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平縣尉馬平率數(shù)名衙役，在軍卒配合下開始查辦本案。

　　雖然他和他的屬下都認(rèn)為此案究辦純屬浪費時間,，但出于對趙王府小王爺?shù)木次罚€是按律照辦,。

　　馬平明顯錯會了意。

　　他私下估摸,，那婦人尤其是兩孩童的慘死,，讓完顏慷一時義憤難耐，當(dāng)然也有法辦兇手殺一儆百的意思,。

　　基于此,，他認(rèn)為兇手真正是誰就并不重要，關(guān)鍵是盡快弄出這么個人來,，讓小王爺消氣——所以他將重點放在了頭號嫌疑犯胡四等鄉(xiāng)痞身上,。

　　當(dāng)然，這個查案方向不能說是錯的,。

　　雖然不在嚴(yán)肅的縣衙大堂之內(nèi),，但被如狼似虎的衙役官軍包圍起來，胡四幾乎嚇尿了,。

　　他跪在地上不斷哀嚎：“大老爺,，俺沒有殺人，沒有殺人啊……”

　　“賊子狡辯,，刑法伺候,！”

　　馬平冷笑，他瞥一眼胡四胳膊上的刺青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他最恨這種橫行鄉(xiāng)里的鄉(xiāng)痞了,，揮揮手。

　　兩個衙役心領(lǐng)神會,，一個上前一腳將胡四踹倒,，另一個直接就掄起了板子。

　　打板子是有門道的,。

　　對于這些專業(yè)打板子的衙役來說,，看誰不順眼,，這板子就格外穩(wěn)準(zhǔn)狠,。

　　胡四拼命鬼哭狼嚎，慘叫聲震動山野,。

　　可他這類鄉(xiāng)痞衙役見得多了,，越哭喊得兇，接下來的板子就越重，直至胡四死去活來,，無力喊叫,。

　　所以胡四很快就招了。

　　畢竟冤死還能喘口氣,，當(dāng)場打死連口氣都沒了,。

　　巧合的是，胡四背上竟真有一道血槽,。

　　說是在山里摔倒劃傷的,，馬平自然不信，也不會放過這點,。

　　還有更要命的,，號稱昨夜與那娘仨共處一個山坳的老弱婦孺，經(jīng)衙役稍加盤問,，竟異口同聲一起指證胡四,。

　　云正是胡四數(shù)人半夜?jié)撊肷桔辏瑢δ菋D人先施強(qiáng)暴,，后加以虐殺,，言之鑿鑿。

　　馬平忍不住想笑,，他本來還想略引導(dǎo)引導(dǎo)的,，結(jié)果這些人似乎早就串通一氣，打定主意要把胡四往坑里推,。

　　馬平樂見其成,。

　　作證的那群老弱婦孺共計46人，她們很快逐個在衙役寫就的口供上畫了押,。

　　人證物證俱在,，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里，馬平就將一件慘絕人寰的兇殺案辦成了嚴(yán)絲合縫的鐵案,。

　　接下來就是明正典刑了,。

　　午時一刻。

　　馬平手里捏著齊全的供詞,，命衙役抬著已經(jīng)爬不起來的罪犯胡四三人,，帶著那46名關(guān)鍵人證，笑吟吟去施粥棚下尋完顏慷,。

　　他自覺這事辦得漂亮,。

　　只要得到完顏慷認(rèn)可，他馬上就會代表縣令張少博當(dāng)場宣判斬立決,，將這三人梟首示眾,，威懾災(zāi)民,。

　　這不正是小王爺想要的嗎？,！

　　“小王爺,！”

　　“馬縣尉?！?p>　　“下官幸不辱使命,，經(jīng)查，兇手確為胡四三人,。此為胡四三人供狀,，張李氏等46名人證的證詞，還有岳孝等19人的旁證筆錄,，請小王爺過目,。”

