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下去吧,,本官有些要事與鄭大人商議,?!?p> 官衙里一片哈欠聲實在不好聽。胡石拓見下屬們馬屁拍得過了份,,頓時皺了皺眉,,擺手讓他們都退出去。
胡石拓是四品判官,,而且又是柴榮從鄴城帶來的親信,,那些官吏自然不敢違拗,一個個抖擻起精神,,告聲罪便魚貫走了出去,。
等那些人都走光,胡石拓連忙關(guān)上門,,再回來時先長出了口氣,,才抖抖袖子坐到了與鄭斌隔桌相望的椅子上。
“文斌別理他們,,這些人在京城里看人臉色習慣了,,早就混得油滑,都是些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東西,。哪里有咱們在北關(guān)時那些兄弟爽快,咱們以后躲著些就是了,?!?p> 胡石拓說的大義凜然,,完全忘記了自己也是個拍馬屁的高手,只覺著自己一番話超凡脫俗,,頗有些陶淵明不為五斗米折腰的英雄氣概,,所以不免有些飄飄然。
“胡大人說的是,?!?p> 鄭斌也有些倒牙,有了那些官油子做襯托,,胡石拓簡直就是個正人君子,。
“不說他們了?!焙睾苁遣荒蜔┑臄[了擺手,,“昨日晉王殿下說文斌要來做功曹參軍事,當哥哥的大是欣喜,,咱們兄弟在北關(guān)時就相得,,來了京師共同侍奉殿下,要好過那些人百倍,,終究要讓他們看看咱們鄴城豪士的風骨,。”
胡石拓這里說的豪爽,,絲毫沒注意鄭斌在翻他的白眼,。當下向鄭斌交代了公務(wù),他便退出門忙自己的事去了,。
鄭斌這個功曹參軍事來的很是蹊蹺,,本來要不是王樸提議,柴榮也沒想著這么快就把鄭斌捆在官府里,,所以現(xiàn)在鄭斌雖然得了官位,,卻沒有具體的差使做,只能算是個官場學徒,,要么按柴榮的吩咐處理些公文,,要么跟著開封府大大小小的文吏們學些官場規(guī)矩,總之是正事不多,,閑事不少,,完全沒有在軍釀坊時那么自在。
這種日子多少有些渾渾噩噩,,不是和胡石拓一幫人吹牛打屁,,就是抽空去營中找鄭恩他們喝酒,簡直快要淡出鳥來了,,鄭斌不是那種能坐的住的人,,再加上趙普已經(jīng)被他派回鄴城處理產(chǎn)業(yè),,所以他的心更不在官衙里呆著,每天都掰著手指頭計算趙普什么時候能回來,。就這么混了一些日子,,朝廷中一件影響深遠的大事發(fā)生了——大周廣順皇帝郭威為求興邦安民,發(fā)下詔書特準在京六品以上,、京外五品以上官員上書言事,。
這份詔書一石激起千層浪,在官員們中間引起了很大的轟動,,大家都意識到這是趁著新朝初建揚名顯達的絕好機會,,一時間成百上千的策論如同雪片般飛入了皇宮之中。當然,,這些策論都是有講究的,,不能捋大周皇帝的龍須,不能把針砭時弊的話說的太重,,只要能入皇帝的眼,,使自己的名字在老頭子那里掛上號就算大功告成了。如此一來,,策論雖然多,,但真正有價值的卻少之又少,簡直可以稱得上鳳毛麟角了,。
看著別人興奮異常的忙活,,鄭斌卻沒有寫什么東西,他腦子里的觀點相對于五代人來說過于離經(jīng)叛道,,與其寫出來讓郭威看了龍顏大怒,推出午門外斬首,,還不如好好的看看形勢再做打算的好,。
然而不寫并不等于沒有揚名的機會,就在鄭斌冷眼旁觀時,,柴榮興沖沖的趕回了開封府衙,。
“文斌,明日卯時你隨為兄入朝,,皇上要宣見你,,你回去好好準備準備,不要在皇上面前出了差錯,?!?p> “皇上宣見?”
