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娘在李家呆了八年,哥哥嫂嫂心善,,不曾打罵于她,,有好吃的也緊著她吃,雖然背井離鄉(xiāng),,遠(yuǎn)離父母,,也不曾受到委屈。
漸漸的,,醉娘就把這里當(dāng)成了家,也認(rèn)命了自己的處境,,成為李乾的童養(yǎng)媳,。
明末風(fēng)氣奢靡,不但官宦人家窮奢極欲,,就是普通人家也是相互攀比,,反映在子女婚事上,就是娶妻嫁女,。
嫁女自古不愁,,唯有娶妻一事,有破家之說,,是故,,大多數(shù)人家,,在有余力的時候,都會給自家男丁,,備上一房童養(yǎng)媳,。
家境好時,童養(yǎng)媳可作為妾侍,,家境不好時,,童養(yǎng)媳就是窮人家的正房。
哥哥嫂嫂,,哥哥憨厚老實,,嫂嫂爭強好面子,但都心善,,所以他們準(zhǔn)備,,過些時候,攢了金銀,,置辦些首飾,,熱熱鬧鬧,將兩人圓房,。
李乾相貌堂堂,,與醉娘相處八年,兩人耳鬢廝磨,,青梅竹馬,,早已心有彼此,對此事,,兩人都不曾抗拒,。
醉娘屬于待嫁,雖是童養(yǎng)媳,,也是云英待嫁閨中,,要不是思念的急了,也不會從后院跑了過來,。
李乾展顏一笑,,對著醉娘挑了挑眉毛,促狹的很,,讓醉娘臉紅紅的,,使勁扭著衣角。
嫂嫂沒好氣的瞪了李乾一眼,,招呼醉娘一起到廚房,,準(zhǔn)備和面蒸饃,還吩咐李過撿幾個雞蛋,,今日家人團(tuán)聚,,吃些干的葷的加餐,。
哥哥不在家,問過嫂嫂,,哥哥去了地里,,現(xiàn)在秋種已經(jīng)結(jié)束,可是干旱的很,,哥哥去挑水澆地了,。
侄女也不曾在家,不知道哪里瘋?cè)チ?,也不知道,,嫂嫂如此一個愛干凈的人,怎么忍得了自家泥猴子一樣的閨女,。
說曹操,,曹操就到,正想著皮猴子侄女,,忽然院外登登腳步聲響起,,不待李乾抬頭看,就覺得一股巨力,,撞得自己連連后退,。
懷里,鐵甲已經(jīng)解開,,內(nèi)襯鴛鴦戰(zhàn)襖上面,,掛著一個短手短腳,大頭黃發(fā)的小丫頭,,她正在趁機(jī)把身上的泥水,,蹭在李乾身上。
“小叔,,小叔,,你帶好吃的回來沒有?”
李乾將她揪起來拿得遠(yuǎn)些,,沒好氣的說道:“你不是鼻子最靈么,,有沒有吃的不會自己聞?”
侄女名叫李雨晴,,短腿短腳,大頭胖身子,,一點不像貧苦人家的孩子,,缺點貪吃貪玩,優(yōu)點力大鼻子靈,。
只見晴晴掙扎蹦下來,,鼻頭一聳動,,瞬間眼睛瞪大,嗷的一聲跑到蒙古戰(zhàn)馬右側(cè),,伸手夠向馬鞍上掛著的包裹,。
可惜苦于自己身矮手短,饒是練練蹦跳,,也難以夠得著馬鞍上的包裹,。
李乾感嘆一聲,果然,,是侄女無異,,這么靈的鼻子,整個紅水鄉(xiāng)堡再沒二人,。
將包裹里面,,昨日剩下的熟雞拿出,撕下一邊雞腿遞給她,,里面還有共計五十兩的碎銀子跟銅錢,。
另有棉布,蜀錦十尺,,拿進(jìn)屋里,,對高氏說道:“嫂嫂,這些是我與李過的繳獲,,銅錢你且留著生活,,棉布較多,給家里人每人做上一件冬衣,,還有蜀錦,,你跟醉娘,夠一人一套長裙的,?!?p> 高氏大驚欣喜,笑靨如花,,她三十多年來,,從未見過這么多銅錢,連忙喊著李過把院門關(guān)上,,然后才接了過來,。
說道:“這些錢財嫂嫂替你存著,等過些時候,,留著給你跟醉娘置辦婚禮用度,。
還有蜀錦,這可是好東西,,市上難得一見,,也留著給你跟醉娘一人做一套喜服,,嫂嫂老了,穿這些浪費了,?!?p> 醉娘臉紅紅的,只是看了一眼蜀錦,,就深陷進(jìn)去,,無論古今,哪個少女能逃過錦緞的華麗,。
忽然,,醉娘抬起頭,臉色驚慌,,怯怯問道:“哥哥,,這些是軍中繳獲?莫非哥哥今日出戰(zhàn)去了,?”
