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良自己坐在自己的診室里,,想著怎么才能壯大自己的診所,,多掙些錢,,多帶些徒弟,多開些分店,,怎么才能做大做強呢,。最少也要超過濟世堂去,李奉珍開的藥方并沒有什么稀奇的地方,,都是很普通的常規(guī)用藥,,可是去的病人就是很認可,,大家寧愿在那邊排隊,也很少來嚴良這邊看病,。
父親嚴以寬一走這么久,,也沒有任何消息,嚴良想著怎么才能擴大經(jīng)營,,給父親一個驚喜,,可是現(xiàn)實情況確是自己閑的難受,來他這看病的人太少,。
嚴良無聊的站在門口,看著路上行人,,都不進來,,是我不夠熱情嗎,還是說他們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呢,?
“這位大叔,,進來看個病啊….?”嚴良看著走過的一個中年男人說。
“神經(jīng)病!”
“哎,,這位大嬸,,進來瞧瞧啊,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
“不瞧不瞧,,忙著呢….”大嬸也不耐煩的繼續(xù)趕路,。
“這位老伯,你看印堂發(fā)黑,,應(yīng)該是肺部….”嚴良又上前拉著一個老伯說道,。
“你印堂才發(fā)黑呢….”老伯生氣,上去給嚴良一個烏眼青,。
嚴良回到自己診室,,用手捂著眼睛,算了,,主動拉客這招不行,。
“大夫,我要拿藥,?!?p> 說著進來一個人,四十多歲的婦女,。
“好啊,,說下你的….”
“我手腳冰冷,頭昏發(fā)熱,,氣虛血弱,,稍微一動就會流汗,,蹲下再站起來還有頭昏眼花?!?p> “那很嚴重啊,,那一定….”
“不嚴重啦,只是每個月失血過多,,貧血怕冷,,身體虛弱,內(nèi)分泌失衡,?!?p> “那我給你號….”
“任脈滿,沖脈動而月經(jīng)至,。肝氣調(diào)勻,,經(jīng)血才能適時適量地順暢而下,肝氣郁逆,,則氣滯沖任,,血不順下,不通而痛,?!?p> “那我給你拿….”
“給我開天南星五錢,百合一錢半,,土丑星麻兩錢,,史君子八分,藏紅花一兩,,佐以人參當貝為藥引,,用文火將八碗水煎至一碗,每天一次,,服用七天即可,。”
“那總共是…..”
“總共五十四文,?!?p> “送….”
“不送?!?p> “唉,,這家看的不錯,小伙子長得也挺精神,,看病還準,。”這老婦人走到門口對人還夸呢,嚴良心想說,,這是我看的嗎,,你讓我說一句話了嗎?
這個沒給嚴良說一句整話的狠角色是誰呢,,是街角賣饅頭的老干媽,,平時賣賣饅頭,迎來客往,,有什么消息她第一個知道,。這人嘴快,很少給人說完整句話的機會,,和別人聊得不管多開心,,其實也只能聽到她自己在說話,每次還覺得跟別人聊的可盡興呢,。她還有第二個職業(yè),,那就是媒婆。每次說完一個親事,,人家為了感謝她,就認她為干媽,,這叫的多了,,人們也就都不叫名字了,都叫她老干媽,。
這天滿月樓坐著這么一桌,,分別坐著男方的父母,和女方的父母,,加上老干媽七個人,。男方和女方分兩側(cè)對坐。男方腿有點毛病,,女方?jīng)]任何問題就是胖,。這一對又是老干媽保得媒,今天第一次見面,,雙方看看是否滿意,。
“大家都是一個鎮(zhèn)上的,知根知底,,我保媒,,大家都放心,之前我撮合的就沒有不成的,,大家就瞧好吧,!”
