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聊著，轅門那邊小陳子和小馬王騎馬施施然走了過來,。出得轅門，小馬王快跑幾步,，到朱植身前跪下：“王爺，哪股風(fēng)把您給吹來啦，您可是封了遼王啦,。”
朱植雖然知道前身跟著小馬王關(guān)系很好,，但自己心中卻沒有什么感情可言,，不過還是連忙作熱情狀讓他起來，道：“你小子竟敢開本王的玩笑,，看我怎么治你,。”眼前的小馬王一襲蘭色長衫,，好個一表人材,，只見他面如冠玉，身高與楚智相若,，放到明朝可是算高個了,。即使到了現(xiàn)代也算是迷死萬千少女的小帥哥。
小馬王跳起來躲到一邊道：“殿下和楚大哥聯(lián)手,，我可打不過,。”說完哈哈大笑起來?？磥黼m然剛剛敗在楚智手下,，但看樣子兩人關(guān)系還可以，至少不會因為比武而鬧僵,。其實軍營里的漢子都比較直爽,，至少不會有那么多文人相傾。
朱植見狀道：“走,，喝酒去,。”
小馬王道：“去哪啊,，還是老地方,？”
朱植哪里知道老地方是什么地方，只得含糊道：“好,，就老地方,。”
小馬王道：“那殿下先去,，我去拉兩個新朋友,，隨后就來?！?p> 朱植道：“什么新朋友??？”
小馬王做了個鬼臉：“殿下到時候就知道,。”
朱植便叫小陳子在前面帶路,，他和楚智騎著馬,，一路信馬由韁跟在后面。走了小半個時辰,，來到了莫愁湖邊上,，原來這老地方是一個名叫“醉春樓”的酒樓。
小二看來對眼前客人早就熟悉了,，唱個諾將三人引到樓上雅間,。此處面對著波光粼粼的湖面，夕陽西下,，景色宜人,。
過不多會，小馬王帶著兩人挑簾而進,，奇怪的是來的兩人竟然一樣的身高,，一樣的相貌，一樣的衣著，竟然是一對雙胞胎??？
小馬王給兩人介紹道：“此乃遼王朱植殿下?！?p> 兩人連忙跪倒就拜,，“臣瞿優(yōu)見過殿下千歲?！薄俺荐倪h見過殿下千歲,。”呵呵瞿優(yōu),？瞿遠,？有趣有趣。
朱植發(fā)現(xiàn)兩人的區(qū)別在于,，瞿優(yōu)皮膚較黑,，而瞿遠皮膚較白，樣子都是相貌堂堂,。見著二人不禁產(chǎn)生了幾分喜愛,。連忙讓二人起來。
小馬王介紹道：“二位瞿公子皆乃副總兵瞿能之子,，與琙交往多日,，相談甚歡，趁今日機會介紹與殿下認識,?！?p> 朱植覺得事情真的巧了，怎么今天遇到的都是熟人啊,，這個瞿能也是《明史》有記載的人物,。卻說瞿能父子倆跟隨李景隆攻北平，與其子帥精騎千余攻彰義門,，差不多要破門了,，卻被主帥李景隆妒忌，令候大軍同進,，導(dǎo)致攻北平功敗垂成,。后又從景隆進駐白溝河，與燕師戰(zhàn),。能父子奮擊,，所向披靡。最后他在大軍將崩之時,，帶所部官兵殺入燕軍陣中,，大呼：“滅燕,。”斬敵將數(shù)百,，最終父子戰(zhàn)沒燕軍陣中,。
有時候朱植真不明白，都說南軍無良將,，所以擋不住燕軍虎狼之師,。數(shù)一數(shù)這些人，平安,、盛庸,、鐵鉉、瞿能父子,、楚智,、王琙，或勇或智,，皆善戰(zhàn)之人,，可南軍就這么把百萬之眾丟掉了，最后讓朱棣篡了江山,。
眼前這對孿生兄弟,，難道瞿能帶著他們一起戰(zhàn)死沙場嗎？那真的太可惜了,。
小馬王接著介紹道：“瞿家一門俊杰,，大公子瞿卿目前隨父從軍，也因軍功提升副千戶了,。瞿優(yōu)字公能,，武藝高強不在我之下，目前在府軍右衛(wèi)任總旗,；這位瞿家小公子字云飛,，去年中了應(yīng)天府鄉(xiāng)試，正入太學(xué)學(xué)習(xí),，準(zhǔn)備考后年的會試。這哥倆可謂文武雙全,?！?p> 朱植道：“哈哈，難得和如此多年輕俊杰相聚一堂,，來來來,，今日不醉無歸?！闭f著,，小馬王又把楚智給瞿氏兄弟介紹了一番,。
筵席一開，朱植命小陳子到外面伺候,。本來小陳子還擔(dān)心朱植安全問題,，但回頭一想，這里個個武藝超群,，如果他們搞不定的場面,，自己在也沒用，也就下去伺候了,。
朱植在未來可以喝酒的一把好手,，上來就頻頻勸酒，眾人見王爺如此隨和,，大家年輕人也很快熟落起來,，一時間推杯換盞聊得甚歡。
喝了一會,，朱植拿起酒杯踱到窗邊,，此時外面已經(jīng)月上當(dāng)空，他想了想,，突然吟誦道：“怒發(fā)沖冠,，憑欄處瀟瀟雨歇。
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三十功名塵與土,，
