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麗精神恍惚地收拾好書包,，搖搖晃晃地走出教室,，班里鴉雀無聲,，大家一時緩不過神都呆呆地看著往外走的西麗。

　　班主任正好來上課,，和西麗撞個滿懷。

　　西麗看也沒有看老師,，就說:“我病了,。”然后晃晃悠悠地下樓,。

　　蓮靜看到這一幕,，就知道西麗有大事，她很想知道這個大事是什么,，于是她決定一會兒私下里問問若鶴,，然后想辦法接近西麗。

　　其實(shí)這次若鶴真不清楚怎么回事,，她只是知道西麗的父母總是吵架,。有一次媽媽還警告她：“你和誰一起玩，都比和西麗玩好,?！彼瘩g說：“西麗學(xué)習(xí)很好?！眿寢屨f：“你看看她媽那個樣子,，家里亂成什么樣了?！?p>　　若鶴本來就覺得西麗媽媽和自己媽媽不同,。西麗媽媽的頭發(fā)總是濕濕的，亮亮的,，每次開家長會,，西麗的媽媽都是別人矚目的焦點(diǎn)。

　　以后的好幾天,，西麗都沒有來上課,，大家猜測她可能病了。若鶴去西麗家?guī)状味紱]人，打電話西麗也不接,，心里越來越擔(dān)心,。這一天晚飯后，她又跑到西麗家敲門,。

　　沒想到這次家里有人,，而且開門的正是西麗，她濕潤的臉龐上掛著一雙紅紅的大眼泡,，一副軟弱無力的樣子,。她知道來人是若鶴，就連眼睛都沒有抬,，轉(zhuǎn)身拿起沙發(fā)上的話筒繼續(xù)接電話,。

　　西麗低著頭，側(cè)對著若鶴,，頭發(fā)和拿著話筒的手擋住了她大半個臉,。若鶴看不到她的表情，也聽不見她在說什么,。

　　西麗說話的聲音好小好小,，即使同坐在一個沙發(fā)上，也聽不清楚,。若鶴很納悶,，她是在和誰說呢？在說什么呢,？聲音小的真的像是棉花打在地上,。

　　西麗仿佛忘記了身邊有一個若鶴，她一直低著頭握著話筒,，要不是時不時從發(fā)絲中間露出白白細(xì)細(xì)的牙齒,，根本不知道她在說話。

　　她仿佛是置身世外一般,，從側(cè)影看,，她像是一個剛打過鎮(zhèn)定器的神經(jīng)錯亂者。

　　若鶴環(huán)視西麗的家,，白色的墻壁,，木質(zhì)的家具，聽說這些家具都是她爸爸自己做的,?？蛷d唯一能夠讓人沐浴陽光的陽臺緊緊拉著暗紅色窗簾，地板上隨意丟著杯子,，衣架,，沙發(fā)坐墊和餅干,。

　　若鶴打了一個冷顫，因?yàn)檫@里莫名多了一份冷寂和絕望,。好像有一種厚重的氣息要張開魔爪抓住她,，那氣息飄忽不定地在整個房間游走升騰。

　　西麗放下電話,，拿面巾紙擦了擦臉,。轉(zhuǎn)過頭看著若鶴，眼睛里全是冷漠,。若鶴害怕了,，她用手抓抓沙發(fā)皮，故作鎮(zhèn)定地說：“我來看看你有什么事兒沒有,？”

　　“沒事?！?p>　　若鶴不是很適應(yīng)這種對話方式,，就轉(zhuǎn)移話題說：“你爸爸呢？”

　　“他可能去外地工作了吧,?！?p>　　“哦……”對若鶴來說去外地工作，就是和她爸爸一樣忙工作而已,，一周回來一次,，或者兩周回來一次。

　　但是西麗的爸爸并不是這樣,，他已經(jīng)辭掉電視臺的工作去杭州了,。他無力面對妻子的離去，她一直是他的驕傲,，他曾經(jīng)反復(fù)地問她美麗的妻子愛不愛他,，她都毫不猶豫地回答愛他?？墒亲詈?，她絕情地離開了自己，還無情地說：“和你在一起我很累,?！?p>　　他在極度崩潰中辦理了離婚手續(xù)，并火速辭去了工作,，向西麗姑姑交代幾句后就離開了小城：“我去做生意了,。”

　　西麗不止一次說過,，如果父母離婚,，她跟爸爸住,。可是她沒有想到,，自己竟這樣被爸爸無情地拋棄了,。她太失敗了，也一下子被這失敗感打蒙了,，自從爸爸離開,，她就走入一座密林覆蓋的山谷，周圍一片漆黑,，再也走不出來了,。睡夢中，山谷又恍惚有光亮：“或許,，爸媽只是鬧著玩的,。說不定我一開門，就看見他們在門口找鑰匙準(zhǔn)備開門呢,。他們只是去商場給我買衣服去了,。”

　　她在這微弱的喜悅中醒過來,，事情看起來真的像鬧著玩的,，越想越像！她輕松起來,，盤腿坐在沙發(fā)上等待著,。她在等什么？她在等爸爸媽媽咋門外找鑰匙的聲音,。

　　他們開門進(jìn)來后,，會說：“我們是和你鬧著玩的，咱們永遠(yuǎn)不分開,?！?p>　　想到這里，她就心酸,、絕望地哭了起來,，先是抽泣流淚，后來就是嗚嗚地哭起來,。

