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英將庫房冊本重新檢查了一遍,，這才伸個懶腰,，看看窗外,，黃槲蘭開了一樹。
今年的春天比往年要暖和,，還沒到春分，晉王府花園里已是春意盎然,。
她抱起冊本,，往正院走去，剛走到院門口,，腦袋挨了一記,，跟著一朵盅大的白玉蘭落到腳前。轉(zhuǎn)頭一看,，只見有德從玉蘭樹上跳下來,，手里拿著一枝半放的白玉蘭，笑盈盈地朝自己走來,。
“你幾時回來的,？”
“一刻鐘前?！庇械逻呎f邊走過來,，將手里的白玉蘭往她懷里一放。
云英扔回給他,，說：“我要去見王妃,，沒法子帶著花,，你自個兒留著吧?！?p> 有德湊近看了冊本一眼,，說：“那丫頭才嫁進來一個月，就開始管家了,？”
“什么丫頭,？”云英瞪他一眼，“她是咱們的王妃,，你尊重些,。”
有德笑了笑說：“我沒有不尊重她,，只是覺得她甚是有趣,。”
云英的臉更黑了：“你真是膽大包天,，什么話都敢說,。”
有德吊兒朗當?shù)卣f：“你怕什么,，怕我跟你前夫一樣,，被王爺發(fā)配到窮山僻壤？”阮弛隨晉王征戰(zhàn)交趾,，而后被提拔為交趾安撫使,。官職是升了，但離鄉(xiāng)背井,，留在異國他鄉(xiāng),，遠離大周的朝政中心，能不能回來還得看晉王的心情,。
“什么前夫,，你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痹朴⒑莺莸刎嗨谎?，轉(zhuǎn)身要走。
有德一把攥住她的胳膊,，依然一臉嘻笑地說：“云英,，你給我個準信兒，到底嫁不嫁給我,？”
云英甩開他的手說：“你別拉拉扯扯,，叫人看到了，都是閑話,?！?p> “誰敢說閑話,？我削了他?！?p> 云英白他一眼,，說：“你就會好勇斗狠，我不同你說了,，王妃還在等我呢,。”
“傻瓜,，王爺回來了,。他跟王妃兩日沒見，這會兒只怕正親親熱熱著,，你去湊什么熱鬧,？”
云英猶豫半晌，說：“可王妃交待了,，今早要看庫房冊本,，我還是進去問一聲吧?！?p> 有德又攥住她說：“不急,，你先回答我，到底愿意不愿意嫁給我,？王爺說了,，只要你點頭，他就給咱們辦事,。你要是不愿意，也吱一聲,，我就不耽誤你了,。”
云英心里怦怦跳動,，不愿意正面回答,，假裝惱怒地說：“你真是煩得很?！彼﹂_他的手,，往正院里走。進二門,，見一干丫鬟都在檐下站著,，凝神屏氣，便知道王爺跟王妃在一起,。
寒星見她過來,，低聲問：“云英姐姐可是有什么事,？”
“王妃要的庫房冊本，我已經(jīng)整理完畢,，送過來給她過目,。”
寒星低聲說：“這會兒不方便通稟,，要不姐姐先回去,？待會兒王妃問起，我再派人叫你,?！?p> 話音方落，屋里響起阮碧的聲音：“寒星,，可是云英來了,？”
“是，王妃,?！?p> “叫她進來吧?！?p> 寒星又答應一聲,，轉(zhuǎn)身撩起門簾，云英抱著冊本進南面暖閣,，只見阮碧斜靠在榻上,，王爺坐在她旁邊，兩人神情都有些嚴肅,，看來并非下人們所想的那么旖旎,。阮碧示意云英將冊本擱在書案上，輕聲說：“云英,，你先回去,，過會兒再派人叫你?！?p> 云英點點頭,，趕緊退了出去。
她一走,，阮碧坐直身子問：“你說讓沈婳和親北戎,？”
