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實說,，此戰(zhàn)我軍必敗,?！闭f話的是一個清瘦男子,，臉色青白，一看就是酒色過度的模樣,，他便是黃巢之弟黃揆,，新任大齊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北面招討使,，負(fù)責(zé)北面攻防事宜,。

　　見主將忽然說出這么一句喪氣話來，大眾均是一呆,。轉(zhuǎn)念想想,，何嘗不是如此，心中也有些黯然,，但他們都是黃家心腹,，鐵了心要與唐軍一戰(zhàn)的人，心里更多的是不甘,。

　　“諸位,，”黃揆見大家臉色變幻，也不在意,，飲盡杯中酒,，示意親衛(wèi)攤開地圖。

　　見大帥要布置任務(wù),，諸將紛紛起身，圍了過來,。

　　“如今之計,，便是怎樣最大地消耗李克用！”黃揆將酒杯扔到一邊,，鏗然作響：“當(dāng)面硬撼勢所必行,！但不要抱太大希望。我的計劃是：挖開原先留下的那條小路,，我軍輕兵精銳盡出,，繞到敵軍左翼，直擊李克用的中軍或者輜重,！”他所說的小路,，是破壞交通時留下的一條西北小道，堵塞的時候留了手腳,，不知情的人看不出來,。

　　眾人都是心腹，自然也沒有太多避忌,，紛紛沉思起來,。

　　“大帥好計！”謀士張士林點頭認(rèn)可,，他是浙西人,，黃巢兵過仙霞時入了伙,，當(dāng)鋪掌柜出身，為了陰狠,，算計縝密,。聽了黃揆的話，贊了一句后建議道：“依屬下之見,，當(dāng)擊李賊中軍,！”

　　“中軍堅實，不易撼動,，焚其糧草方為上計,！”另一個謀士反駁了一句。

　　張士林搖頭,，意態(tài)間竟頗有一些蕭瑟,，淡然說道：“如果燒了糧草，反而是逼迫李克用全軍死攻,，我軍怎么敵得?。恐灰羁擞脫魯∥臆?，沒了威脅以后就能機動接受補給,，眼下偽唐招討各鎮(zhèn)糧草充足，他只要靠攏一部,，誰敢推脫,？等他恢復(fù)過來，依舊是我大齊心頭的大患,，因此不如直擊中軍,，以圖擊斃這個實力最強不過的胡兒，方能扭轉(zhuǎn)戰(zhàn)局,！”黃家大旗眼看要倒,，似張士林這樣手下無兵之人背著個“賊“字招牌，實際上已經(jīng)無路可走,，只好臨死前拼死掙扎一番,。

　　剛才那個反對者正要反詰，黃揆卻已經(jīng)說道：“就這樣吧,，點將,！”

　　……………

　　代北軍全面進(jìn)攻可不比李存孝三千騎兵突襲，黑壓壓一片地緩緩?fù)七M(jìn),。陷阱,、阻隔已經(jīng)基本失去了意義，黃揆撒出游騎即便沒有被招回也不敢露頭,，只好眼睜睜地看著敵軍一步一步地壓迫過來,。

　　留守大營的黃揆已經(jīng)下定決心放棄大營外圍的所有防御,。因此代北軍居然連一個人影都沒有見到。

　　“看來黃賊所部將要與我決戰(zhàn)于沙苑,?！笨稻櫭嫉溃骸皶粫嘘幹\？”

　　李存璋搖頭：“只能小心謹(jǐn)慎些,，我軍兩日內(nèi)必須拿下此處,，否則大帥發(fā)怒，大家都要丟面子,?！?p>　　“傳令前鋒李、張兩位將軍,，大軍沒有集結(jié)完畢不得攻擊,！”康君立傳令下去，對李存璋笑道：“你我自太原以來也算是百戰(zhàn)之將,，當(dāng)年也是破陣殺敵的勇夫,，現(xiàn)在卻是縮手縮腳了?！?p>　　“縮手縮腳,！”前鋒中相距百丈的兩個將領(lǐng)幾乎同時說了一句，又各自望向?qū)Ψ健?p>　　李存孝最近幾天受夠了氣,，好不容易有個扳本的機會,，卻不得不和回鶻子搭檔，這也就罷了,，誰知道又被命令不得率先接仗,，只得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張污落也很不滿意,，他與李存孝共為先鋒，卻負(fù)責(zé)的是清理道路,，本來想到了地頭憑借自己部屬的熟練爭功勞好將李存孝比下去,，誰知道一道命令將他率軍踏平敵營、立馬長嘯的幻想基本粉碎,，也覺得憋屈非常,。