　　剛才爸爸打電話來了,，他說：“乖，對不起……”

　　西麗反而平靜起來,，她聽著爸爸的聲音,，笑了：“沒事?！?p>　　“乖,，你聽我說,，爸爸想做生意掙大錢把你接杭州來上學(xué)?！?p>　　“嗯,。”

　　“你姑姑去了嗎,？”

　　“沒有,。”

　　“哦,，還沒去呢,？”

　　“是?！?p>　　“可能加班吧,。乖，你先暫時和姑姑住怎么樣,？”

　　“可以,。”

　　“我放心不下你……”背叛她的男人哭了,。

　　怪不得媽媽說他沒出息！

　　這時,，若鶴來了,。

　　西麗繼續(xù)對著電話說：“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我跟姑姑住可以,，她只要來咱家住就行,。”

　　“你去姑姑家住吧,，她怎么能住咱家,，你表弟誰照顧?！?p>　　“我肯定不走,，這是我家?！?p>　　“乖,，你聽話好不好?！?p>　　“什么都聽你的了,，難道你也逼我放棄我的家？我不會的,?！?p>　　“你先掛了吧,，我給你姑姑打個電話?！?p>　　爸爸真逗,！有什么事不能當(dāng)面說，要玩這樣的把戲,。放心不下我,？笑話，放心不下還走得那么干凈利索,。

　　若鶴不知道從何說起,，又坐著不說話。西麗看了她一眼說：“我真沒事,?！?p>　　“那就好?！?p>　　若鶴站起身想離開了,，剛走到門口。西麗忽然懇求地說：“你晚上能在我家住嗎,？”

　　這個問題使若鶴左右為難,，她猶豫一下說：“我問問我媽?！?p>　　若鶴決定打電話回家,，畢竟在電話里說，她膽子能大一點(diǎn),。很巧,，電話是哥哥接的，她飛快地說一聲自己在西麗家住,，叫哥哥告知媽媽一聲,。

　　若鶴又坐下來，西麗顯得開心一點(diǎn),，她走到電視機(jī)前,，蹲下來找光盤。一邊找一邊說：“一會兒我姑姑可能過來吧,，她要接我去她家住,。”

　　“你姑姑家在哪里,，離咱小區(qū)近嗎,？”

　　“不近，開車要30多分鐘,。我不想去,。我就想住這里,。”她拿出一個光盤給若鶴遞過去,，“看,，這是我小時候媽媽給我買的鋼琴教程，你拿去吧,?！?p>　　光盤上有個老師和學(xué)生彈鋼琴。

　　“好啊,，我可以自己學(xué)學(xué),。我媽還沒有給我請老師呢?！彼悬c(diǎn)郁悶了,，“爸爸走之前，說找一個老師,，我媽媽也沒再提,。”

　　西麗坐回去,，看著她說：“我可羨慕你了,。”

　　“啊,，羨慕我,？”若鶴根本不相信有人會羨慕她，她一直覺得自己的生活水深火熱,。

　　“以前我媽媽常常說起你家，她說你媽媽真有福氣,?！蔽鼷惐鹨粋€枕頭，回憶起以前的事情,。

　　若鶴有點(diǎn)震驚,，媽媽有福氣，她從來沒有感覺到過,，因?yàn)閶寢尯桶职衷谝黄鹂偸切⌒囊硪?，看起來一點(diǎn)不快樂。若鶴倒是常常覺得西麗父母出門拉著手,，一起逛商場才是快樂的,。而這種事，自己的爸爸媽媽沒有做過,，常常是爸爸給媽媽購物卡,，媽媽帶她和哥哥一起逛商場,。而且，媽媽常常給哥哥買很多東西,，買給自己的卻很少,。

　　“我爸爸去外地上班了，我媽媽也走了,?！?p>　　“走了，去哪里了,?！?p>　　“不知道。她就給我一個短信,，到現(xiàn)在為止沒有和我聯(lián)系,。你說我爸爸媽媽疼我嗎？我覺得自己好像被人拋棄了,?！蔽鼷惏涯X袋揚(yáng)到沙發(fā)靠背上。

　　若鶴愣了一下,，她那里有資格評判,，因?yàn)樗恢闭J(rèn)為自己才是沒人疼的人。好久,，她問：“西麗,，你覺得我爸爸媽媽疼我嗎？”

　　西麗毫不猶豫地說：“疼啊,，反正都比我強(qiáng),。”

　　若鶴放下手中的光盤,，歪頭嘆了一口氣：“其實(shí)我羨慕的是你,，你不知道我在家里，唉,，不說水深火熱吧,，也差不多。有時候我特別想搬出去自己住,?！?p>　　“那你真要羨慕我。你看,，我不用搬出去也能自己住了,。”

　　若鶴和西麗都安靜了，有些事情用語言反而顯得有些蒼白,，她們同時嘆了一口氣,。

　　窗簾鼓起來，觸到窗邊的綠植,，發(fā)出近在咫尺的親切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