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
臣子恨,，何時滅,！
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
壯志饑餐胡虜肉,，
笑談渴飲匈奴血,。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p> 下面幾位聽著王爺突然有了興致吟起詞來，都不住停了喝酒,，自己傾聽,。大明趕走蒙古韃子,，憑的就是“驅(qū)除韃虜”的口號，所以岳飛是非常受朝廷上下尊重的,。
朱植吟完,，幾名年輕人不禁呆在當(dāng)場，他們都沒想到在這時王爺會吟誦如此沉重的“滿江紅”,。過了一會還是小馬王道：“王爺怎么突然吟誦岳武穆之詞,？”
朱植嘆了口氣道：“唉，我被封為遼王,，將要為國戍邊,，可惜我遼東大好江山仍有大半不在我大明治下，只覺得肩上擔(dān)子很重,。固而心有感觸,，靖康恥，猶未雪,，何時才能讓我大明不再受韃子的威脅,，我大明子民才能永無后患啊?！敝熘补室庾屨Z氣越來越沉重,。
瞿遠的聲音從身后傳出：“王爺，我大明武功正盛,，北元已經(jīng)沒有還手之力,，遼東周圍皆癬疾之患。王爺何必多慮,?！边@明顯是庸人之見，朱植轉(zhuǎn)身看著這個瞿遠,，正想輕蔑地教訓(xùn)他幾句,。
可突然看到此人眉宇間存在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不像一個無知者無畏的人啊,。朱植故意盯著瞿遠的眼睛,，他一開始還故作無知地對視，但片刻就承受不住了借故找酒喝移到了別處,。
有門,，這廝似乎在試自己。朱植道：“哦,，按照云飛的說法，我大明已經(jīng)高枕無憂了,？”
瞿遠還是那不緊不慢的語調(diào)：“至少北疆百年之內(nèi)不再是韃子的天下了,?！?p> 朱植道：“非也，此韃子被打跑了,，可彼韃子呢,？”
此話一出，瞿遠舉起的酒杯突然停住,，緩緩放下似乎在考慮著朱植的話,。
朱植又道：“周有四夷，犯我中原者北狄,；漢高祖一統(tǒng)華夏,，匈奴圍于白登；曹孟德追二袁,，戰(zhàn)烏桓與漠南,；八王亂晉始，中原有五胡亂華,，鮮卑,、羯、羌,、氐你方唱罷我登場,；李家興唐，又與突厥征戰(zhàn)不休,；五代時又有各胡族亂漢,；石敬塘賣燕云十六州與契丹，使宋一代始終積弱,；后金代契丹,，更使淮北之地盡歸胡蹄；待北元滅宋成為第一個統(tǒng)一華夏的胡人朝廷,；幸得父皇登高一呼,，驅(qū)除韃虜才又還我漢人世界。請問云飛,，縱觀我華夏歷史從古到今都是一部漢胡沖突史,，胡人你方唱罷我方登場，總是如此沒完沒了,。如今北元的確已經(jīng)被趕到漠北不成氣候,，然云飛兄能保證沒有其他民族從我們不經(jīng)意的地方再度興起嗎？難道漢人總要經(jīng)歷如此循環(huán)往復(fù)的怪圈嗎,？”
這一番話如青天霹靂語驚四座,，讓整個雅間安靜得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到。的確,，如此盛世危言如果出自尋常人之口,，又入朱洪武之耳,，恐怕掉腦袋都有可能。但偏偏此時從一個王爺口中說出,，仍然如此振聾發(fā)聵,。
最先反應(yīng)過來的還是挑起話頭的瞿遠，他舉杯道：“沒想到王爺看得比我等遠得多,。遠孟浪,，敬王爺一杯?！?p> 朱植也不客氣,，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又道：“不知道云飛對此有何見教,？”很明顯,，剛才你考較朱植的本事，現(xiàn)在朱植也要看看你肚子里有多少斤兩,。
瞿遠仿佛整理了一下思路道：“遠雖沒有官職,，但一刻不敢忘記為國分憂。古往今來,，這北疆戰(zhàn)事歷來牽制著皇朝大部分力量,。如今我千里北疆，數(shù)十個衛(wèi)所也屯兵三十萬,，但千里之地僅僅靠這幾十萬人分路防守,，遠遠不夠。雖然,，皇上高瞻遠矚,，創(chuàng)立軍戶衛(wèi)所制度，在一定程度上解決軍隊后勤的困難,，然……”他說著說著突然打住,。