聲音帶著慌張,,更多是擔(dān)心,高氏聞言,,也反應(yīng)過來,,接著道:“莫不是前日北虜殺來,你去出戰(zhàn)了,?”
李乾點頭,,關(guān)上院門后回來的李過,急忙接過話頭,,眉飛色舞的把幾人出墩截殺瓦剌騎兵的經(jīng)過詳細(xì)訴說了一遍,。
兩個女人,一大一小,,聽到忘神處,,心思也隨著起伏,仿佛身臨其境,,既有對北虜韃子殘暴的憤怒,,也有對眾人奮勇殺敵的叫好。
此時,,除了啃完雞腿,,又悄咪咪偷走整雞撕咬的李雨晴,高氏與醉娘全都忘了灶下的火,,案上的面,。
說完良久,高氏才醒過來神,慌忙邁著小腳,,匆匆跑去正堂,來到李乾父母牌位前,,訴說著幺弟的勇武,,上進(jìn)。
對于他們這些軍戶,,自家子侄能殺敵斬獲,,就是上進(jìn),就代表著一家人的未來有了庇佑,。
李乾與醉娘一同跪在左右,,不禁心中感嘆,自己修身,,而后齊家,,最后才會平天下,當(dāng)然是有機(jī)會的話,。
目前,,還是修身齊家。
然后,,高氏藏好銅錢,,布帛,與醉娘一起,,做好了一頓,,他們家中豐盛的飯食。
一個大籮筐,,一半白面饃饃,,一半麩餅,濃稠金黃的粟米粥,,另炒了雞蛋,,李雨晴嘴里搶下的半只雞撕成一碟,又有咸菜疙瘩,,蔥調(diào)野菜,。
準(zhǔn)備吃飯了,可哥哥還未回來,,李過就要去喊,,忽然聽到院外有人拍門。
推開一看,,是隔壁細(xì)嬸,,只見她慌亂喊道:“不好了不好了,你家男人被艾家二狼打了,快去看吧,?!?p> 李乾,李過全都面色陰沉,,牽起馬來,,拿起刀槍,就策馬沿河而去,。
院內(nèi),,高氏吩咐醉娘看家,然后轉(zhuǎn)頭尋摸到一把搟面杖,,邁著小腳,,也匆匆而去。
嘴里大喊:“敢欺負(fù)老娘的男人,,莫不是不知河西虎的厲害,!——”
整個肅州路,南靠祁連山,,高山上雪水融化,,匯聚成紅水河,從高處順流而下,,沿途穿過肅州,,哺育兩岸軍民。
根據(jù)紅水河的流向,,靠近紅水河兩側(cè),,或者紅水河上游,這些開墾出來的天地,,都是良田,,官定上等。
遠(yuǎn)離紅水河,,或者下游貧瘠之地,,都是下田,李家的四十畝軍田,,就是遠(yuǎn)離紅水河的下田,。
李乾李過叔侄加入墩軍后,成為軍戶,,兩人分下來的共四十畝軍田,,都?xì)w哥哥嫂子打理。
哥哥嫂子勤勞,,知道上田下田之分,,實則是靠河遠(yuǎn)近之故,,所以沒日沒夜,獨自開鑿了一條橫渠,。
橫渠沿著艾家田地的地界自東向西,,灌溉著四十畝的軍田,有了河水的灌溉,,李家的這些下田,,一躍成了中田。
要不是積肥養(yǎng)地過少,,只怕能成為上田,哥哥嫂子兩人,,原本是指望這些田地的產(chǎn)出,,交完夏稅與秋糧后,剩余的,,除了留些自家嚼頭,,準(zhǔn)備換些財貨,給李乾醉娘二人置辦婚禮的,。
所以,,兩夫妻對這些田地,看的幾乎和命一樣,,大哥更是整日里趴在地里,,澆水,捉蟲,,松土,,不敢絲毫怠慢了田地。
可是,,田地越級后,,四十畝的中上好田,引起了艾家人的貪婪,,他們以李家橫渠過境,,帶走了他家田的肥力為由,逼著李乾哥哥嫂嫂賠償,。
說是,,看在鄉(xiāng)鄰的份上,只要二十畝,,權(quán)且算是補上自己的損失,,否則就斷了李家的水。
當(dāng)李乾李過二人,,騎馬趕到的時候,,看見艾家二狼,正壓住大哥,按在地上扭打,。
李乾頓時怒火三尺,,暴喝道:“艾家二狗,你們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