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錦探頭進去,只覺得稍許憋悶,大約是很久不通空氣的緣故,。
她又等了一陣,從懷中找了火折,,在密道口點燃,直到火苗裊裊,,這才確定通風完好,。
一路行來,干燥的甬道中只有灰塵積了厚厚一層,,到得出口,,她從書架后躍出,對著驚愕的仆人道:“讓沈大人進來,?!?p> 本朝初年,這是一位上柱國大將軍的宅邸,,他卷入林氏太后的密案,,落得個自刎身死的下場,據(jù)宮中傳言,,他與那位風韻猶存的太后頗有曖mei。
事關(guān)皇家的顏面,,朝廷一直對此諱莫如深,,只是這密道,卻是在皇室的密札中有所提及,。
這里,,就是寶錦以及部下的聚集地。
沈浩匆匆從前院而來,,見了寶錦,,也不由微微吃了一驚,“殿下,,宮中人多眼雜,,若是皇帝發(fā)現(xiàn)您不在……”
“無妨,今晚皇帝宿在昭陽宮中,,他沒有心思理會我的,?!?p> 寶錦道:“你派人去宋麟府上喚他——我出宮一趟不易,倒想跟大家合計一番,?!?p> 沈浩微一猶豫,于是領(lǐng)命而去,,做到門口,,卻又折了回來,問道:“在這里聚齊嗎,?”
“不,,去翠色樓?!?p> 寶錦低聲說道,。
二更未到時,翠色樓的雅座密室迎來了最后一位貴客,。
宋麟解了身上披風,,隨手交于侍者,后者恭謹行禮后,,便躬身退出,。
宋麟上前撩起衣袍,向?qū)氬\施禮道:“殿下一向安好,?”
“托福,,還將就?!?p> 寶錦伸手相扶,,漫聲輕笑道:“宋卿行這等禮數(shù),是為了我們當日的約定嗎,?”
“是……臣當日說過,,若殿下能誅殺此賊,必定重回駕前,,為您驅(qū)策,。”
宋麟起身又拜,,寶錦這才起身相避,,悠然笑道:“有宋卿助我,只覺得如生雙翼,,一顆心總算落了地,。”
她清笑晏然,毫無避忌地說起了自己的擔憂,,言辭間,,竟似在部下面前示弱。
宋麟?yún)s是執(zhí)禮更恭,,道:“主憂臣辱,,殿下有什么疑難,若是我力所能及,,定然為您做得妥帖,。”
寶錦微微一笑,,指了左首第一張紫檀木椅,,讓他坐定,宋麟四下一瞥,,只見身側(cè)幾人,,都是前朝時的遺臣袍澤,彼此面熟非常,。
“宋大人言重了,,從景淵元年起,你便受先帝托付,,掌管天下銀錢,,到如今,雖然換了主子,,卻仍是財權(quán)依舊——普天之下,,還有什么人比你更富?”
沈浩侍立在旁,,半是揶揄,,半是當真地笑道。
“沈統(tǒng)領(lǐng)勿要取笑,,我過手數(shù)額雖大,,卻只是皇家的帳房,哪說得上一個富字,?”
宋麟搖著手,苦笑著反駁道,,好似被這等說法嚇了一跳,,只有那一雙眼,仍是平靜從容,。
“好一個皇家的帳房……”
寶錦笑得歡暢,,只是清秀的面容在這一瞬有如繁花盛開,美不勝收——
“既然你自認是皇家的帳房,有些東西,,也該物歸原主了吧,?”
宋麟聽這石破天驚的一句,瞳孔在瞬間收縮,,下一刻,,他恢復(fù)了儒雅沉穩(wěn)的微笑,“這是微臣的不是,,景淵陛下殉難之時,,雖然國財盡沒,內(nèi)庫卻是完好無損,,還有一些秘密產(chǎn)業(yè)也沒被發(fā)覺——這些都會完好無缺地交給您,,絕不敢有半點隱瞞?!?p> 他這爽快明利的回答,,讓滿座都為之震驚,寶錦望定了他,,半晌,,才霽顏笑道:“宋大人果然是良臣忠弼……”
她端起清茶抿了一口,開始談及其他話題,,眾人又商定了幾項計策,,人言暢歡,三更過后,,這才興盡而散,。
翠色樓中,剩下寶錦一人獨自佇立,。
她望了一眼窗外,,只見繡樓華燈低垂,更深漏殘,,露華寒重,,這些脂粉青樓之地也沒了聲息。
街上再沒什么人,,只有宋麟的那一駕馬車,,在寒風夜色中逐漸遠去。
“殿下……,?”
沈浩送客歸來,,有些疑惑地喚了她一聲。
“你覺得,,宋麟今日表現(xiàn)如何,?”
沈浩微微一楞,,思索片刻,道:“原來擔心他將內(nèi)庫扣在手中不放,,如今既然肯效忠殿下,,不妨看他今后——”
“盯住他?!?p> 寶錦斷然說道,。
沈浩悚然一驚,“殿下您看出了什么可疑……,?”
“沒什么可疑的……可是,,宋麟犯了一件最不該的錯——”
寶錦嘆道:“一般店鋪換過新東家,掌柜都會帶上帳本前去參見,,可我這個新主人,,卻是連帳本的影子的都沒見到,宋麟這么精明的人,,絕不會如此粗疏,。”
“我立刻派人去——,!”
寶錦擺手,,輕聲笑道:“正因為他不是個粗疏的人,明日……最遲后日,,便會有厚厚一疊帳本送到你這,。”
“那大概,,都是洗凈了的,。”
寶錦望著枝葉在狂風中婆娑搖晃,,聲音越發(fā)低沉凜然——
“可惜,,只要是動過,都不免留下痕跡,?!?p> 沈浩在一旁沉默不語,心中卻越發(fā)熨帖,,幾乎要暗叫一聲,,皇家后繼有人……
“那三方情況如何?”
半晌,,寶錦又換過了話題,。
雖然很不適應(yīng)這份跳躍,沈浩卻從懷中掏出冊頁,,呈了上去——
“這是那三邊密諜傳回的情報。”
寶錦不禁失笑,,隨即欣慰道:“朝廷派在那三家的密諜,,居然還在忠實工作著!”
她一目十行地看完,,苦笑道:“這三家倒是最為安逸,,雖然不如偽帝一般幸運,能攻入京中,,登上御座,,卻也是據(jù)州為王,呼風喚雨地不可一世,!”
沈浩微微近前,,低聲道:“據(jù)說,蜀王世子要入京,?!?p> “哦?,!”
寶錦驚詫之下,,心中一動——
“他來京城做什么,不怕被今上一鍋端了嗎,?”
“他偽裝使者,,身負重要使命,具體如何,,密諜也查探不出,。”
“罷了,,他要來就來好了,。”
寶錦將秘報小心折疊,,以桌上火燭點燃,,等到化為灰燼,這才轉(zhuǎn)身朝外走去,。
“天快涼了,,再不回去,季馨該哭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