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別擠，一個一個來，我們東家鄭文斌鄭大少爺說了,，稠粥管夠,。哎，別擠，你，上后邊去，少吃一口能餓死你啊……你們家中若是尚可打理,，吃了這頓就回去。啊,，修修屋,，補補苗，別難為咱們節(jié)度使郭大人,，也別誤了生計……”

　　鄴北客棧街口鄭家施粥棚里熱鬧非凡,，蜂擁而來的難民們擠成了一團，爭先恐后的把一只只破碗伸向并排而放的五口大粥鍋,。這些人實在是太多了,，擠在一起就難免出狀況，一時間被擠疼了的小孩的哭聲,、外圍撈不著打粥的漢子的叫罵聲,、鄭家仆役因為秩序太亂難以維持而發(fā)出的高喝聲混成一片，不知道的人還得以為這里打上了群架,，需要報110呢,。

　　自從鄭斌正式管了家后，大管家鄭貴基本上就墻邊稍息了,，這回鄭斌要幫柴榮的忙,，客棧里孫有海他們抽不出手來，所以賑災(zāi)施粥的任務(wù)就落在鄭貴肩上。

　　鄭貴別的本事沒多少,，但是就喜歡干這種沒有挑戰(zhàn)性又能買好的活，所以今天出現(xiàn)在粥棚里簡直是精神煥發(fā),，一身新衣新靴只怕是過年的時候才舍得穿,。可就是因為這樣,，他本來一個好好的勞動人民,，以這樣一個形象站在破衣爛衫的饑民面前指手畫腳，反倒象個吃什么也不長肉的老地主了,。

　　“文斌,，此次施粥你算幫了郭將軍的大忙。不過這個人情卻不能落下,，若是郭將軍心中對你有虧欠只怕就不好了,。”

　　趙普跟著鄭斌站在遠(yuǎn)處看著擁擠吵鬧的饑民,，有一耳朵沒一耳朵聽見鄭貴的高聲吆喝,，不由皺了皺眉，轉(zhuǎn)頭對鄭斌說道,。

　　鄭斌何嘗沒有想到這一點,。柴榮是心思細(xì)密的人，這次鄭斌施粥幫了他的大忙,，他也不是那種什么好處都往自己懷里攬的人,，得了實際利益便把好名聲留給了鄭斌，所以施粥的事直接打出了鄭斌的旗號,。說起來花錢買名不算壞事,，可這樣一來就明顯告訴大家柴榮有求于鄭斌，這樣做就算短時間內(nèi)柴榮不說什么,，但以后萬一有人再提起這件事來,，柴榮會怎么想？

　　“嗯,，則平兄,，這個名聲咱們不能要，也要不起,?！编嵄髧@了口氣，趙普雖然看不到柴榮當(dāng)皇帝那一步,，但是他僅從常理就推斷出危險性,，這句勸戒不能說不重要，“何四，你去把鄭貴叫過來,，別讓他瞎嚷嚷,。”

　　在一旁聽指揮的何四見鄭斌臉色不善,，自然不敢怠慢,，連忙顛顛的擠進粥棚，不一會兒便把鄭貴給揪了出來,。

　　“少爺,，今天十鍋怕是不夠，要不我去客棧吩咐一聲,，讓他們再煮上十鍋,。”

　　鄭貴滿臉的興奮,，也沒有看出鄭斌臉上有什么不對來,。

　　“讓何四去吩咐孫有海?！编嵄笾勺吡撕嗡?，臉上更是不悅，“貴叔,，剛才你在里頭瞎嚷嚷啥,？什么叫‘鄭少爺說’、‘別為難郭大人’,？”

　　“這這……少爺,，我也沒說啥啊,！”鄭貴有點犯糊涂,，他覺得這話用來勸戒人已經(jīng)夠語重心長了，怎么少爺還不滿意,，“事兒不就是這個事兒嘛,。”

　　“事兒是這個事兒也不能這么說,?！编嵄蟮闪肃嵸F一眼，老東西不開竅,，白吃這么多年大米飯了,，真不知道當(dāng)年是怎么當(dāng)上大管家的，要不是看在沒見過面的老爹老娘面上,，老子非得一個大腳把你開出去直接射網(wǎng),，“你吩咐人回去把節(jié)度使行軍司馬的旗幟打出來,，就和其他粥棚一樣以郭將軍的名義施粥，另外剛才那些話不許再說,，要說就說‘節(jié)度使郭榮將軍施粥濟民,，責(zé)成記名行軍司馬經(jīng)辦’。就這么說,，不許再提我的名字,。”

　　“誒,。”