鄭斌立刻愣了,,郭威現(xiàn)如今朝務(wù)繁忙,,能記住自己這個五品功曹參軍事就算不錯了,,不知道自己又有什么事兒入了他的眼,竟然要傳見,。
“正是,。”柴榮如釋重負的坐了下來,,眼角的皺紋中滿是笑,,“皇上征求策論,為兄把你那篇平邊之策呈了上去,?;噬峡戳舜笫切老玻忝魅杖氤犘?,皇上要當面問答,。”
原來又是平邊策,,鄭斌舒了口氣,。他沒想到當日為了面子而剽竊王樸的巨作,居然歪打正著的用在了今天,,好在這些日子他和王樸接觸了幾回,,王樸早已經(jīng)當面把平邊策條分縷析了個底兒透,這樣一來,,鄭斌對平邊策的理解總算從表面深入了內(nèi)里,,也不怕郭威來什么當面問答。
“好好準備,?!?p> 柴榮滿含期待的拍了拍鄭斌的肩膀,沒再停留就急惶惶的走了出去,。
皇帝要傳見了么,?鄭斌還真有點擔心,不過他擔心的不是在郭威那里答不出話來,,反倒是擔心郭威看了《平邊策》有什么說法,。這種心思一點也不奇怪,現(xiàn)在趙普沒回來,,鄭家軍釀坊和其他產(chǎn)業(yè)的事都還沒處理好,,萬一朝廷另有重用,那手里的產(chǎn)業(yè)就沒法安頓了,。
沒法安頓也得聽圣命,,既然趙普還沒回來,鄭斌只得死馬當活馬醫(yī),,準備找機會把自己那些離經(jīng)叛道的想法委婉的告訴郭威,,如果郭威能聽進去,,那就一切按原有思路辦,如果皇帝老頭真被逆了龍鱗,,那咱還是保命第一,,老老實實的當官,好歹也能得一場富貴,。
……
卯時要去皇城門口聽宣,,這事不能耽誤,所以鄭斌寅時就已經(jīng)醒了,。寅時就是現(xiàn)在的四五點鐘,,就算是夏天,天也就剛蒙蒙亮,,鄭斌本以為自己起的夠早了,,但沒想到躺在床上還沒睜開眼,房門便“吱呀”一聲打開,,昏暗之中,,婉兒嬌小的身影靜悄悄的走了進來。
“少爺,,該起了,。”
婉兒雖是來喊鄭斌起床的,,但卻又想讓多他睡一會兒,,所以進了屋輕輕掩上房門,躡手躡腳走到床榻邊,,又停了半晌才輕輕的喚了一聲,。
鄭斌這時候其實早已經(jīng)醒了,見婉兒進來,,反倒又閉上了眼裝睡,。婉兒見他睡得正香,多少有些不忍再喊,,可皇帝要傳見,不喊又不行,。婉兒緊咬下唇為難了片刻,,終于還是俯下身輕輕推了推鄭斌。
“少爺,,該起……?。 ?p> 這聲“啊”屬于驚呼,,婉兒俯下身本來是要搖醒鄭斌,,卻沒想到兩手還沒碰到鄭斌,,鄭斌突然之間掀開了被角,一把把她拽了進去,。
婉兒可能幾輩子也沒見過這種“詐尸”的場面,,突然之間被裹在被里,幾乎被嚇了個半死,,腦子里頓時一片空白,,只剩下手腳本能的掙扎起來,等聽見鄭斌壓住嗓子的笑聲,,婉兒才算平靜下來,,但手指碰到鄭斌光溜溜的胸膛,她臉上又是一陣燥熱,,連忙把手收了回去,。
“鄭文斌,你壞死了,!讓人聽見算什么,?”
聽到嬌嗔,鄭斌大是得意,。然而婉兒謹守男女之大防,,雖然躺在床上,但雙拳緊握舉在胸前,,雙膝也是緊曲,,盡力拉開自己和鄭斌之間的距離。
這樣可就不浪漫了,,鄭斌不屑的撇嘴了撇嘴:“愛算啥就算啥,。孤男寡女獨處一室,還睡在一個被子里能算什么,?”
“好了,,趕快起來。五更都已經(jīng)敲過去了,?!蓖駜翰桓以俸袜嵄蠹m纏“算什么”的問題,趁著鄭斌松開手的機會忙坐了起來,,用手指慌亂的梳了幾下被弄亂的頭發(fā)就趕快離開了床沿,,“昨日里我和劉媽媽就包了餛飩,你趁熱吃上一些,,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呢,。”
早飯早已被婉兒做好,鄭斌自然是吃了個熱乎,,寅時末刻,,鄭斌坐著鄭玄趕的車直奔皇城大內(nèi)而去。
郭威的皇宮地處現(xiàn)在的開封龍亭一帶,,早在唐朝時就是宣武軍節(jié)度使衙署的所在地,,后梁時改建為皇宮,名建昌宮,。后晉,、后漢、后周定都開封時仍以此地為宮室,,改名為大寧宮,。宮城周廻五里,雖然沒有北京故宮大,,但規(guī)模也不算小,。
要說起來,鄭斌來的不算晚了,,但恰巧今天是朝會的日子,,因此當鄭斌到了皇宮正門“朝門”的時候,早已有許多大臣候在那里了,。
鄭斌是五品小官,,沒有隨朝臣入見皇帝的資格,但皇帝召見,,就算要到中午才見你,,那你也得一大早就乖乖的在皇宮外頭等著,這就叫做禮節(jié),。不過好在柴榮面子大,,王駕一到,看見鄭斌在一旁傻站著,,便吩咐皇宮內(nèi)侍先把他從小門兒帶到了皇帝退朝后休息的文德殿外等候,。
說起來這面子不小了,可真在文德殿外一等,,鄭斌才發(fā)現(xiàn)什么叫做宮門深似海,。他這樣一個在外頭到處吃香的人,如今站在文德殿前等了差不多一兩個時辰,,天上的太陽都快升到頭頂了,,不要說皇帝,就連殿門前肅立守衛(wèi)的侍衛(wèi)和偶爾路過的太監(jiān)都沒人正眼看他一下,。可惜這里是前殿,鄭斌遐思已久的宮女不可能出現(xiàn),,他也只有傻愣愣的站在大太陽底下挨曬了,。
不知道是十點還是十一點,正當鄭斌滿腦袋冒汗的躲在宮殿陰影里等的快要不耐煩的時候,,前殿處終于轉(zhuǎn)出一大隊人馬,,前面羽林招搖,后頭高高的豎著黃羅傘蓋,,底下步輦顫悠,,大周皇帝郭威正坐在上面閉目養(yǎng)神,而旁邊則恭順隨行著柴榮,,李重進,,馮道,魏仁普等高官顯貴,。
皇帝駕到,,文德殿侍衛(wèi)、太監(jiān)們紛紛就地下跪,,鄭斌早已熱的頭腦發(fā)昏,,但看到這陣勢,也連忙學著跪倒在地,。那大隊人馬從身邊走過,,直接進入了文德殿,別說別人,,就連柴榮都沒看鄭斌一眼,。
“皇上宣開封府五品功曹參軍事鄭斌進殿!”
