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jié)未至，在別業(yè)度冬的錦川被東方尋召回洛陽城。
她一路尋思是不是前些日子把夕夢嫁給夏中行做妾,，婚禮場面隆重惹人話柄,？回府后換了衣裳匆忙入宮拜見東方尋。
僻靜的花園中,，東方尋正與夏中行切磋長槍技藝,。夏中行雖體格健碩，使用長槍起來如影隨形,，極其靈活多變,；東方尋亦毫不遜色，長槍在他手里呼呼生風(fēng),，瞬息萬變,，招招逼近夏中行。兩個人打得難分難舍,，錦川看花了眼,，也不叫停，看他們?nèi)绾畏謧€勝負,。
最終東方尋覓了個破綻,，長槍一挑將夏中行腰間的玉佩挑落，夏中行扔了槍抱拳認輸：“陛下精通十八般武藝,，我實在甘拜下風(fēng),！”
東方尋哈哈大笑：“夏將軍新婚燕爾，耗了太多精力啦,！你有多久沒練武了,？”
夏中行連忙回答：“臣并不敢荒廢武藝，是陛下進步太神速,，臣慚愧,！”
“是啊，皇兄多日不見你,，越來越神采煥發(fā)了,。”錦川上前拜見東方尋,，也趁機贊美一句,。
“你們真不虧為親家，都這般腔調(diào)，叫朕聽了怪別扭的,！”東方尋口氣雖淡,，錦川與夏中行聽了不由暗地里互瞅了對方一眼，皆摸不清東方尋今日的用意,。
及至君臣一同用午飯,，菜肴擺上來，每個人面前只三菜一湯,，錦川與夏中行似乎猜著了東方尋的用意,，互相又瞅了眼。
東方尋看在眼里,，問：“菜夠吃嗎,？”
“夠了、夠了,！”夏中行連忙說,。
錦川見東方尋依舊布衣打扮，而自己華衣美服,，心里早不是滋味,，現(xiàn)在又見他用餐十分簡單，不由訕訕一笑：“皇兄貴為九五至尊,，節(jié)儉如此,，真讓小妹慚愧啊,！”
“食物能填飽肚子就行了,。朕還能吃上魚肉，而許多百姓一日三餐沒有著落呢,！每想起這個就不由惶恐……”
東方尋的話還沒說完,，錦川、夏中行騰地起身,，表示自己平時日常用度過于奢靡,，今后必痛改前非，生活一律低調(diào)簡約,，不負陛下教誨,。
東方尋也就不再多說什么。
吃完飯,，東方尋先遣夏中行出宮去,，他留下錦川陪他去御書房坐坐。
王公公烹起茶,。錦川囑咐王公公別給她把茶泡濃,。東方尋拿出一對青釉瓷碗來,，錦川見碗做的清澈圓潤、碧綠如玉,，拿手里把玩,。
“小妹真會欣賞，這是江南才進貢來的新品,，我見顏色清爽特地拿來喝茶,。”
“是很漂亮呢,，南方青瓷千峰翠色，名不虛傳??！這對茶碗更是精品，皇兄真有眼光,?！?p> “你要喜歡，待會讓王公公領(lǐng)你去庫房你選一套去喝茶用,?！?p> “多謝皇兄！——皇兄是不是要讀書了,，那小妹告退,！”
“別急！我有事問你——玉清宮失火,，還有被貶去看守皇陵的汪宰相暴斃,，這兩件事你聽說沒有？”
錦川一愣,，忙說：“臣妹一直在別業(yè),，一點兒消息沒聽說！這些事確實不是臣妹所為,?！?p> 東方尋目光炯炯，察量錦川一番,，口氣嚴肅：“這兩件事都發(fā)生在你離都城之后,，果真不是你派人做的？”
錦川起誓：“臣妹如有謊言定死無葬身之處,！”
“罷了,！朕且信你。召你回來是有另外一事告訴你：林國派使臣來送聘禮,，正式替他們新上任的林王求親,?！?p> “陸云瀾？”錦川脫口而出,。
“對,。林王重病時，聽從王后調(diào)度,，去城外道觀修煉,，吃了丹藥暴斃，林王后聯(lián)合手握兵權(quán)的大將假傳王命,，分別宣林王另外的兩個兒子去道觀探病,，在路上將他們圍剿殺死，將自己親生兒子陸云瀾扶上王位,?！?p> “皇兄，小妹覺得趙青溪回到林國了,！她到哪,，哪里有殺戮！當(dāng)初小妹說過,，趙青溪十分狡詐,，她到了林國必定費盡心思輔佐陸云瀾奪回王位，底下好向我報復(fù)……”
東方尋笑了笑：“諒她也興不起多大風(fēng)浪,！”
“皇兄答應(yīng)了林國的請求了么,？”
“是的！我已讓使者回復(fù)林王,，讓他來洛陽成親,。”
“我不嫁去林國,，看他如何過來,！皇兄仁厚，知小妹我不忍離別國土……依小妹的意思,，興兵滅了林國,，活捉趙青溪，把她關(guān)鐵籠子里派重兵把手,，如果她能再次逃脫,，那真服了她！”
