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沖說不出自己現(xiàn)在的心情,他只知道很煩悶,不是一般的煩悶,。雖然自己已經(jīng)安全了,,柴進依然很熱情,但他還是不痛快,。
他已經(jīng)離開滄州小半個月了,,一路上風(fēng)餐露宿,又要擔(dān)驚受怕,,所受的苦楚就不必細說了,。他有些時候甚至想:如果當(dāng)初聽了魯智深的話,和他落草,,豈不是少了這番波折,?想不到到頭來,還得上梁山落草,。
心中煩悶,,他又要了幾杯水酒吃了,已經(jīng)有了微微的醉意,。他只管低頭吃酒,,不想身邊有人坐下了,連招呼也不曾打一聲,。
林沖已有了三五分醉意,,心中有悶,滿肚子的火氣正沒地方撒,,見得人來,,重重的哼了一聲,喝道:“哪里來的腌臜,,莫要妨礙大爺吃酒,,快滾?!?p> 那人聽了,,也不著惱,只是呵呵大笑,,附耳低言道:“林教頭,,何必這般落魄,當(dāng)讓若聽了我的話,,又豈會有今天這檔子事情,?”
林沖聽了,身子不禁一震,,猛抬頭,,見了來人,,恰似大海之中見到了岸邊的一盞明燈,又似是危難之時,,遇到了救命的稻草,,他滿面激動,便欲起身相拜,。
來人正是不修善果的魯智深,,他見林沖欲起身,急出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使了個眼色,,大笑道:“不想在此處見到了兄弟。你一向在南方那邊,,今日怎地到了此處?走走走,,且到我那里吃兩杯去,。”說罷,,叫來小二,,會了鈔,拉著林沖大步流星的去了,。
小二瞅了個空擋,,湊到掌柜跟前,壓低著嗓子道:“那人好似海捕文書上的林沖,,不如出首,,也是好大一筆錢炒,省得在這里廝混,?!?p> 掌柜的一巴掌打到小兒的頭上,怒氣沖沖的道:“你腦袋是讓驢踢了,,還是被石頭砸了,?端的糊涂得緊。若是出首,,抓到了那人,,便真是林沖,得了些許銀錢,,怕是沒等花便遭了這強人同伙的毒手,。若不是林沖,或抓不到此人,,官府必然要尋我等一番問訊,,少不得耽擱些時日。遇到那黑心的,還得拿了我等頂缸,。我只管埋頭做生意也就是了,,理會那些作甚?!?p> 小兒聽了,,不敢多言,低頭走了,,心中卻是腹誹不休:若依著你這般,,何日才能出頭?若非你一個勁的攔著,,我早落草了,,也尋得一個快活。
且不說酒店中的小插曲,,單說林沖魯智深這邊,,這兄弟兩個出了酒店,魯智深引著林沖,,徑望那僻靜之地走,。不一時,遠離了村鎮(zhèn),,尋了一個背風(fēng)的地方住了腳,。那里早有兩三個人在等候,都是獵戶打扮,。生了堆火,,上面烤了幾個野味,另一邊掛了一個黑漆漆的瓦罐,,里面騰騰的冒著熱氣,,也不知道里面是熱湯還是熱水,旁邊還有一大翁的酒,。
那幾人見了魯智深,,都跳了起來,齊齊的唱了個肥諾:“見過魯當(dāng)家,,見過林教頭,。”
林沖見了,,倒吃了一驚,,把眼望向魯智深,心中自思:他真?zhèn)€落草了,?今日卻尋我做甚,,恰似特意來尋我的一般,。
魯智深拉林沖到火邊坐下,看了那三人一眼,,喝道:“你們幾個還在這里做甚,,快去放哨,要有野味,,再打幾只過來,。都走,都走,,莫要擾了我兄弟吃酒,。”
那三人不敢違拗,,都拿了弓箭獵叉,,留了一個在這里伺候,其余盡望林中去了,。
魯智深也不客氣,,拿起地上的碗,傾了殘酒,,用瓢舀了一瓢,,倒入碗中,,遞給林沖道:“莫嫌棄,,此處只有這等薄澀之村酒,勉強吃些御寒罷,?!?p> 林沖也不避諱,接過之后,,一飲而盡,,只覺一股辛辣之氣,從喉嚨一直到腹腔,,如同火燒一般,,整個身子都被燒得熱了。他不禁脫口道:“好酒……好烈的酒……”
魯智深嘿嘿一笑,,一邊幫林沖舀酒,,一邊道:“這是秦家兄弟釀的,名叫燒刀子,。他釀著酒可費了不小的氣力,,不少的糧食。只可惜只釀了三翁,,委實少了點,。若非這次我出來尋你,,他也不會讓我們帶兩翁出來御寒?!?p> 林沖聽到此處,,面色微微一變,端著酒碗,,卻不便喝,,反問道:“兄長怎地知道我到了此處?”
魯智深搖頭笑道:“我怎地不知,?當(dāng)日我回到東京,,和秦兄弟說起此事。秦兄弟便斷言高俅那廝絕不會善罷甘休,。我們接了你的家眷,,連夜出了東京。秦兄弟又言你不到黃河心不死,,怕你出了什么事情,,這才讓我過來接應(yīng)你。今日果然見到兄弟了,?!?p> 林沖聽罷,心中一喜道:“我家娘子也被師兄接出來了,?,!”
魯智深呵呵大笑:“這等事情我與你做耍,又有甚意思,。她和張教頭在那石碣村中安歇,。”
林沖心中喜悅,,又將碗中的酒干了,,這才道:“師兄,你怎知我走這條道路,?”
魯智深微微冷笑道:“我不但知道你走這條道,,還知道你要上梁山。你那包裹里,,怕是有那滄州小旋風(fēng)薦書罷,。”
林沖聽了,,心中陡的一驚,,恰似清天響了一個霹靂,身子都不禁一震,,驚道:“師兄如何知曉此事,?”
魯智深伸手撕下一塊烤肉,,自顧自的扔到嘴里,又舀了碗酒,,一口氣喝干,。林沖心中焦躁,追問道:“師兄怎地知道我是被柴進柴大官人所諫,,要上那梁山泊,,投奔王頭領(lǐng)?”
魯智深歪著腦袋,,把眼看林沖道:“教頭,,不是我說你,你難道以為你真能上得梁山不成,?”
林沖心中吃了一驚,,眉頭微皺,笑道:“師兄醉了,。我有柴大官人薦書在手,,怎地上不得梁山?”
魯智深嘿嘿冷笑道:“兄弟若是上了梁山,,那梁山究竟以兄弟為首,,還是以落地秀才王倫為首呢?”
林沖聽魯智深話不是頭,,心中疑云愈發(fā)濃了,,他將碗放下,從旁邊拿了一個粗大的木棒,,低頭撥火,,輕聲道:“師兄說的是哪里話,,我本是獲罪之人,,本應(yīng)漂泊天涯,四海為家,,好容易有個安身之處,,已是了不得的事情。我自愿做王頭領(lǐng)麾下一小卒,,兄長怎么說誰為首呢,?”
魯智深冷冷的看著林沖手中的燒火棍,不屑的道:“那王倫不過是個落地秀才,,能有多大能耐,。你是柴進薦去的,他自然不好慢待,。到時候天長日久,,自然要生嫌隙,。”
林沖微微一窒,,嘟囔了一句,,這才道:“我自安穩(wěn),也無甚大事……”說這些話,,連他自己也都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