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
放眼望去,,遠近皆是白茫茫一片,,路燈在飄搖的風(fēng)雨中,,也早已變成一團團昏黃色的光團,。
水線成片成面,,將天地連接在一起,,地面上水花四濺,,腳踝已漸漸沒在水線之下,。
章大、溫二兩人前仰后伏,,尸體遙遙相對,,身下已成一片血洼。
強敵已去,。
桂逸明心頭猛然一松,,腳下一軟,差點栽倒在地上,,趔趄走出幾步,,方才勉強穩(wěn)住身形。
將軟劍收在腰間,,桂逸明踉踉蹌蹌向樹下奔去,,帶著大劫余生的欣喜,張口叫道:“寶哥,,七哥……”
聲音嘎然而止,。
丁寶呆立在殘留的半截樹樁之前,緩緩俯下身去,。
心頭狂跳,,雙手抖得厲害,,七手八腳,才將擋在前面的殘枝亂葉撥開,,見到眼前情景,,腦門轟然劇震,整個人頓時僵立當(dāng)場,。
綠葉掩映之中,,露出楊七蒼白的臉龐。
身子斜斜靠在半截殘樁之上,,枝葉掩映之中,只見身下一灘血水,,面色蒼白如紙,,雙目微微閉合,唇邊血跡未干,,嘴角尤掛一絲笑意,。
神態(tài)安詳從容,仿佛正沉在美夢之中,。
雨水瓢潑而下,,澆在楊七臉上,將他臉上血跡盡數(shù)洗去,,在頭頂昏黃燈光的映照下,,俊臉之上竟然熠熠生光。
丁寶嘴唇顫抖,,張口欲喚,,卻又喉中干澀,嘴唇張合數(shù)下,,竟然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顫巍巍伸出手去,半空中突地停滯,,伸而又止,,止而又伸,遲疑數(shù)次,,方才落在楊七臉上,,伸指探在鼻下。
頓時渾身僵硬,。
楊七鼻中氣息全無,,臉上一片溫涼。
似是看到兄弟已然脫險,,這才放心離去,,此刻仿佛剛?cè)ゲ贿h……
強敵雖滅,,手足卻泯……
往日一起嬉笑怒罵的兄弟,竟就這般離去,!
丁寶如遭電擊,,身體劇震,剎那間心痛如絞,,淚水滾滾奪眶而出,。
猛然張口吐出一口鮮血,仰頭向天,,嘶聲狂吼,。
冰涼雨水劈頭澆在臉上,早分不清哪些是雨,,哪些是淚,。
桂逸明蹣跚走近,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楊七,,腳下再也站立不穩(wěn),,“砰”地一聲,膝下泥水四濺,,一下跪在楊七身邊,。
肩頭猛然抽動,將頭埋在身前水中,,喉間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悶嗥,。
雨聲之中,隱隱傳來刺耳的警笛厲響,。
小區(qū)居民已經(jīng)報警,。
猛地一甩頭,丁寶機械地俯下身來,,緩緩伸手,,將楊七額上幾縷散亂的頭發(fā)捋順、一一拂正,。
深深地看一眼楊七恬適如睡的面容,。
往日種種在心頭一閃而過。
陣陣酸楚,。
……別了,,兄弟!
霍然起身,,一把揪起桂逸明,。
桂逸明滿臉泥水,淚眼婆娑地看著他,鼻子不住抽動,,凄聲叫道:“寶哥……”
丁寶眼中紅絲密布,,滿臉決絕,沉聲喝道:“走,!”
“七哥他……”桂逸明低頭看著楊七,,熱淚再度滾滾而出。
“不走,,老七的血就會白流,!”丁寶瞪他一眼。
吼道:“走,,老七路上才不會寂寞,!”
