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面男子一驚。
他早已將對面一行人底細(xì)打聽得清楚,，人有幾何物有幾許,，都在他計劃之中,。
這個漢子不過是個無門無派的修士,，靠著下階五品的修為,，應(yīng)聘到刻石坊作了護(hù)衛(wèi)首領(lǐng),，人雖然粗陋,，做事卻不惜力,，挺得刻主坊主人信任,。
他絕無可能擋住自己一掌，要知道剛才自己有心立威,，看似輕松,，實則已使出了全力，以自已高出他一個品階的修為,，無論如何他都應(yīng)當(dāng)胸骨盡碎而死,。
他還在疑慮不定，隨從當(dāng)中已經(jīng)有人自作聰明：“蠢貨不知死活,，我家東主手下留情,，居然不趁機(jī)逃命，還敢逞能,，看我的寂滅五指,！”
此人有心表現(xiàn)，高高躍起,，在空中翻騰做勢,，華麗無比地?fù)]灑出數(shù)十道爪影，向濃眉漢子當(dāng)頭墜下：“呔,，死吧,！”
他敢出手，自然是有幾分本事,，實際上以他下階八品的修為,，也確實算得上是一把好手,，眾多同伴哄然助威：“好！九哥這一下盡得寂滅五指真髓,，死在這樣的神通下,，都算你三生有幸了！”
爪影劃出尖銳風(fēng)聲,，聲勢赫赫,，濃眉漢子下意識地后退一步，卻忘了身后就是車廂,，咚的一下已經(jīng)撞上,，再慌忙抬手遮擋已是來不及。
“轟”空中下?lián)舻膩砣藨?yīng)聲飛起,，到最高點后平平攤開,，像破布一樣飄落，顯是已失去對身體的控制,。
“哎呀,！”
“不好！”
“快快,，快接住九哥,！”
一陣慌亂中，只有白面男子沒有動,，他臉上笑容早已被凝重取代：
“請教車中是何方高人,？在下白玉坊趙均舉，有失禮之處,，請閣下寬囿不知之罪,。”
車中沒有聲響,。
中間的大車上則傳出一聲低呼：“啊”,。
白面男子趙均舉心中更加確定，再次對準(zhǔn)車廂道：“鄙人不知有高人在此,，無心冒犯,，閣下縱是不原諒鄙人，也請給鄙東家一個面子,?！?p> 濃眉漢子吶口吶舌地瞧著自己抬起的左臂，不敢置信,，看到他的樣子,，任誰也知道不是他把人打飛，車中人似乎也知道瞞不下去，終于開了口：
“你東主是誰,，為什么要給他面子,？”
聲音聽起來很年輕，趙均舉登時放下心來,，看來是個毛頭小子，見到一點不平就要行俠仗義,，肯定不會是什么名門子弟,，不然不會聽到“白玉坊”還不知道自己惹到了什么。
他挺直胸膛,，又恢復(fù)了剛來時的從容：“因為鄙東家就是白玉樓,。富甲天下白玉樓，金銀委地?zé)o人收,，世上還沒有人能不給白玉樓面子的,。”
出乎他的預(yù)料,，車?yán)锩婺莻€年輕聲音只是“哦”了一聲,，“哦，白玉樓,？好像沒聽說過,，比中天王朝還大嗎，看你好像很有恃無恐的樣子,?！?p> 趙均舉身后群情洶涌：“哪來的混賬東西，連我們白玉樓都不知道,，還敢胡說八道,！”
先前跳出來的“九哥”已經(jīng)被他們接住了，這會人人激憤,，也顧不上再照看他,，扔在地上便提刀拔槍，想要一擁而上,。
白面男子一揮手：“且慢,！”
他瞇起雙眼瞧向車廂：“年輕人，或許你確實有幾分本事,，但如果缺少眼力,，越有本事的人死起來也越快?！睂Ψ讲恢腊子駱鞘遣豢赡艿?，這樣的反應(yīng)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蓄意要與白玉樓做對,。
車廂里面的聲音帶著笑意：“哦,，是嗎,，聽起來你很想指點我?！?p> 趙均舉冷哼道：“我不知道齊佩碧是如何請到你幫手,，她能料到我白玉坊會對付她并不奇怪，但她一介普通婦人,，必定不知道我白玉樓在修行界意味著什么,，所以以為找個高手就能過關(guān)，其實不過是將你送上死路,?！?p> 車廂里的人笑道：“呵，你說話時流露出的自信十分自然,，我倒真有些好奇了,，這附近有圣地支天山，有中天王朝的大軍,，難道你們白玉樓連他們都不放在眼里,？”
趙均舉傲然道：“若是一定要這么說，也無不可,，支天山垂垂老矣,，不足為慮，中天王朝舉世共欽,，但我白玉樓足以與之鼎足而立,。”
車廂中人自然就是練青冥,，聽到這里不由笑道：“哈,，這么厲害，那你為什么要為難這小小一個車隊呢,？敵人的強弱是可以反映出自身的強弱的,，我看這幾輛車沒什么大不了的，你們大張旗鼓地來攔路劫道,，再怎么看,，似乎你們白玉樓也不過就是差不多的水平，難道當(dāng)強盜劫匪也能與中天王朝鼎足而立,？”
趙均舉氣往上沖：“年輕人,，牙尖嘴利，小心禍從口出后悔無路,?！?p> 練青冥還沒出聲，小白已經(jīng)忍不住：“唉呀叫什么叫,，好容易有個涼快地方睡覺,，還被你們吵醒了，青冥哥哥,，強盜不就是壞人嗎,，小白要打壞人！”