雙方父母見面就一拱手,剛要說話,也就是張了張嘴,,就被堵住了,。
“你快給姑娘打招呼啊,作為男人,,你必須主動一點,,打招呼難嗎,你就說,,‘小姐好,,大伯,大娘好,,賢侄給您請安問好了’,。”
這男方腿不利索,,剛站起來,,還沒說話,剛張開嘴,,老干媽繼續(xù)轉(zhuǎn)頭對女方說:“你看這小伙子,,真不錯,又會說話,,有禮貌,,這個子可不低,麻麻溜溜,,真是精神,。還主動跟咱這姑娘打招呼呢!咱這邊也別害羞,,也別端著,,未來就是一家人,趕緊回禮,?!?p> 女方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剛站起來,,“哎,你們看看哎,,多么和諧恩愛的一對啊,,你看這多有夫妻相,你兩別老顧著站著說話了,,快坐下吧,?!?p> 男方女方本來站著就尷尬,一聽這話,,趕緊坐下來了,。
女方母親一眼看出男方這腿有毛病了,皺著眉盯著這老干媽,,剛張開嘴,,說男方這腿是不是有問題,還沒說出來,,老干媽就看出來了,,“人家孩子這腿確實是有點問題啊,可是人家可不是天生的,,人家是做好事,,幫鄰居家救火,房梁掉下來給砸壞的,,還正恢復(fù)呢,,后面能好,你說是不是,?”老干媽轉(zhuǎn)頭過來和男方這邊確認,。
男方這邊點頭,剛要張嘴,,“你看我沒說錯吧,,人家這孩子,有公德心,,心地善良,你找男人就得找這樣的,,現(xiàn)在這種舍己為人的男人可不多了,,這上面都該給孩子送塊匾,以此嘉獎,,這以后搞不好就是官府重點的栽培對象呢,。”
這老干媽一直對著女方這邊夸男方,,男方母親看著對方的女兒,,也是皺著眉,一舉手正要打斷一下,,老干媽立馬領(lǐng)會了,,“人家這女娃就更沒法挑了,家里生活條件優(yōu)越,,這都能看出來吧,。人家這姑娘手還巧呢,在家啥都能干,這縫縫補補,,做個冬天的被子,,縫個秋天的衣服,都是手到擒來,,人家這姑娘還老實,,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要不因為這個人家也不能把身材養(yǎng)的這么適合生兒子,。一看這面相就旺夫,,打著燈籠你在這鎮(zhèn)上找不到這么合適的兒媳婦?!?p> 女方父親想問問對方的彩禮的問題,,只是一抬頭,“這彩禮啊,,人家男方這邊早就備好了,,除了咱們鎮(zhèn)上都準備的那些,人家還額外的給女方準備三床被褥,,和兩匹好布料呢,。”
她知道準備沒準備嗎,?她這么一說,,你也必須得這么準備了,轉(zhuǎn)頭就對男方說,,“你看人家女方都提出來了,,這還用人家提嗎,咱必須得要這么準備,,這么好的姑娘她值這么多的東西,。”
男方父親這邊,,心想著,,咱這瘸腿的兒子能有這么個媳婦,也不錯吧,,想問問這婚期,,“這婚期啊,咱們當然是得往前趕,,好事喜事就得急辦,,這好運氣,可不能讓別人搶了去,,我回去就趕緊翻翻黃歷,,看看黃道吉日,,把這大喜事辦得的熱熱鬧鬧的?!边@老干媽當然不能給任何說話的機會了,。
“大家別光坐著說話了,快動筷子吃飯啊,?!?p> “你這小伙子,真會來事,,你看還知道給姑娘夾菜呢…”
“哎呦,,你看這姑娘多好,和這小伙子相敬如賓,,這未來就是模范夫妻啊,,準錯不了?!?p> “要不說這就是緣分呢,,兩人一下就看上眼了….”
“都不用媒人多說什么,就互相滿意,,這好事就又成一樁,。”
……..
這老干媽把這兩家送走,,旁邊過來個鄰居,,“老干媽這是又成一對啊,?”
