了陳登陳元龍,，陶謙手下的重臣都到了,。

　　一番介紹完畢，總算緩和了大堂內(nèi)的氣氛,，可是,，此時，再也不適合談?wù)摻y(tǒng)一貨幣的事,。陶謙與劉備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天,，雙方都心事重重。

　　不一會,，趙云入內(nèi)稟報：近衛(wèi)軍左師團(tuán)已準(zhǔn)備妥當(dāng),，正等下令出發(fā)。

　　劉備沉吟半晌,，詢問道：“元直（徐庶）,，你看，追不追,？”

　　徐庶答：“天寒地凍,，追之不及，奈何,？”

　　“如此放過孫文臺,，我心有不甘”劉備狠狠地說。

　　“主公如不甘心,，那就追吧,。”徐庶寬容地說,。

　　劉備想了一想,，終于下了決心：“既如此，那就放過他,。傳令,，士兵解散，各自回營,?！?p>　　陶謙實在憋不住，問：“玄德公為何要追孫文臺,，剛才進(jìn)府之時,，我聽說孫文臺拐帶了玄德公的孩子,，確有此事嗎？”

　　劉備詳細(xì)地向陶謙解釋了一番,，陶謙驚問：“孫文臺在洛陽連戰(zhàn)皆勝,，再有玄德公支持人力物力，戰(zhàn)勝董卓指日可待,，為何如此匆忙退兵,，行軍路線又如此詭秘，難道他真是圖謀徐州青州,？”

　　“傳國玉璽”，劉備脫口而出,，話一出口就知道壞了是,，嘎然而止。

　　“什么,？”,，陶謙極度震驚：“玄德公的意思是：孫文臺在洛陽得到了傳國玉璽？”

　　此言一出,，陶謙才體會到他說了什么,，再吃一驚：“傳國玉璽？”

　　傳國玉璽,，這四個字像重錘一般,，擂響了眾人的心扉——“傳國……”徐庶目瞪口呆地嘟囔著。

　　“這只是我的猜測而已”,。劉備掩飾說：“中常侍之亂,，傳國玉璽失蹤，孫文臺進(jìn)入洛陽后,，整修宮室和皇陵,，突然之間停工，緊接著就急急退兵,，我推測他退兵的理由,，其中一項就是他發(fā)現(xiàn)了傳國玉璽。否則,，以孫文態(tài)好斗的個性,，怎會在形勢大好之時突然退兵呢？”

　　“這猜測如此匪夷所思,，玄德公如何想到的呢……不過,，好像很有道理耶?！碧罩t重重地坐在椅子上,，嘆了口氣,，腦海中還在回響著那四個字：傳國玉璽。

　　“軍情急報,，洛陽來的,。”管亥匆匆跑入大堂,，遞上一封書簡,。

　　徐庶結(jié)果書簡草草地掃了兩眼，突然失聲驚叫,，書簡墜落在地上,。

　　“怎么回事，何時如此驚慌,?！眲鋯枴?p>　　徐庶不顧禮儀,，瞪著劉備半晌,，張口結(jié)舌說不出話來。

　　“元直,，怎么了,？”劉備也有點心頭慌亂：“我們遭到董卓突襲了嗎？損失怎么樣,？”

　　徐庶緩了口氣,，道：“不是董卓突襲，太史子義星夜補報軍情,，主公,，你猜怎么樣，竟如主公親眼目睹一般,，孫文臺真的拿到了傳國玉璽,。”

　　“什么,？”堂內(nèi)眾人聞聽這話,，跌倒了一片。

　　“世事難以預(yù)料,，我竟真的預(yù)料到了”劉備滿臉沉痛地表演著：“可惜,，孫文臺一代英豪，命不久矣,?！?p>　　“信上怎么說？”陶謙爬起來,，不甘心地問,。

　　“太史子義來報：孫堅在洛陽宮室內(nèi)憑吊,，忽見城南有一道五色豪光，向空沖起,。故派人前往打探,，乃是一個井口發(fā)光，井欄上面鐫有“甄官井”三字,。軍士們將井水汲干,，打撈出一個匣子，匣內(nèi)有一方玉璽,，回圓四寸,，上有五龍交紐，下有篆文,，鐫著“受命于天,，既壽永昌”八字，旁缺一角,，用金鑲補，遂認(rèn)得是秦漢二朝的傳國玉璽,。缺一角乃王莽篡位時,，向孝元皇后討要傳國玉璽，孝元皇后擲給璽綬,，導(dǎo)致玉璽缺一角,，后用金鑲補。

　　孫堅打撈出玉璽后,，立刻召集心腹將領(lǐng)關(guān)門密議,，第二天全軍開拔。當(dāng)日參與打撈玉璽的士兵隨后逃歸洛陽,，向子義將軍報告了情況,。”

　　陶謙心驚肉跳地問：“玄德公如何猜測到孫文臺會得到玉璽的呢,？”

　　劉備微微一笑,，答：“昔日中常侍之亂，少帝為張讓所逼,，由北宮出走小平津,，倉猝間不及攜璽。我料玉璽仍在宮內(nèi),，或者是那掌璽的內(nèi)侍恐被人奪去,，投入井中。后來,，這太監(jiān)被人所殺,。玉璽不之所終,。孫堅入洛，整修宮室,，得到傳國璽,，也是一種可能。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孫文臺的奇怪舉動,。”

　　陶謙再問：“剛才,，玄德公所說,，孫文臺命不久矣，此話何意,？”

　　劉備站起身來,，悠悠地說：“漢代秦，歷四百年矣,，傳國玉璽豈是福薄之人能夠私匿,。王莽篡漢奪璽，王朝何其短命,。太監(jiān)私藏璽綬,，不久身首異處。孫堅嘛,，私匿玉璽南歸,，還不小心傳的盡人皆知，我料天下有心無心之人,，必鳴鼓而攻之,。所以，孫堅必死,，今后,，凡得玉璽者都不得善終，不信,，走著瞧,。”

　　亂世開始了,，連孫堅這樣的忠臣,，也開始準(zhǔn)備培養(yǎng)自己的勢力。在這亂世里,，誰關(guān)心一個小女子的命運,，張嫣兒，蔡昭姬,，以及無數(shù)我大漢仕女就此流落草原,，蓬頭垢面為大字不識的異族放牧,，生子。

　　當(dāng)時,，一首樂府詩是這樣唱的：枯魚過河泣,，何時悔復(fù)及，作書與魴鰱,，相教慎出入,。以魚擬人，似是遭遇禍患的人警告伙伴,。然而,，亂世人命賤如草，災(zāi)禍,，是人想躲就能奪得掉的嘛,？

　　“孫堅退兵了，嫣兒小姐還沒找見,，他就退兵了,，孫文臺，騙走了我軍需糧秣和兵士,，他退兵了,。”劉備哀傷地呻吟著,，再度提起這個話題，怒火不住上涌,。

　　陶謙與手下面面相覷：早有傳言劉備打董卓是為了一個女子,，如今看來，傳言或許是真事,。

　　看到劉備漸漸有點失控,，陶謙急忙勸解：“我聽說，左匈奴單于于扶羅新近歸附了上黨太守張揚,。董卓劫掠洛陽時,，他正在京師。玄德公不如去信問問張雅叔（張揚）,，看看于扶羅是否知道洛陽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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