“林國成不了氣候,，不足為患,！取之易如反掌。朕自有計劃,?！?p> 東方尋翻看臣子們獻上的《討淮南策》,，忽聞臘梅花香，他想起什么似的,，扭頭吩咐王寧：“派人去問問秦夫人,，崔氏葬哪里，你送幾枝梅花去崔氏墳上拜祭一下,?！?p> 錦川說：“皇兄，她可是個罪人哪,！況且胡亂葬了她,，再去找墳地沒那么容易?！?p> 東方尋停止翻看奏折,，他微一沉吟，臉上似乎閃過一絲悵惘,。
“王公公去打聽打聽吧，如果找不到墳?zāi)咕土T了,?！?p> 王寧拜退，出去辦事,。
錦川趁機討好東方尋：“區(qū)區(qū)一個崔氏算啥呢,，天下好女子多得去?！?p> 東方尋狠狠瞅了錦川一眼：“后宮的事自有皇后做主,，朕亦不費思量，你還是多花點心思修養(yǎng)身心吧,！”
錦川尷尬異常,，又不敢表露出不悅之意，她賠了個笑臉說：“陛下告誡的話,，臣妹都記在心里了,。沒有別的吩咐，臣妹告退,?！?p> 東方尋頭也沒抬：“去吧！”
錦川趕忙走出來,，外面已有執(zhí)事的女官候著,，請她入庫房選一些青瓷帶回府去。因心中郁悶,，她胡亂挑了幾套瓷器,。
回到府邸,，已有官員等候她，托她辦事,；也有落魄文人投靠來的,。錦川讓衛(wèi)公公打發(fā)他們?nèi)ァＫ_始稱病閉門謝客,，思量之下召來浩煙對她說：“你在這里終究不妥當(dāng),，我現(xiàn)在打發(fā)你出城去，你去煙波山莊吧,，行動要比這里自由得多,。曾姐姐那里有個百花園，你會喜歡那里,?！?p> 浩煙欣然接受這安排。
錦川又說：“江楓到任沒多久抓捕了一幫強盜,，幫百姓除了禍害,，那里的百姓十分感激他。只要他再做出幾件政績,，明年便將他調(diào)入都城來,，到時你們兄妹也可常常碰面了?！?p> “公主恩情,，浩煙兄妹倆感激不盡！”浩煙屈身行了大禮,。
錦川仔細打量浩煙,，她因為身體康復(fù)了氣色不錯，又薄施脂粉,，遠勝初見時的她：云髻高聳,，天庭飽滿，修眉入鬢眸含秋水,；微笑時帶有三分嬌媚,，不語時自有清幽雅致；緩步起衣袂飄香,，回旋處靈活輕便,。
“那晚你吹的曲子很好，叫什么,，我還想聽一次,。”
“叫什么名字倒沒想過,，公主想聽,，請給我一支洞簫,，容我先慢慢想想?！?p> “你即興創(chuàng)作的,？”
浩煙有點羞笑，錦川領(lǐng)浩煙去儲藏樂器的房間,，取下擱架上的洞簫,，浩煙接過簫，緩緩走到槅窗下,，吹起來,。
錦川來了興致，彈箏相和,，將如水清冷如風(fēng)嗚咽的曲子注入一絲飄逸之情,。
一曲終了，錦川說：“這曲子就叫‘月下行’吧,?！?p> “是?！?p> “我皇兄念念不忘你呢,！”錦川開起玩笑。
浩煙垂目,，低聲說：“公主莫開這玩笑，我與他孽緣已了,，過去種種我們都忘了吧,，這是最好的了結(jié)方式了?！?p> 錦川笑說：“你這么說叫皇上聽見多傷自尊,！他可特地叫人去你墳上拜祭呢！他以為黃土埋了你,，你卻真的把他從心里埋葬了,！”
浩煙說不上什么，扭身走去箜篌邊,，她伸手撫摸弦絲,，愛惜異常，已好久沒有摸過這樂器了,，似乎上輩子的事兒,。曾經(jīng)的音符從心底涌出，她情不自禁彈奏起來,，一首師父教她的《白云紅葉兩悠悠》,。
一曲了,，錦川說：“我已好久沒聽到如此忘塵的曲子了，充滿空寂之美,。誰作的曲子,？”
“我?guī)煾浮,！?p> “她在哪,？”
“或許在揚州?！?p> “怎么會如此遠,？”
“十年前她教我琴曲，三年前生了病被崔家趕出門,，走前曾經(jīng)跟我母親說過,，她回揚州老家去，只是兵荒馬亂的,，不知會不會安全抵達故里,。”
“一個拖著病體的弱女子,，在亂世里,，千里迢迢跋涉，很難說不會有什么不測,?！?p> “我一直擔(dān)憂她……”
“她有多大歲數(shù)了？”
“她比我母親略小些,，今年三十八那樣子,。”
錦川惋惜：“如果還健在,，我倒想見見她,。——那么,，你不顧一切逃出來,，打算去揚州尋她了？”
浩煙不否認,。
“找她的事兒日后再議,。你去準備準備吧。盡快啟程離開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