“那可不是嗎,?人家兩家互相對眼,都是人家在說,,我在旁邊都沒怎么說話,,我就光牽個繩讓他們認識一下?!崩细蓩屨f著說著嗓子都要啞了,要咳痰,。
“您快進屋喝口水吧,?”
“我沒事,我剛才就光坐著喝水了……”
這也就是嚴良為啥每句話都說不完整的原因了,,這邊還有說不出來的呢,,跟老干媽說話感覺就像往你嘴里塞了一把辣椒,辣的你說不出話來,。
“小兄弟,,救我…..”
“噗通,!”門口撲進來一個人。就這樣暈過去了,。
嚴良趕緊過去進行施救,,先掐人中,把人救活,,再給喂了一些水,,這人才病懨懨的睜開眼。
這人叫周達,,五十多歲,,滿臉胡子拉碴,身上衣服破破爛爛,。本來經(jīng)營著一家古董店,,生活不錯,沒有家庭負擔,,本來生活無憂,。后來有人上門給他送來一個花瓶,這花瓶漂亮,,是個青瓷花瓶,,光潔玉潤,青色打底,,瓶身畫一只立足啄食的仙鶴,,色彩低調(diào)收斂,線條卻飽滿豐盈,。周達非常喜歡,,一看就知道是唐代越窯的青瓷,花了大部分家產(chǎn)買下了,,本來指望靠他倒賣給哪個大官,,發(fā)一筆橫財,結(jié)果倒手再賣的時候,,人家鑒定是個假貨,,壓根不值錢,也不知道是自己看走了眼還是被掉了包,。這對他來說打擊太大了一下就病倒了,,花錢治病又好像是個無底洞,家里的值錢的玩意,,都典當賣了,,還沒治好。從此以后也沒機會翻身了,,就在街上乞討吧,。
這天實在餓得頭暈眼花撲倒在嚴良這里,。
嚴良把他救過來,先把他安置在自己家稍作修養(yǎng),。
周達這以前一直在濟世堂拿藥,,藥也不貴,但是擱不住時間長,,隔個一周就要去拿一副,,但是就是這樣服用了四五年,也不見好轉(zhuǎn),,家里家底花光了不說,,古董店也關(guān)門了。這下完全沒了生計,。
他身上有什么毛病呢,,嚴良過來給他號脈。是心臟上的毛病,,心率不起引起的胸悶,,胸痛,氣短,,乏力,,呼吸困難,又加上在外面饑寒交迫,,身體狀態(tài)更是羸弱不堪,,還是需要長時間的調(diào)養(yǎng)。
嚴良給周達拿好藥,,給他煎好服下,,過了半晌,終于算是恢復(fù)過來,。
“小兄弟,,救命之恩,實在無以為報啊,?!敝苓_就要起身行跪拜之禮。
“救死扶傷,,實在是分內(nèi)之事,,不足掛齒啊?!眹懒及矒崴^續(xù)躺好。
“敢問恩人,,尊姓大名,,哪怕來世,,也有個報答的門路呢?!?p> “嚴良,,是這個醫(yī)館剛剛學成的一個不入流的大夫,師從家父嚴以寬,?!?p> “果然少年有為?!?p> “老伯謬贊了,,敢問家中是否還有兒女,是否有家人來接應(yīng)照顧你呢,?”
“說來不怕小兄弟笑話,,家中只有我獨身一人,再無其他親朋,,孑然一身,,了無牽掛?!?p> “哦,,那就先在我這小醫(yī)館修養(yǎng)幾日,好了再說,?!?p> “那真是多謝小兄弟了。敢請教小兄弟把我剛才服用的藥方拿來給我看一下呢,?”
嚴良起身從桌子上拿過藥方給他看,,以為這老頭懂點醫(yī)術(shù),想知道自己病癥用藥是否合理,。
“洋地黃一錢,、五味子三錢、當歸身二分,、天冬兩錢……麥冬,、柏子仁、酸棗仁,、人參,、玄參、丹參,、白茯苓,、遠志、桔?!?.”周達把每個藥名和分量念了一遍,,緊跟著說,,“這次總計欠小兄弟三兩紋銀,是否準確呢,?”