　　等能遠(yuǎn)望見黃賊大營，兩個怨氣沖天的少年心里的怒氣忽然消散了不少,。黃賊大營方向似乎并不在意代北勇士的出現(xiàn),。沒有預(yù)想中的列陣矩萬，只是隱約看見有少許騎兵巡梭游蕩,，顯然是防備斥候靠近觀察的,。

　　“這是什么意思,？”按照軍令就地結(jié)陣等待全軍抵達(dá)的李存孝和張污落心中都充滿了疑惑。

　　黃揆大營并不是全無反應(yīng),，相反的,，營外拒馬、蒺藜等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妥當(dāng),，營內(nèi)士兵們已經(jīng)披掛整齊,，正在輪流吃飯。

　　“張先生這招疑兵之計卻是十分有效,，”黃揆似乎終日離不開酒一樣,，穿上魚鱗甲以后手里還拿著個酒杯，對張士林說道：“拖疲了他們不說,，待兩軍對陣,，則又耽擱了一兩個時辰?！?p>　　張士林也佩上了劍,，聞言卻并沒有露出得色，說道：“只是不知道陳,、趙兩位將軍能否找到李克用的薄弱之處下手啊……”

　　黃揆灑脫一笑,，喝了一口酒，說道：“盡人事,，聽天命,。”

　　張士林聞嚴(yán)低頭無語,，黃揆也不以為意,，自顧自小口喝酒。

　　兩人沉默了一會,，斥候快步進(jìn)帳報告：“大帥,！李賊所部約計兩萬已經(jīng)于我軍大營三里處開始全軍集結(jié)?！?p>　　張士林聞言抬起了頭,，而黃揆則是霍然站起，對侍立在旁的親衛(wèi)說道：“給老子灌上兩水袋好酒,！”

　　語罷,，看也不看其他人，大踏步走出帳去,。

　　張士林一呆,，心中也不再惦記偷襲的部隊，對那個正要去裝酒的侍衛(wèi)說了聲：“給我也裝上一袋！”

　　…………

　　陳籽,、趙光化是黃揆派出的偷襲將領(lǐng),，他們領(lǐng)著黃魁能夠拼湊出來所有精銳騎兵共計兩千人，在一千開路步兵的幫助下,，這支小部隊迅速通過小路繞向李克用的左翼,。這兩人是這軍中唯一自知此行必死的人，但卻沒有絲毫猶豫,。陳籽是粗人,，跟著黃王三年吃的肉比之前三十年吃的都多，以前盼望能有個金元寶,，現(xiàn)在家里珍珠有幾斗,，至于女人……富貴家的女兒比那下等娼妓不知道好上多少……這輩子，夠了,！

　　趙光化的決然則來自于義氣,。他原來是廬州土匪出身，被少年時的伙計,，當(dāng)?shù)氐氖刈绞箺钚忻艽蛄藗€重傷逃亡,，要不是路上遇見北上的黃揆，早已經(jīng)一命嗚呼了,。這恩太重,，只能舍身相報了。

　　雖然陳籽和趙光化出發(fā)點不同,，但卻有一點心思是一樣的,，那就是拼死一戰(zhàn)！

　　至于誅殺李克用,，談何容易,？除非遇見萬分之一的僥幸。陳籽和趙光化自從看到李克用的部隊時就絕了這份心思,。

　　黃揆的情報顯然嚴(yán)重失誤,，僅僅從前進(jìn)中的隊伍長度來看。先前預(yù)計的李克用攻擊沙苑的部隊不是全軍的近一半,，而是四分之一,，甚至更少,！也就是說,，他們要突破的是一支數(shù)萬之多的軍隊。而且是一只名聞天下的強軍,。

　　陳籽和趙光化相視一笑,，眼中盡是苦澀。

　　“我們夜襲,，把握可能大一點,！”陳籽輕聲提議,，他是不怕死，但卻也不愿意就這么光天化日地白送過去,。

　　趙光化卻搖頭否決：“大帥那邊現(xiàn)在恐怕已經(jīng)開戰(zhàn),，我們只能等上半天時間！找準(zhǔn)機會,，從他們的左翼靠前的部分插進(jìn)去一陣亂戰(zhàn),，我看那邊要稀松一些！”

　　“可惜不能靠近看,！”陳籽嘆了口氣：“否則還有點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