朱植看出他的心思，擺擺手道：“這里都是自家兄弟,，門外又有我的人看守,，但說無妨?！?p> 瞿遠才道：“王爺恕罪,，去年我隨父親到過密云衛(wèi)，全衛(wèi)七千三百名官兵,，有家口一萬九千余人,，每戶雖說有五十畝土地。但接近漠北的土地貧瘠，遠非能與江南之地可比,，朝廷要求軍戶每50畝產(chǎn)12石自留,，12石上繳,，卻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都是洪武三年的規(guī)定，如今戶數(shù)遠遠超過了萬戶,，但土地還是那么多,，如何能養(yǎng)活如此多人？我大明賦稅大半出自江南,，離北疆又是千里之遙,。日后，前線補給之壓力必定越來越重,。此在未來必成我衛(wèi)所制度隱憂也,。再者，讓兵戶屯田練兵,，足足有半年時間忙農(nóng)活,，如何能練出精兵，長此以往恐怕多了一群農(nóng)夫,，卻少了一支勁旅啊,。”
朱植驚奇地看著眼前這個20歲不到的書生,，自己對后世的看法來源于歷史的總結(jié),。而眼前這書生卻看到了衛(wèi)所制度中許多弊病，雖然有歷史書說明初軍屯達到8900萬畝,，總產(chǎn)量達到2300萬石糧食,，如果這些數(shù)字是真實的，那只有兩種可能,，第一幾乎所有的軍人都去屯田,，不需要人戍邊；第二,，軍戶都是傻子,，當(dāng)時農(nóng)民地租是1/10，而軍戶是1/2,。
雖然軍戶每年有部分寶鈔作為“工資”,，但隨著這些沒有準(zhǔn)備金支持的紙片貶值，還有后來連這點賞賜都沒有,，軍人這職業(yè)越來越缺乏吸引力,。
事實上，明會典里的那些數(shù)字是假，根本沒有那么多土地,，也根本沒有那么多產(chǎn)出,。所以朱元璋的設(shè)想本身就是空中樓閣，他把這些數(shù)字建立在軍人高度的道德責(zé)任感之上,。但越來越多的人不愿意做一個要交1/2地租,，還要隨時準(zhǔn)備上戰(zhàn)場拼命的“農(nóng)民”！逃跑的,，出錢雇人代役的不計其數(shù),，以至于后來一個萬人的軍衛(wèi)只有區(qū)區(qū)千人能披甲上陣。衛(wèi)所制度在明初100年內(nèi)就崩潰了,。
眼前的書生雖然看問題沒有那么透徹,，但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其中不合理的地方，而且更可貴的是敢于提出來,。
朱植進一步道：“那如何解決云飛兄所說存在的問題,？”
瞿遠似乎胸有成竹，道：“解決者方法有三,，其一,，讓目前耕種土地者成為真正的農(nóng)民，不再負擔(dān)軍役,，提高土地產(chǎn)量,；其二，溝通南北漕運,，使江南所產(chǎn)可暢通無阻地運往北疆,；其三，建立不事耕種的軍隊,，費用由朝廷供給,。”
朱植不禁有些失望,，依靠明朝一年3000萬石的農(nóng)稅,，不到500萬兩銀子的雜稅就能支持你這些建議嗎？但轉(zhuǎn)念一想,，對于只有18歲的瞿遠已經(jīng)非常不容易了,，他提出的南糧北運，建立真正的職業(yè)軍隊都是非常先進的想法,。如果他再提出鼓勵工商業(yè),，鼓勵航海，朱植真要以為他同樣是來自未來的人,。
此子思維敏捷,，不唯上,，不讀死書，懂得深入基層發(fā)現(xiàn)問題,，稍加培養(yǎng)鍛煉前途不可限量,。看來自己運氣不錯,，今日在座者都是這個帝國一時俊杰啊,，看看想個辦法，把他們都帶到遼東,，年輕人的朝氣未必不能成就一番事業(yè),。
朱植見大家對這個話題非常感興趣，立刻侃侃而談,，把他對邊地的想法說了出來。這些能令朱元璋感興趣的想法,，也不禁引起了了在座各人的興趣,。
朱植最后道：“云飛職業(yè)軍隊的想法非常好，但這樣的軍隊需要大量財富支持,，如果配合鼓勵工商業(yè),，增加海上貿(mào)易等措施，方能找到支持職業(yè)軍隊的財源,?！?p> 聽朱植一番高談闊論，大家氣氛立刻活躍起來,，幾員武將恨不得立刻騎上馬到塞外殺敵建功立業(yè),。
見時機成熟，朱植一臉鄭重地環(huán)掃眾人,，道：“父皇封我為遼王,，只覺得千斤重擔(dān)壓在肩上絲毫不敢懈怠。今日與諸位相聚,，只覺后生可畏,，希望各位日后多來往，多為國分憂啊,?！?p> 四人都是聰明人，知道遼王有心招攬,，四人對望一眼,，一同跪下行禮：“愿聽從遼王差遣?！?p> 朱植環(huán)視著眼前四人,，這是自己第一票人馬，在這個弱肉強食的森林中立住腳，就靠眼前這四人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