“這….”嚴良這方子上是沒寫價格的,,因為他也大概看出來,這個要飯的應(yīng)該是沒錢付錢,,也沒想著算出價格來,,讓周達付錢。只是這周達念了一遍,,就說出了總價,,他也有點懵。
“你是怎么算的,,怎么念一遍就知道總價,。”
“實在是在下這幾年吃藥太多,,所以每個藥品的價格我也就知道了,,在下別的本事沒有,只是對數(shù)字略微敏感,,所以很容易心算出這些價格來,。”
“心算,?”嚴良聽都沒聽過,,在私塾里,教書先生教的也是簡單的相乘口訣,,父親在醫(yī)館里也是用的算盤,,壓根沒聽過心算這回事,感覺實在好奇,,世間還有這種奇人,。
“嗯,這都沒什么的,,如果有算盤,,還能更快一點,算的更復(fù)雜更多一點,?!?p> “能有多快呢?”
周達走到桌子前,,拿起算盤,,輕輕將算盤珠子歸位,“一上一,二下五去三,,二去八進一,,六上二去五進一…….”周達一邊念著口訣,一邊手指撥動著算珠,,猶如手指在鍵盤上演奏一首有節(jié)奏的鼓點,每一次的敲擊都清脆悅耳不拖泥帶水,,每一聲傳到耳朵里都直擊心靈深處,,這撥動珠子的聲音連到一起,看上去沒有韻律,,確又和聽到一首節(jié)奏明快的音樂,,讓人心情舒暢,不像二胡的嘶啞,,不像笛子的高亢,,不像喇叭的粗獷,不像古箏的爽朗,。再加上周達粗粗的指尖上下翻飛,,每一刻都播的恰到好處,他那幾天沒有清洗粗糙的大手,,和潔白的算盤看上去是那么不稱,,可是就是這雙飽經(jīng)風霜的手在演奏這首完全沒有章法沒有指法,確能引起嚴良共鳴的曲子,。嚴良仿佛置身在森林深處,,聽到書上鳥兒歡快的叫聲,旁邊小溪激流之下的流水聲,,穿過樹林溫柔的風聲,,還有一個長發(fā)妙齡女子,一身白色長裙,,赤腳踩在水漬漬的石板上發(fā)出的聲響,,這一切匯織到一起,要吹進嚴良的心里去,,使勁波動著嚴良拼命想冷靜下來的思緒,,這是怎么回事,是從來沒有過的感覺,,感覺自己喝了一杯度數(shù)不高的高粱酒,,心跳略微加速卻不急躁,想隨著這有節(jié)奏的律動翩翩起舞,,想合著這旋律高歌一曲,,想拉著那個白衣女子一起飛起來,就像會武功的絕世高手凌空飛在高高的竹林頂上,那么隨意,,那么從容瀟灑…..
“….九去一進一,,九上四去五進一,總共是一百五十七兩八文,?!?p> 嚴良還沒反應(yīng)過來,周達在說什么,,怎么算這個小小的賬單,,會讓自己如此心情愉悅,心潮翻涌,。他實在是被這個一身破爛的老頭震驚了,,這打個算盤這么刺激嗎,他拿的也不是樂器啊,,他彈的也不是將軍令啊,。
“一百五十七兩?這是什么,,怎么這么多,,我沒給你開這么多藥啊,?”嚴良走出暇想,,回答道。
“不是開的藥方,,我算的是你這藥匣子里所有的藥按照存量三兩計算的總價,,也就是你現(xiàn)在的身家?!?p> “這么快,,算了所有的藥?”嚴良簡直不敢相信還有這種高手在,,小小的一個算盤也能玩出花來,,“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亦無他,,惟手熟而”周達說完,,撥正算盤,坐回到自己的位置,?!靶⌒值堋?.”