　　鄭貴暗暗嘆了口氣,，少爺這話說的太繞脖子,，他一時半會兒還消化不了，不過意思他還是明白的,，少爺是要把這個好名聲推給柴榮,，這事真是……本來其他粥棚施粥也是少爺經(jīng)管，現(xiàn)在自家私人粥棚也掛上了柴榮的名號,，少爺他豈不是白花錢,，卻一點好名都落不下了嘛。

　　有了鄭斌的面授機宜,，鄭貴說話小心了很多,，于是才不到一個時辰的“鄭文斌少爺施粥”很快就變成了“郭榮將軍施粥濟民”，并且在饑民甚至鄴城百姓中傳開了,。

　　既然說出了“記名行軍司馬經(jīng)辦”的話,，鄭斌便不能不親自出面，一邊安排鄭貴調(diào)度糧食,，一邊在饑民中費盡口舌的勸說,。如此一來，鄭斌的名聲不但沒有被湮沒,，反倒與柴榮一起水漲船高了,。

　　官方行為的作用確實比民間私人行為要大的多，“郭將軍平定鄴城先救民”的美名頓時傳得沸沸揚揚,，多少算是給柴榮未來登上皇位增加了些分?jǐn)?shù),。饑民們見新任節(jié)度使首先想到的是老百姓，心里的疑慮便漸漸消散了,，幾天下來已有大半返回了家鄉(xiāng),。看著饑民漸少,，鄭斌除了替柴榮高興以外,，也因為自己能少出點糧食，不再那么心疼了。

　　災(zāi)還得賑,，話還得說,，如果饑民不能全部離開鄴城，始終是柴榮的一塊大心病,，鄭家出的錢也將更多,，所以這些日子鄭斌更是賣力，等柴榮的親兵來找他的時候,，他居然和趙普蹲在街邊啃著硬饃,，而且滿臉都是不知道從那里蹭來的黑灰。就這模樣一見面,，柴榮的那個親兵還沒來得及說話,，倒“噗嗤”一聲先樂上了。

　　“十二弟怎么也成饑民了,？”柴榮見鄭斌一張花狗臉亮相,，頓時笑得很是猥褻，“先下去擦擦再過來,?！?p>　　等鄭斌不好意思的洗完臉回來，柴榮已經(jīng)是滿面慈祥：“十二弟,，賑濟的事你先放下,。如今天下方定，餓殍遍地,，為兄剛從大帥那里得到消息,，說是為免饑穰，朝廷將嚴(yán)管民間釀酒,，以免糟蹋糧食,。”

　　“嚴(yán)管民間釀酒,？”

　　鄭斌心中一驚,，他記得古代遇到災(zāi)荒時，為了避免糧食過多浪費,，就會專門建立“酒政”進行嚴(yán)管,，更嚴(yán)重時甚至還要禁酒，比如宋朝開國之初酒政監(jiān)管很嚴(yán),，直到鼎盛時期才漸漸放寬了限制?，F(xiàn)在是戰(zhàn)亂剛剛平定的時候，郭威嚴(yán)管酒政也屬正常,，可這么一來鄭家的大進項酒坊豈不是要麻煩了,！

　　“十二弟不必?fù)?dān)心,，這事為兄已經(jīng)想過了，而且稟報了大帥,?！辈駱s笑了笑，算是安慰鄭斌,，“朝廷嚴(yán)管釀酒也不是不許釀,，況且現(xiàn)在烈酒釀造法雖然是十二弟獨掌，但久后難免讓別人知道,，到那時侯鄭家受損更大,。所以為兄想著不如趁此機會替你免除后顧之憂。大帥已經(jīng)發(fā)回了話來,，嚴(yán)禁民間釀造烈酒,，以免過多糟蹋糧食，不過烈酒還是要有的,，不然將士百姓也不答應(yīng)，所以大帥命你盡快趕赴汴梁建造酒坊獨釀烈酒專供將士使用,，若是有節(jié)余,，也可供應(yīng)民間，不過這事不可過了,，不然大帥也不好說話,。”

　　原來是給鄭家做生意賺錢的機會,，柴榮雖然沒明說郭威為什么肯答應(yīng),，但是鄭斌心里很明白，這事要沒有柴榮從中做工作,，根本不可能辦成,，說不準(zhǔn)郭威還會強制鄭家交出烈酒釀造方法，如果那樣的話,，鄭斌就真的血本無歸了,。

　　鄭斌心中感動，但沒等他說話,，柴榮又笑了笑,。

　　“十二弟，城北的粥棚是你自家的,，為兄也知道你的心意,，這心意為兄領(lǐng)了，咱們兄弟也別再說這事,。你還是盡快趕赴汴梁,，鄴城的酒坊有為兄關(guān)照,，你只管放心。汴梁那里為兄還有一處宅院,，現(xiàn)在空著,，十二弟去了便住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