正當鄭斌滿腹牢騷心中大罵郭威得勢翹尾巴的時候,,文德殿高大的臺階上,,一個大嗓門的太監(jiān)已經(jīng)昂首傳出了圣旨。
鄭斌不敢怠慢,,連忙提起官袍袍角,,一路小跑上了大殿臺階,大殿內(nèi),,郭威在眾權(quán)貴的拱衛(wèi)之下高坐寶座,,鄭斌進去時,心里一直在復(fù)習著柴榮教給他的覲見禮節(jié),,一通三跪九叩倒也沒出什么大差錯,。
“呵呵,鄭卿家不要多禮,,平身吧,?!惫堁哉剐Γ堊β蕴?,算是隔著老遠把鄭斌扶了起來,。
鄭斌站起了身,這才有機會去觀察今天來“監(jiān)考”的都是什么人,,這一看他還真是受寵若驚,,郭威身邊除了柴榮、魏仁浦,,李重進,,馮道這幾個老相熟以外,其余的那些大臣光看官服也能知道都是宰相以上的超級人物,。
“這鄭文斌也太小了吧,?什么平邊之策不過是泛泛之文,莫非皇上把這黃口小兒的胡言當成寶,?”
皇帝沒來得及開問,,鄭斌也沒來得及謝恩,站在龍椅旁邊一個與郭威年齡相仿的精壯老頭突然先說上了話,。
這老頭是誰,?怎么這么狂言狂語?這么跟皇帝說話難道不怕殺頭,?
鄭斌大是詫異,,可這詫異還沒完,郭威的表現(xiàn)又讓他更加詫異了一番,。
只見郭威臉上不怒反笑,,在龍椅上略略欠了欠身看向那老頭:“秀峰兄。你可不要小看這鄭文斌,,當年甘羅十二歲就能當丞相,,鄭文斌比甘羅還要大上六七歲,怎能說???”
這還真怪了事了。郭威就算禮賢下士,,也不能這么個低聲下氣法兒吧,!
“文斌雖是年幼,但其才可造,,王樸王文伯先生對其大加贊賞,。王大人還請少安毋躁?!?p> 皇帝尚且低聲下氣,,柴榮更是恭順,,那個叫王秀峰的斜著眼看了鄭斌一眼,鼻中哼道:“王文伯是誰,?噢,,便是那個做右拾遺的酸儒?呵呵呵呵,,由此可見鄭文斌大才?!?p> 這人到底是誰,?權(quán)貴和皇帝說話,鄭斌根本沒有插嘴的機會,,當他側(cè)轉(zhuǎn)頭看見站在郭威身邊的李重進時,,似乎明白了點什么。此時的李重進雖然莫無聲息,,但在那個王秀峰嘲笑王樸和鄭斌時,,卻讓人不易察覺的微笑點頭,看樣子王秀峰不過是他手里的槍,,而在私底下,,一場新的皇位之爭已經(jīng)悄悄的開始了。
?。?p> (有點事一直不想說,,畢竟現(xiàn)在是本書進則生退則死的關(guān)鍵時候。不過現(xiàn)在再不說就會造成誤會了,。所以……首先聲明,我不是在湖南,,不過我們這里因為燃煤供應(yīng)緊張,從上個星期就開始限電了,,據(jù)說是為了保證春節(jié)用電……手里的存稿已經(jīng)告罄,從上個星期六我就一直等電寫稿,,所以匆忙之間趕不上發(fā)的。希望大家能夠理解,,幫我度過年前這個難關(guān),,我也盡量保證年前每天能發(fā)一章,。謝謝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