“您叫我嚴良或者阿良就好?!?p> “好,,那您叫我阿達就好,。我看剛才您給我開的方子,是不是還有第二劑,?”周達問道,。
“沒錯,你果然懂藥方,?!?p> “不不,是這樣啊,,你這藥方和濟世堂給我開的基本一樣,,這是一周的劑量,下一周要再開另一種交叉服用,,沒錯吧?!?p> “沒錯,,這樣調(diào)整兩年,你這毛病也就差不多好了,?”嚴良不解,。
“不可能的,兩年又兩年,,我這掙的錢不夠買藥的都,。”
“我看你剛才算盤打得漂亮,,我答應(yīng)給你醫(yī)好你這心臟的毛病,,你給我做個賬房先生如何?這期間我照常給你付工錢,?!眹懒家恢毕胫龃笞鰪姡惨恢毕胫行┤耸謹U大經(jīng)營,,所以看到這個人暫時無去處,,不如收為己用。
“那自然是好,,可是這心臟的毛病,,李奉珍治了這么久都沒有恢復(fù),我已經(jīng)不抱什么希望了,,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收留我做份工作,。”周達自然樂意,,算賬對他來說沒有任何難度,,找到工作同時還能治病,,那是最好不過了。
“之前的藥方,,你還有嗎,,我看一下?!?p> “大部分都是一樣的,,你看吧,這是和你一樣的,,這是另一副的,。”說著阿達掏出兩張藥方,。
嚴良接過兩個方子,,果然,除了劑量和中和的藥略微有差,,主治藥基本一致,。嚴良盯著兩個單子看了半天,發(fā)現(xiàn)兩個問題,。
“我終于知道濟世堂的病人源源不斷的原因了,。”
“怎么了,,這里面有什么名堂,?”周達不解。
“你看這第一個方子和我的幾乎沒有差異,,這里面有一味洋地黃,,歸心經(jīng),強心利尿,,沒有任何問題,,在單看第二個方子柏子仁、黨參,、炙黃芪,、川芎、當歸,、茯苓,、麻黃,制遠志,、酸棗仁,、肉桂、醋五味子,、半夏曲,、炙甘草,、朱砂組成,用來補氣養(yǎng)血安神,,也沒有任何問題,。”
“那還有什么問題呢,?”
“洋地黃和麻黃放在一起并用會造成心律不齊,,對你這本身有心臟問題的恐怕會致命啊。不不,,他的目的不在于要你性命,,而在于讓你永遠心律不齊,永遠好不了,,這樣就要永遠拿藥,,本來就是個慢性病,所以你也不會覺得,。這樣你就等于是個長期飯票了,,直到吃干榨凈為止……”
“這么惡毒,他這是草菅人命啊,,他就不怕被人識破告發(fā)他嗎?”
“他把兩味相畏的藥放在兩個藥方中,,這樣根本查不到任何問題,,單獨服用也沒有任何問題,只是在換藥的時候,,前一天身體里的藥物殘留就會和第二個起作用了,。咱們鎮(zhèn)上就他一家壟斷,你也看到我們這邊這狀況,,和關(guān)門也沒什么兩樣,,所以他才能一直這樣肆無忌憚?!?p> “可惡,,害我家破人亡,我要告他去,,嚴良,,這里有物證,你做我的人證,,我要去衙門告他,,不能再讓他禍害人間啊?!?p> “哼,,禍害人間是不可能了,,因為我還從這個藥方上看出另一個問題。李奉珍恐怕還沒察覺自己的身體問題,,已經(jīng)深入骨髓,,他如果在不醫(yī)治,最多超不過兩年,?!?p> “這是什么意思?”周達不解,。
“你看他寫的這藥方,,每一個字最后一筆,快收尾的地方都一個小小的抖動,,你能看出來嗎,?”
“完全看不出來啊,那我們還要不要去告他呢,,還是等著他自己病發(fā)身亡呢,?”