轉(zhuǎn)身面對楊七,丁寶戟指蒼穹,,瞠目欲裂,,口中一字一吐:
“蒼天在上,老七前行不遠,,丁寶對天發(fā)誓……”
“不管對方是何來路,今日之仇,,一定要他加倍償還?。 ?p> 最后一句厲聲喝出,,渾身騰起滔天殺氣,,雙目為之盡赤。
“喀嚓嚓”一聲沉雷,,在頭頂猛然炸響,。
腳下地面,都似乎隨之劇顫,。
“走,!”再次怒喝一聲,一把甩開桂逸明,,丁寶踉踉蹌蹌,,跨出幾步,“哇”地一聲,,又噴出一口鮮血,,身子頓時搖搖欲倒。
“寶哥……”桂逸明趕忙搶過身去,,一把將他扶住,。
回頭不舍地再看一眼楊七,桂逸明咬牙扭頭,扶著丁寶踉踉蹌蹌前行,。
轉(zhuǎn)眼之間,,兩人身影消失在雨中。
紅燈閃爍,,警車已近,。
以命相搏之地,血流漸漸成河,。
…………
張益民坐在駕駛座上,,張著大嘴無聊地打個呵欠,心里琢磨著是不是就此回家,。
車外大雨滂沱,,就算開著雨刷,透過車窗也看不清前方多遠,,更不要說能看到路邊有沒有人伸手打的了,。
張益民已經(jīng)有四十多歲,前些年不幸下了崗,,就開起了出租車,。干這一行,很大程度上也是出賣體力,、吃青春飯,,只不過是比一般所謂吃青春飯的“模特”、“演員”的黃金期要長一些,,但是很多司機干上幾年也就收手,,都說是太累太辛苦。像張益民這樣能連著干上七年的,,也的確不太多見,,算得上是個老的哥了,所以,,他喜歡人家叫他“老張”,。
老張屬于那種晚出早歸的“夜貓子”型的哥,一般都是晚上十點左右才上路,,一直干到早上八,、九點鐘。在后半夜這個時間段里,,單里程的收費要比白天貴一些,,而且不容易遇到堵車。雖然夜間路上的人遠遠不如白天多,,但是近年來城市里的夜生活逐漸豐富,,半夜出來活動或者晚歸的人也隨之增多,,一夜下來還是能夠拉上不少客人,收入也算頗豐,。
所以,,老張這兩年就喜歡上了干這種夜活,白天就在家里貓著呼呼大睡,,到了晚上才精神抖擻地開車上路,。
只是今天情況不好。
跟那些在白天跑生意的出租車司機不同,,老張這種拉夜活的司機最討厭惡劣天氣,。白天一旦刮風(fēng)下雨,打車的人就會暴增,,遇到那種情況,,老張也會破例黑著眼圈跑出來撈點油水。
但是,,夜里的情況正好相反,。后半夜,其實各種公共交通工具大都歇業(yè),,外出的人除了私車,,也就剩了出租車這么一種代步工具,而能在后半夜跑出來尋開心的人,,多數(shù)都是那種喜歡“春風(fēng)沉醉的晚上”的小資人士,,刮風(fēng)下雨會嚴(yán)重影響他們的心情,讓他們望而卻步,。所以,每逢眼前這種鬼天氣,,老張就會在心里恨恨地罵娘,。
雨太大,車子不敢開得太快,,老張百無聊賴地在車?yán)飽|張西望,,但是眼前除了白茫茫的雨水,還是雨水,。
突然,,隱隱約約地看到前面路燈下,似乎有一團黑影,。
再靠近一些,,終于看到是兩個靠在一起的人,正在向自己這邊揮手招停,。
老張精神一振,,今日終于開張啦。
忙不迭地將車開過去,??吭谀莾扇松磉?,車子停得急了些,帶起的雨水濺起好高,,兩個人躲閃不及,,正好濺到身上。
老張心下有些歉意,,但是看清了兩人的情況,,這點歉意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都淋成落湯雞了,,大概也不會在意身上再多點泥水吧,?
兩個人拖泥帶水坐進車子后排,老張從觀后鏡里打量一下,,發(fā)現(xiàn)兩個小伙子大概是跑出來喝了不少酒,,有點白胖的那個小伙子醉得不醒人事,此刻正雙目緊閉,,靠在稍微年輕點的小伙子肩上,,而年輕點的這個小伙子臉色也不好看,也是一片蒼白,。
想來也是,,任何人在大雨里淋這么久,臉色不難看才怪,!
老張隨后就開始為后排的座墊心疼起來,,今日剛換的干凈墊子,這下子又被兩只落湯雞弄得又濕又臟,,豈不是又得讓自己回去之后折騰半天,?
現(xiàn)在只能祈禱這兩只落湯雞去的地方不要太近,也好讓自己的這番犧牲物有所值,。
“去懷遠縣城,。”年輕點的小伙子嗓音有些嘶啞,。
老張心里大樂,,懷遠是B市下屬東南方向的一個郊區(qū)縣,跑這一趟可不算近,,半路上好好商量一下的話,,說不定能讓他們把返程的油錢也給掏了。
當(dāng)下快活地答應(yīng)一聲,,老張發(fā)動引擎上路,,渾沒注意到兩個“醉鬼”身上沒有一點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