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平日里采妍有些個沒心沒肺,，那只是馮虞撐起家業(yè)后無憂無慮,，自然是沒了壓抑牽絆，只余赤子之心少女情懷?？刹慑孕∫彩浅赃^苦受過罪的,，在馮家這商賈人家這么多年,，世情風浪見過不少,，也學著有些計較。別個還好,，真犯難的便是兩條,。
一個，如今殷實人家哪個不是三妻四妾,，想來自家日后也必是如此,。也有一兩家從一而終的，可是世間風評,，皆贊丈夫?qū)Ｇ?，可是對妻子卻是另一個說法，便是“善妒”,。采妍好歹識得幾個字,，也念過《女經(jīng)》,，“三從四德”便如天條一般，“妒婦”兩字沉得背不動,。
再有,，這畢竟不是一樁單純婚事，事關兩家一筆大生意,，此事若由自己一語攪黃,，日后一旦家中再有什么變故，少了這個籃子無處騰挪,，難保依虞哥哥不會回頭暗生埋怨,。
只是就這么點頭應承下來，采妍實是心有不甘,?！耙烙莞绺纾菞罴遗畠菏莻€什么脾性,？”
“那女子名喚楊云，比你略小幾月,。為人倒是直心腸沒心機的,，心底什么事臉上皆是一望可知，是個好相處的,?！?p> 采妍聽了這話，點了點頭,，又呆立著不再言語,。馮虞知道她心中掙扎，此時不知該說什么來安慰,，想了想,，回屋取了件袍子，給采妍披上,?！耙沽耍瑘鲈豪餂?，先回屋吧,。有什么明日再說罷?！钡皖^一看,，卻見兩滴清淚已是從采妍眼角處漱漱地滾落下來。
采妍也不搭話,，伸手拽過馮虞的胳膊,，攬在懷中,，又將小臉靠在馮虞膀子上，肩頭聳動,，“嗚嗚”地哭了起來,。“依虞哥哥,，若有一天不要采妍了,，她可怎么活？”
馮虞一陣心酸,，另一只手輕撫采妍的秀發(fā),，“依妍，莫哭了,，回頭我將這事推了,，這輩子只守著你?！?p> 采妍抬起頭,，抽噎著說道：“有依虞哥哥這話，采妍便知足了,。這事你應承了吧,，依媽那邊我去講。要做人妻,，便得為這個家多想著,。只是一條，姐姐妹妹的名分可得定下,?！?p> “這個你且放心。還有個先來后到呢,。再有,，日后內(nèi)院事務也歸你管著。楊云那脾氣,，叫她管她都不耐,。”
第二天早上,，馮母將馮虞叫到屋中,。“你們兒女一輩的事情,，自己料理清楚,，我也管不得那許多。只是有一件事得提點你一句,。共患難容易同富貴難,，這些年來見過許多,，采妍自小跟了我家，沒享想過什么福,。今后須得好好待她,。”此事便這般定了,。
當天中午,，馮虞吩咐人快馬傳信楊家，承應明年三月春暖花開時節(jié)行媒聘之事,。下午家中交待一聲,，便往梁裕府上去了。
見著馮虞,，梁裕滿臉是笑：“馮虞呀,，你可來了，幾時回的福州,？”
“昨晚上回來,，看天色遲了，沒敢打攪,，今日特來請安,。”
“好,，好，你可知咱家尋你來是為何事,？”
“看公公滿面春風,，必是好事了?！?p> 梁裕忍不住仰天大笑,。“是好事,，大大的好事,。那日聽你的主意，特使快馬入京給劉公公道賀,，那三萬兩往上一遞,，聽說那劉公公嘴都合不攏了。想來外地的孝敬,，咱們算是頭一撥,，份量也夠足了。前兩日京里傳下旨意,，咱們這工坊已定為官坊,，圣上親自賜名‘朝陽坊’,。戶部每年撥下七萬現(xiàn)銀工本，貢物么,，每年磨漆器具大件三十六,，小件三百，各式精制折扇三百只,。咱家算了算,，單這一項，每年凈利就是三萬,。官坊制品不得外流,，回頭咱再起個民坊的號，多造的便以此名號行銷,?！?p> “真真大好事呀?！瘪T虞聽了也很是歡喜,。
“還有呢，圣旨上許下一條,，但凡工坊所需,，準咱們于閩省內(nèi)隨意調(diào)撥征用。嘿嘿,，這才是大頭,。”
馮虞聽了這個大吃一驚,，這一條可是太厲害了,，什么叫隨意調(diào)撥征用？例如工坊立個名目,，說要擴建廠房,，調(diào)上好原木五千根，實用五百根,，剩下四千五往外一賣,，少說也是二千兩紋銀進賬，以此類推,，可說是不折不扣的搖錢樹聚寶盆了,。官商做到這等境界，已近乎登峰造極了,。
那梁裕一拍馮虞肩頭,，“想什么呢？民坊名號可曾有好的？”
馮虞稍一琢磨,，說道：“那官坊名號是圣上親賜,，這民坊名號也得應著這個，依我看,，不妨叫做‘天賜坊’,，公公若是有門路，請圣上御筆親書一塊牌匾,，往院門口上一掛,，那得有光鮮，甭管何人,，進門矮三分,。”
“好主意,！”梁裕聽了大喜,，“馮虞啊，工坊能有今日,，大半是你的功勞,，日后咱們紅紅火火做起來，少不了你的好處,。哦,，我看你也去錦衣衛(wèi)衙門那邊轉(zhuǎn)轉(zhuǎn)，聽說那頭也有你的好處下來,，說不定詔命已經(jīng)到了,。”
馮虞聽了,，便告辭而出,，轉(zhuǎn)頭往千戶所去了。出差回來,，本來也該向楊雄通報情況。
到了楊雄書房門口,，馮虞扯著嗓門喊了一聲,，“千戶大人，馮虞求見,?！?p> 聽見里頭茶杯擱到桌上的聲音，緊接著才是楊雄的話音傳出,?！榜T虞來了？快進來吧?！?p> 到里頭一看,，此公已將茶杯擱得大老遠，在書案后頭正襟危坐,。馮虞上前見禮,，“大人，這一趟行得還算順當,，興化,、泉州、漳州三府的分店年前當可齊備,，年后便可次第開張,。孫展、曹榮,、楊文理三人也都已通曉事務,，很是得力?！?p> “很好,，此事便多勞你費心了?！瘪T虞聽著奇怪,，這口氣，當是與同級商談時的口吻,，楊雄平日可沒這般平易近人啊,。卻聽楊雄說道：“來欽使了，你不在無法宣旨,，咱們這就準備接旨吧,。”
擺設香案已畢,，差人請來欽使,，兩人面北背南齊齊跪倒接旨。那太監(jiān)取出圣旨高聲宣讀,，意為福建千戶所竭忠盡智,，破教匪案有功，圣諭厚賞楊雄千金,，世襲錦衣百戶,；擢馮虞為福建千戶所從五品副千戶，世襲總旗,，另授密折專奏之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