晉王點頭說：“沒錯，目前沒有年齡合適的宗室女兒,，三哥原想讓靜宜和親,，但她身體纖弱，怕是受不了西北那苦寒之地,。沈姑娘是親王女外孫,，與宗室沾著邊,，且她與薊奴里也有些緣份?！?p> “沈婳外表柔弱,，實則性情堅韌，心中又有丘壑,，嫁給薊奴里,，只怕會如虎添翼?！?p> “我知道,，但只能如此。母后因為退親一事,，十分憐惜她,，又覺得她被北戎擄過，婚姻一事怕是很難遂意,，有心讓她入宮,，才經(jīng)常接她到宮里小住。我看沈家也有這打算,，只因為還在孝期中,，才沒有過明路。沈姑娘是個心高氣傲的人,，退親一事,，還有柔真郡主之死，怕是耿耿于懷,。與其讓她入宮給咱們添亂,，還不如送得遠遠的?！?p> 想起濠州德華寺里沈婳的一番話,，阮碧點頭說：“你說的沒錯，她確實對你我懷恨在心,。”
“我早察覺,。沈家兩代為相,，朝中故吏門生眾多，她一旦入宮,，問鼎中宮是早晚的事,。所以，斷不能讓她入宮,?！?p> “說到這事,，我甚是好奇，為何陛下一直不給趙皇后發(fā)喪,，空懸中宮之位,？”
晉王睨她一眼，笑著說：“你可是替你四姐問的,？你叫她還是死了心吧,，她雖然生下皇三子，但庶女出身,，注定與中宮無緣,。”
阮碧佯怒地白他一眼,，說：“你就如此小瞧我,？我早打消她的非份之想了?！?p> 晉王攬過她的腰,，柔聲說：“我哪里敢小瞧你，是怕你那四姐不知量力,，給你添麻煩,。后位之爭，事關朝政,，門道大著,，便是三哥自己都做不了主。他不肯給趙皇后發(fā)喪,，空懸后位,，是把主動權握在手里，不讓大臣們插手**之事,。且這么做,，又能拉攏安撫趙氏一族，百利而無一害,。將來若是有心立誰,，再給趙皇后發(fā)喪就是了。那后位,，我是不會幫你四姐的,，至于三皇子，我自然會罩著,?！?p> 阮碧哼哼兩聲。
晉王心里一陣酥麻，忍不住壓著她往榻上倒,。
阮碧推推他說：“我還有事問你呢,。”
晉王手里不停,，爽快利落地吐出一個字“說”,。
“你還記得咱們頭回見面嗎？在玉虛觀的萬妙居門口,，那回你是去見誰,？”
晉王停止動作，手肘撐在榻上俯視著她,，明亮的眼睛里全是笑意,。“我還以為你一輩子不會問呢,，沒少人在你面前亂嚼舌根吧,。”
阮碧眨眨眼睛,，不說話,。
“我受七弟之托，去看望他的母妃,，道號天音真人,。”頓了頓,，晉王眸光內(nèi)斂,，“至于別人說的那些話，你姑且聽之吧,。我再不濟,，也不至于對父王的妃子動什么念頭。別人同你說這些,，不過是挑撥離間,，你若當真，就上當了,?！?p> 最后一句話，讓阮碧覺得自己的智商受到藐視,，皺眉說：“你覺得我會上當嗎,？”
晉王不說話，笑盈盈地看著她,。
阮碧惱怒地推開他，從榻上翻身坐起?！拔胰タ磶旆績员玖?。”
晉王拉住她胳膊,，將她攥回來說：“那冊本也不會跑,，晚些看也一樣?！?p> “不看它,，難道還要看你嗎？”
“我難道不比那冊本好看,？”
“冊本不會傻到認為我會上當,。”
晉王哈哈大笑,，將她攬在懷里說：“我錯了,，你罰我就是了?！?p> “怎么罰,？”
“隨便你罰?！?p> 阮碧自然不是真惱怒,，斜斜地飛他一眼，說：“那就腐刑吧,?！?p> 晉王愣了愣，被她的大膽逗樂了,，湊到她耳邊說：“行,，你來執(zhí)刑?！?p> “那我去拿剪刀,。”阮碧邊說邊要下榻,。
“何需剪刀,？”晉王拉過她的手一直往下，“用力些就成了,?！?p> 阮碧抽回手，說：“不行,，我手勁不足,，還是拿剪刀吧,。”
晉王又拉回她的手說：“先試試,，不行再尋剪刀就是了,。”
推推搡搡中,，發(fā)釵滑落,，青絲委地，榻邊矮幾上的青銅香爐也倒了,，咚的一聲,，驚得屋檐下銜泥筑巢的燕子啁啾一聲，振動翅膀,，穿過一樹黃槲蘭飛向青天,。碧空如洗，陽光耀眼,。不論是小小一隅,，還是萬里山河，俱都沉醉于明媚春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