一個圓呼呼的“東西”從車廂里電射而出撞向趙均舉面目,，來勢之疾讓趙均舉亡魂直冒,。
“砰砰”第一聲是趙均舉額頭被擊中發(fā)出，第二聲是仰天便倒撞地發(fā)出,。
“壞人，踩死你踩死你踩死你,！”趙均舉眼冒金星來不及反應(yīng),，眼睛上又挨了幾下。
身人諸人亦是驚懼不敢稍動,，這圓呼呼“東西”快如鬼魅,，任他們見過不少能人異士，也從未見過有這樣的快法,。如果不是太陽還未下山,，有光有影，簡直要以為是見到鬼了,。
地上趙均舉同樣驚懼,，然后迅速放心，這“東西”的速度固然快得不可思議,，但力道卻極小,，自已連續(xù)被擊中，卻幾乎沒有受傷,，而那個聲音他也回味過來了,，不就是一個小孩子嗎，敢情是在用腳跺自己,。
眼睛上麻酸脹痛,，流淚溢出，不用看就知道已經(jīng)腫了,，趙均舉向來注重儀表,，不由惱羞成怒，惡向膽邊生,。
砰砰,，又被跺了幾腳，“踩死壞人——啊——”
趙均舉蓄勢已久的雙臂一摟，將視線中模糊的圓呼呼“東西”抓住,，雙眼腫脹的臉上說不出的獰惡,。
“小雜種，我撕了你,！”
他手中抓住的,，正是兩只小小腳丫，就要一鼓作氣把手中小兒撕成兩半,，突然一種“黑暗”突如其來籠罩住他的心神,。
其實那是不是“黑暗”，他也不確定,，他只是無以名之,，不知道該用什么來形容這突然出現(xiàn)的空虛、空洞,、空曠,、空無。
他只知道眼睛突然看不見了,，頭腦突然不能再思考了,。
“眼睛是心靈的燈，你里頭的燈若是暗了,，這黑暗是何等的大啊,。”
跟隨趙均舉前來的諸人,，只見到一個穿著淺藍(lán)褪色袍子的年輕人憑空出現(xiàn),，他懷里抱著兩個小孩，這使他看起來顯得有點臃腫,。
他一只手從趙均舉手中輕輕提起一個胖呼呼小孩——哪來的小孩,？
另一只手輕輕拂動，仿佛是在抹去趙均舉身上的灰塵——然而趙均舉便像涂在畫板上的污跡一樣,，順著他的拂動,，沒有了。
是的,，“沒有”了,。
從頭頂開始，一段一段地沒有了,。頭沒有了的時候,，雙臂還在作勢欲撕，雙臂沒有了的時候,，腰還在收腹欲彈地而起——就像他的頭還在,，就像他的雙臂還在,，就像他的人還在。
然后整個都沒了,，地面上有人形輪廓的壓痕,，空氣中有熟悉的回聲。
但人已經(jīng)沒了,。
不知是誰一聲怪叫,，失魂落魄跌跌撞撞扔下刀槍就跑：“鬼啊,！”
“鏗鏗哐當(dāng)”一地亂響,，兩頭的劫道人馬都扔下兵器亡命逃散，只恨爹娘少生兩條腿,。
練青冥嘆一口氣,，他并不想使出這門手段，可是……
是自己天性中有殘忍,，還是世道太無情,？
二小在他懷中熟睡，不會看到,，小白被他捉回來時已經(jīng)按住了頭,，也看不到,，他盡力不讓他們幼小的心靈沾染這樣的場景,。
“壞蛋，放開我,，出不了氣了,。”小白亂掙著,，練青冥松開他,，對濃眉漢子道：“老哥，沒事了就接著趕路吧,，應(yīng)該快要進(jìn)城了,。”
“哇”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幾個護(hù)衛(wèi)都倉惶后退，然后彎腰大嘔特嘔,。
濃眉漢子好容易才能站直：“你……你是什么人,？”
他只是長相粗豪，并不是蠢人,，最開始被趙均舉一掌擊入車廂時,，已是自份必死,，卻有一道氣機(jī)從背心輸入，幾個流轉(zhuǎn)便將致命的力道消除,，而后又目睹了有生以來最詭異兇殘的殺人手法,，這個村夫一樣的年輕人無疑是個恐怖之極的高手，他能站穩(wěn)已算十分堅強,。
“來福,，這位公子沒說自然是有不便，你就不要問了——多謝公子救了來福,，也多謝公子救了妾身,。”那位夫人居然比一群壯漢更快恢復(fù)平靜,，也或許是因為她一直在車中沒有看到可怕景象,。
她為什么會被追殺，練青冥如果提問,，她一定會回答,，不過練青冥并不想探人隱私，只笑了笑：“哎,，大姐還是叫我小兄弟吧,，叫公子我不太習(xí)慣，至于謝不謝的就免了,，我還沒謝謝大姐讓我搭車偷懶呢,。”
他瞅瞅還在干嘔的護(hù)衛(wèi),，笑道：“各位大哥,，還不走的話，怕是趕到地頭天就黑了,，不好找住處喲,。”
濃眉漢子下意識地接口道：“瞎擔(dān)心啥,，我家夫人什么身份,，在白馬城自然也有宅院的?！比缓篑R上捂住嘴,，緊張地看著練青冥。
練青冥“啊”了一聲：“啊,，差點忘記了,，還以為跟我一樣是窮光蛋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哎,，大姐,，可不可以打個商量？”
那夫人：“公子……不,，小兄弟太客氣了,，但說無妨?！?p> 練青冥不好意思地?fù)蠐项^：“額,，大姐，我看你好像有點小麻煩,，不知道你想不想雇一個高手當(dāng)保鏢,？非常高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