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極星在天空中的位置越來越高,天氣也漸漸變涼了,,夜晚的海風開始變得“凍人”,,于是,好不容易習慣了炎熱的熱帶氣候的海員們又不得不調(diào)整自己的生物節(jié)律,。船往北而去,,夏天被留在了身后的大西洋,海風中帶來秋天的涼意,。
順墨西哥灣海流而上,,十月中旬,周清華的視野里出現(xiàn)了一副壯觀的畫面——海面上有船,,海里有魚——海面上有很多很多的船,,海里有很多很多的魚!
海中的魚群多得讓周清華都不認為自己是置身于大海之中,,而是在某個養(yǎng)魚專業(yè)戶規(guī)模巨大的漁場里,。不光是水深淺得讓周清華不敢讓“瑪麗號”輕易駛近,而是海中魚頭攢動,,甚至讓人覺得不需要乘船,,只需要踩著這些魚的脊背就能夠在海浪中穿行,這些魚難道是趕來這里過節(jié)嗎,?周清華吃驚的想著,。
許許多多打魚的小舢板在海面上飄著,這些舢板上只有兩三個人,,正在海中垂釣,。下線、收線,、鉤上是一條半米長的魚,,給上鉤的魚開膛,然后把取出的內(nèi)臟穿到魚鉤上,,再去釣下一條,。船上是一片銀光閃閃,魚鱗所反射陽光分外耀眼,,如同從海中撈起來的白銀,,而那些漁夫的臉上,也正掛滿了這種如同看到了白銀的愉悅神情,。
一些已經(jīng)滿載的舢板慢慢劃起來,,向著遠處劃去,那里停著艘比“瑪麗號”要小些的帆船,而或遠或近,,還有幾十條這樣的帆船,。裝滿魚的小船返回到大船上,將魚轉到其上,,又駛回去進行下一次的工作,。四下里一片有條不紊的忙碌景象,恰如秋日里在田地里繁忙的農(nóng)場,。
“那都是什么魚,?”周清華對這一切很感興趣,問身邊的人,。
船上不乏漁民出生的水手,,難得有機會碰到周清華提出疑問,他們還以為船長是無所不能的呢,,愉快的向年青的船長回答:“船長,,那是鱘魚,,感謝上帝賜給我們紐芬蘭,,讓我們可以弄到滿船的這些寶貝!”
原來如此,,難怪周清華不能確切的認出來,,這種五百年后幾乎要退出人類餐桌的魚類,就算是生為海員的周清華,,也和他們不是很熟,,海魚向來在普通中國人餐桌上很少。之所以會得以下桌,,并不是他們不夠美味,,恰恰相反,正是因為它們的美味,,所以在人類接下來幾百年的捕撈——特別是不知節(jié)制,,更“高效”的機械化捕撈之后——已經(jīng)快要滅絕了。很難想像,,在眼前這個“魚頭攢動”的大漁場,,在周清華的時代竟然無魚可捕,甚至經(jīng)過十多年的禁漁之后也是如此,,從此,,號稱四大漁場之一的“紐芬蘭漁場”,就此成為一個地理史上的名詞……而現(xiàn)在,,周清華正看著這段歷史的第一頁,,倒頗有一種“滄海桑田”的感觸。
那些帆船多是英國船、法國船和佛蘭德船,,相比起來英法的船更多,,因為佛蘭德人似乎對北海的鯡魚興趣更大一些。周清華跟著其中的一條英國船在傍晚回到了漁民們在島上岸邊的臨時營地,。跟其他的那些帆船一樣,,這只是條小船,上面大概有二十來個船員,,備有兩三條周清華開始看到的那種小舢板,。這樣的小舢板每天可以有個兩三個來回,一天下來,,多的時候,,一個人能釣上三百到四百條魚。
周清華簡單算了一筆賬,,這樣算起來,,每天像這樣的一條船便能有大概一千多條魚的收獲。幾個月的漁季下來,,也只能有差不多一百多噸魚的收獲,,還比不上他所在時代的一條普通的拖網(wǎng)漁船半個小時的“收成”。難怪自己的時代這些魚兒要滅絕了,,要這樣都還不滅絕,,那簡直是沒有道理了!
盡管天已黑,,漁民們卻并沒有歇著,。他們要忙著處理捕到的魚,沒有冷藏裝置,,他們可沒有閑下來的時候,,保存和運輸這些抓到的魚,是漁民們最大的問題,。他們有兩種方法處理這些魚,,第一種方法是在岸上把它們在岸上曬干,這不,,整個營地里這樣的魚干晾曬得到處都是,。另外一種方法就是在船上做成所謂的“曝腌鱘魚”了,在那些運輸鱘魚的帆船的底艙里,,鱘魚高高的堆積到大梁之上,,幾個水手在其中忙碌的切割、加工,,并用一層一層的鹽腌制它們,。
整個漁季,,漁民們就重復著這種白天晚上重復的工作,只有等到一個月之后,,船上的魚裝滿了,,漁船才會帶著這兩種“魚干”返回歐洲,所以,,歐洲人吃到的鱘魚并不是新鮮的,,充其量是比較新鮮還尚未完全發(fā)臭的“魚干”罷了。
不少水手居然在營地里遇上了熟人,!聽水手們說,,每年漁季,便會有成千上萬的水手來吃這碗飯,。周清華再一次對這樣一個產(chǎn)業(yè)的這個作用有了些感性的認識,。除了能直接解決一個國家部分的食物的問題,另外一方面,,這不正是個航海學校嗎,?每年要為歐洲培養(yǎng)多少合格的遠洋水手和船長呀!歐洲人能那么快的在海上擴張,,能與這個沒有關系,?
一個船長在不厭其煩的向周清華吹噓如何區(qū)分鱘魚的品級。個頭特別大的叫“加夫”,;其次是“馬尚德”,;再次是“蘭格”和“拉蓋”,;最次的是選剩下的次品,,不是腌得咸淡不均就是在堆放的時候有破損。而至于什么曬鱘魚論重量賣,,曝腌鱘魚論條賣,,還有些各種各樣的挑選鱘魚的技巧,更是讓周清華感嘆行行都有學問在呀,!
每年兩次,,船隊到達此處捕魚,第一次是一月出發(fā),,七月的時候返航,,第二次三月出發(fā),十一,、二月返航,,其中又以第二次收獲的魚量更多。周清華的計劃便是跟著這第二次返回的漁船隊返航,,一路上也能多出些照應,。
于是,,接下來的十多天,一群人就在這里安心的修整,,等待著歸程,。只是,在周清華的心里,,似乎越來越思念安妮和那個小蘇瑞,,嘴里咬著根魚骨,看著天上的北斗星,,心卻飛到了遙遠的大西洋對岸,。
而在那一側,“北極星……北極星……”安妮懷里的小蘇瑞指著天空中那顆相同的星星,,快樂的用中文向安妮炫耀著自己的進步,。
“北極星,爸爸,,回家的星星……”
****
注:此處的捕魚用釣不用網(wǎng),,源于歷史資料紀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