“那豈不是太便宜了他,我來給你撐腰,,去告他,,省的他還要繼續(xù)為禍人間?!?p> 嚴良這才明白了,,為啥自己的父親醫(yī)術(shù)很好,醫(yī)館的生意卻一直不溫不火,,濟世堂名聲大是一方面,,原來主要原因在這里,簡單的病因復(fù)雜化,,能多榨取就絕不放過,。可是這普通百姓光看那邊排隊,,哪里知道這里面的門道,,都中了李奉珍金玉其外的奸計了。哎,,難道父親沒發(fā)現(xiàn)這些嗎,?這下好了,扳倒了李奉珍,,我一定能把這醫(yī)館發(fā)揚光大,,重新掛牌。
“等等,,嚴良,,我也確實恨他入骨,,只是,我們這樣去告他,,也不知道他是否與官府勾結(jié),,我已經(jīng)爛命一條,沒啥可失去的了,,可是你,,這涉世未深,莫不會把你拖下水吧,,這我實在也過意不去啊,。”周達果然還是多經(jīng)歷了一些,,馬上想到問題的關(guān)鍵,,李奉珍有恃無恐,恐怕沒那么簡單,。
“拖我下水,,沒關(guān)系,我這破爛醫(yī)館,,跟死了也沒什么區(qū)別,,如果能以小博大扳倒?jié)捞茫隽艘患檬虏徽f,,也能順勢讓我這個小醫(yī)館打響名號,。”
周達心理不安,,勸嚴良再多考慮考慮,嚴良嫉惡如仇,,態(tài)度很堅定,,愿意跟著周達一起報官。
隔天,,公堂之上,,知縣和師爺坐在堂上,下面跪著周達,,門口也圍滿了群眾,,嚴良也在其中。
周達在堂下喊:“大老爺,,可要為民做主啊,,這濟世堂的坐診醫(yī)生給我開的藥方有相畏的藥材,害我傾家蕩產(chǎn),,實在是危害人間,,人心歹毒…..”
知縣聽到這,,“你先等等,別著急,,誰,,你說誰,那個神醫(yī)李奉珍,,濟世堂的李奉珍,?”
周達:“沒錯,就是他,?!?p> 知縣:“你怎么知道藥物相畏,你咋知道藥物相畏還服用呢,?”
周達:“有另一個醫(yī)館的大夫幫我確定的藥方,,我才知道的?!?p> 知縣:“另一個醫(yī)館,,咱們鎮(zhèn)上不就一個醫(yī)館嗎,附近鎮(zhèn)上的恨不得都上咱們這來看病來,,還有其他醫(yī)館嗎,?”
周達:“有個沒掛牌的小醫(yī)館….”周達說到這也不敢大聲說了。
知縣:“誰啊,,來了沒有,。”
嚴良走進堂中答話:“草民嚴良,,是個小醫(yī)館的坐診大夫,。”
人群中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這年輕人誰?。俊薄八彩谴蠓騿??”“啊,,他呀,他好像也看病….”
“我可以作證,,濟世堂的主治大夫李奉珍開的藥方有問題,,藥方中有相畏的藥物,使病人長期服藥而無法治愈,?!?p> 人群中聽到這年輕人這么說,一片嘩然,“這怎么可能,?”
“先等一下,,先傳濟世堂李奉珍?!敝h說道,。
過了一會,李奉珍走進來對知縣施禮,。李奉珍還是老樣子,,沒什么變化,可是嚴良看了一眼,,看到李奉珍臉上山根眼角處的肌肉隱隱跳動一下,,更確定了自己想法,李奉珍身有惡疾,,已經(jīng)深入骨髓,,在不救治,活不了兩年,。
李奉珍回話:“老朽年歲一高,,來晚了請知縣贖罪。至于有患者鬧事說我害他傾家蕩產(chǎn)實在是居心叵測,。在下行醫(yī)五十載,,治好病人無數(shù),無不稱贊在下醫(yī)術(shù)高明,,妙手仁心,。至于開藥方的十八反十九畏也爛熟于心,不會開錯,?!?p> 知縣:“可是這個小醫(yī)館的大夫說看過你的藥方,確實存在藥物相反,,只是分屬兩個藥方……”
李奉珍:“知縣大人,,請問是哪個醫(yī)館,是否是掛牌,,哪個大夫,,是否有行醫(yī)資格,?”