　　馬平恭謹(jǐn)遞上各項供狀和證詞,。

　　加上仵作的驗尸格目,，以及仵作對于胡四背后的傷痕鑒定，這其實已經(jīng)形成了很完整的證據(jù)鏈,。

　　堂堂縣尉,，想要辦死一個無根基的流民鄉(xiāng)痞，豈不是手到擒來,。

　　完顏慷沉默片刻,，卻沒有去接供狀和證詞，他深沉的目光從渾身血跡氣息奄奄的胡四三人身上掠過,，搖搖頭道：“兇手不是他們,！”

　　馬平愕然：“小王爺，人證物證俱在,，正是這三名賊子夤夜?jié)撊肷桔?，對那婦人母子無端施暴致死，其罪當(dāng)誅,！”

　　“這三賊罪大惡極,，昨夜行兇，又是這群老弱婦孺親眼所見,，眾口一詞,，豈會有假？”

　　“小王爺當(dāng)面,，爾等可上前佐證,！”

　　馬平話音一落，46名老弱婦孺稀稀拉拉簇?fù)磉^來,，紛紛跪倒在地,。

　　多半默默流淚不語,。

　　只有數(shù)名頭發(fā)花白,、扯著幾個孩童的老嫗沖在最前頭,，痛哭流涕，完顏慷還未說什么,，她們就對胡四三人展開了血淚控訴,。

　　“他們就是畜生不如的狗東西！”

　　“秀蘭娘仨就是死在這三個畜生手里,！他們該死,！”

　　“那日，這些畜生糟蹋了俺媳婦好幾遍呀……”

　　一名老嫗顫巍巍爬起身來,，垂首頓足哭喊：“官爺,，老身張李氏，今年六十四,，也活不了幾天了,，俺也不怕丟人現(xiàn)眼，這個畜生……”

　　“連俺這個糟老婆子都不放過??！”

　　完顏慷略沉默，起身扶起這老嫗,，輕嘆道：“老人家,，你確定糟……傷害你的人是胡四嗎？”

　　老嫗咬牙切齒,，顫巍巍的手指著不遠(yuǎn)處半昏迷不醒的胡四道：“就是這個畜生,！他該死啊,！”

　　完顏慷嘴角一抽,。

　　他突然想起了南京火車站里的老太太。

　　便默然后退兩步,，揮揮手,，示意軍卒趕緊把老嫗還有其他婦孺帶到一邊去。

　　胡四等人過去壞事惡事或許真沒少干,，否則也不至于如今犯了眾怒,，被這群老弱婦孺逮住機(jī)會，紛紛落井下石,。

　　所謂眾口鑠金,，假的也會變成真的。

　　但完顏慷從一開始就排除了胡四的嫌疑,。

　　他早就探查過了,，胡四褲襠中的那玩意絕對受過重創(chuàng),，差點以為他是宮里偷跑出來的太監(jiān)。

　　這樣一個無用的廢物……沒有任何可能去漫山遍野找女人,，甚至連個老太太都下得去手,。

　　沒有能力，哪里來的想法,？

　　老嫗不惜毀壞自己名節(jié),，都要誣指胡四，可見對其恨意之濃,。

　　完顏慷剛才差點說：“您老,，真有點狠！”

　　實話講,，這批所謂目擊證人的證詞,，完顏慷半點都不信。

　　此刻他已經(jīng)越來越意識到,，在這亂世天災(zāi)之下,，惡人的行為當(dāng)然是可惡的；可所謂好人和弱者的行為,，也不見得是正義和真實的,。

　　娘仨慘死之后，她們才從山坳各處冒出來,，現(xiàn)在公開指正兇手,，個個義憤填膺。

　　可昨夜兇手犯案之時她們在何處,？

　　可曾有半點援救之心,？斗不過兇手，難道不會跑去向官軍呼救,？

　　救不下那婦人,，難道還救不了兩個孩子？

　　所以,，最大的可能,，她們昨夜都遠(yuǎn)遠(yuǎn)避開，麻木不仁當(dāng)了回隱蔽的觀眾,，夜幕深重,，她們還能看清兇手的面目，那才真叫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