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泥燕口,，削鐵針頭，刮金佛面細(xì)搜求,，無中覓有,。鵪鶉嗉里尋豌豆,，鷺鷥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內(nèi)刳脂油……

　　這說的就是胡四這種人,。

　　只要給他點臉,，他一定會想得寸進(jìn)尺,，從你臉上刮層油下來,。

　　完顏慷起身倒背雙手，面上笑容不減,，眸光卻泛寒意,。

　　“公子定是京里的貴人，安國寺賑災(zāi)，估計也是公子說了算的……”

　　胡四下意識瞥了眼一旁幾個如狼似虎的披甲軍卒,，媚笑著又道：“俺們有個小小的請求,，不知公子能否……”

　　“拐彎抹角沒意思，直接說吧,?！?p>　　胡四哈腰拱著手：“俺們這些人過去多半在鄉(xiāng)司充役，干過里正,、戶長的人也不少,，公子看災(zāi)民越來越多，過幾天肯定更多吧,，報名,、做工、分發(fā)吃食這些光指望官軍恐怕……所以……”

　　胡四吭哧吞吐一會,，咬咬牙道：“所以不如讓俺們協(xié)助官軍,，代管這些災(zāi)民，好為公子分憂,。俺們保證安穩(wěn),，誰敢鬧事不聽招呼，盡管唯俺們是問……”

　　我去,，竟然來要官,？！

　　果然是無賴鄉(xiāng)痞,，真正驗證了那句話,，人至賤則無敵了,。

　　硬的不行來軟的,？軟硬兼施？

　　完顏慷心中頓時一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

　　不過,，他不怒反笑。

　　這些狗東西估計在原籍欺壓百姓,、橫行鄉(xiāng)里慣了,，又好吃懶做，見自己年輕以為好哄騙,，所以點火不成,，就又起了這等心思。

　　當(dāng)了“官”,，至少可以少干活,，多吃飯。

　　如意算盤賊精！

　　完顏慷真想一腳踹死這廝算了,，但面上卻笑吟吟地,，拍了拍手，靜靜望著胡四道：“原來,，你們都曾經(jīng)是公務(wù)猿……吃衙門飯的,，挺好。沒錯,，災(zāi)民人數(shù)眾多,，也需要人來管理，你說得倒是合情合理,?！?p>　　胡四狂喜：“多謝公子！”

　　“先別急,，我的話還沒說完,。”

　　完顏慷嘴角輕抿,，道：“我其實本來就準(zhǔn)備這么做,，既然你提出來了，今天索性廣而告之……災(zāi)民青壯每十人為一組,，百人為一隊,，設(shè)組長、隊長各一名,，協(xié)助官軍管理災(zāi)民,。至于你們，是當(dāng)組長還是隊長,，或者當(dāng)不當(dāng)?shù)蒙?，不是我說了算，由大伙說了算,?！?p>　　“自由組合，自行成組,、結(jié)隊,，爾后公選帶頭人?！?p>　　胡四的臉麻了,。

　　公選？災(zāi)民誰愿意跟他們混在一起,？

　　如果他們自己人組合一起,，還有什么意義,！

　　“還有一樣，這點很重要,，請務(wù)必聽清楚,。”

　　“本次以工代賑施行工分制,，以工分換取口糧,，明日自有詳細(xì)規(guī)則發(fā)布出來。組長,、隊長無任何特權(quán),，與大家同吃同住同勞動，均按勞動量記工分,?！?p>　　“當(dāng)然，不會讓你們白白做事,，每五日,，組長或隊長都記相應(yīng)獎勵一次，獎勵可額外為親眷兌換口糧一份,，獎勵只能用在本人親眷身上……”

　　胡四垂頭喪氣低下頭去,，悻悻滾走。

　　他們多數(shù)都是光棍一條,，老婆孩子老娘啥的,，有的餓死，有的被他們直接拋棄在家鄉(xiāng),，這種額外的獎勵對他們屁用沒有,。

　　……

　　梁紫翁苦笑道：“這群災(zāi)民魚龍混雜，不少人心懷鬼胎,，怕終歸還是浪費了小王爺今日這番苦口婆心……”

　　完顏慷嘆息：“我知道,。”

　　梁紫翁愣?。耗悄氵€浪費口舌,？

　　完顏慷拍拍梁紫翁的肩膀：“說半天都不濟事,，就像打了孫旺財,，胡四照舊會動心眼……沒用的?！?p>　　“可有些事該做還是要做,，有些話該說還是要說……若胡四這些人遲早還會生事，該殺還是要殺,，但……”

　　“話說到前頭,，總比不教而誅好,。”

　　“老宗師,，我斷不是婦人之仁,，我比你們更清楚，亂世當(dāng)用重典,，面對這么一群災(zāi)民,，雷霆手段是少不了的！”

　　“但是,，天底下胡四,、孫旺財這樣的人何其之多，災(zāi)民中就更多了,，總不能見一個殺一個,，那樣你就會發(fā)現(xiàn)，根本殺之不絕……”

　　“所以,，我無非借這個機會,，借赤喜這些官軍的威風(fēng)，也借老宗師的絕技震懾,，給他們敲個警鐘,，我也求個心安理得罷了。至于有沒有效果,，那是他們的事,。”

　　“這就跟覺空小和尚念經(jīng)一樣,，你當(dāng)他真信幾句往生咒下來,，那幾條被你們吃到肚子里的魚就能超生西方極樂？我看未必,?！?p>　　“還有那些進(jìn)會所……妓館尋歡作樂的士子文人，為什么都喜歡跟妓女談情說愛,？他們難道不懂,，如果不給大把大把的銀子，連跟手指頭都不讓摸么,？無非……還是自我安慰而已,。”

　　完顏慷語速很快,。

　　梁紫翁直接蒙圈,。

　　這小王爺從災(zāi)民說到小和尚，又從小和尚提到妓女,，賑災(zāi)……念經(jīng)……狎妓,，思維跳躍跨度極大,，他明明聽得很混亂，卻又感覺似乎很有道理的樣子,？

　　完顏慷掃了眼完全被自己唬住的老宗師,，突然感覺爽透了！

　　實際也有些如釋重負(fù),。

　　他之所以信口開河忽悠梁紫翁只是表象,，根子里，還是為了掩飾內(nèi)心深處的一些復(fù)雜情緒,。

　　“有人鬧就直接打殺”,、“殺一儆百”、“賤民死多少都不足惜”……放在此時此刻,，這種邏輯不一定是錯的,，甚至可能效果明顯。

　　但究于他過去接受的文明和教育,，他暫時接受不了,，卻無力改變。

　　所以他能做的無非就是“有些事該做還是要做,、有些話該說還是要說”……賑災(zāi)如此,，方才亦如此。

　　眼看無數(shù)人活活餓死,，他做不到,。

　　所以必須要做點什么，能救一個就算一個,。

　　至于胡四等人,，固然可憎可恥可惡，但至少目前來講,，尚罪不至死,。

　　這是他作為穿越者，與這個世界最大的不同,。

　　他揮揮手,，赤喜急急走來抱拳：“小王爺！”

　　“派人死死盯住這伙鄉(xiāng)痞,，再敢滋事生非……”完顏慷背過身去,，聲音變得冷漠起來：“那便殺無可赦！”

　　他此刻心里明白,，隨著穿越日久,，他的心會越來越硬。

　　他當(dāng)然會堅持一些東西,，但同時也必須放棄一些東西,，不適應(yīng)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和殘酷，也生存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