知縣:“這….對啊,,你這小醫(yī)館是掛牌的醫(yī)館嗎,是正經(jīng)大夫嗎,,師從何人?。俊?p> 嚴良聽到這,完蛋,,還沒把人家告倒,,人家直接掀了自己的老底,沒有掛牌,,沒有資質(zhì),,“師從家父嚴以寬,確實是一個沒有掛牌的小醫(yī)館,,但家父醫(yī)術(shù)…..”
“沒有掛牌,,真有本事行醫(yī),為民看病救人也可理解,,可是行醫(yī)之后是否有正常繳納稅款呢,?是否有明細呢?”李奉珍還沒等嚴良說完,,看似替嚴良打圓場,,其實綿里藏針,繼續(xù)追問,。
“醫(yī)館很小,,收入甚微,確實沒有繳納稅款….”嚴良的聲音小到自己快聽不見了,。本來只是來作證的,,沒想到,被人家三言兩語就找到漏洞,。
李奉珍接著說:“知縣大老爺,,請為民做主,這兩人相互串通一氣,,故意陷害與我,。找來的證人作證我的藥方有問題,自己確是個沒有行醫(yī)資格,,未繳納任何稅款的江湖郎中,,根本算不得數(shù)。我敢保證現(xiàn)在人群中沒有人被這個假大夫治好病的,?!崩罘钫湟彩前l(fā)力了,早就看這個小破醫(yī)館不順眼,,苦于沒有機會弄死他,,這下可好自己找上門來了。
李奉珍上來幾句話,,直擊嚴良要害,,打得他毫無還手之力,現(xiàn)在門口看熱鬧的人群也看明白了,搞了半天,,這小子是陷害人家神醫(yī)啊,,哪怕那一兩個被嚴良看好的也在想,原來這小子是蒙的看好的,。
“我有,。”這時候下面走上來一個人,,喊了一聲,,這人誰啊,老干媽,。他確實在嚴良這拿過一次藥,。嚴良心想好啊,終于來個自己這邊人了,,最少了這個人敢上堂來說話啊,。
知縣:“你被他看好了?”
“不是,,知縣大人,,我被他看過,但是他根本不會看,。我有點頭暈,,他說我病的很嚴重,我說我只是女人月例失調(diào),,最后藥方都是我自己開的….”
嚴良瞪大眼睛,,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嗯,?大嬸,,你還說我長得精神,看病看的不錯呢,?”
“我什么時候說過,,你長得那么挫我怎么會說你精神呢?”
“你這老太婆,,胡說八道…..”嚴良簡直氣急敗壞,,要沖過去打老干媽。嚴良沒想到自己以為的救命稻草,,上來就給了一刀,。周達也看出形勢來了,這官司不光輸了,,嚴良恐怕也慘了,。周達和衙役一起拉著嚴良,給他使眼色,,讓他不要沖動,。
這老干媽是李奉珍安排的嗎?李奉珍和知縣有勾結(jié)嗎,?這些嚴良是想不明白了,。其實沒有,這老干媽只是見風使舵,,她只是單純的上來踩一腳明顯弱勢的一方,,一起享受勝利果實,再去李奉珍那還能有點好處,。李奉珍的濟世堂平時掙的多,,交稅,過節(jié)送禮,,知縣被養(yǎng)的肥肥的,,人家自然而然偏向李奉珍,你這小破醫(yī)館也太不懂事了,,不送禮不交稅,,還敢站出來質(zhì)疑人家交口稱頌的神醫(yī)。那方子有沒有問題,?連找人驗證都沒有,,你這證人身份有問題,你這說的每句話就都有問題,。
“好了,,事情已經(jīng)很明朗了?;颊咧苓_伙同假郎中惡意構(gòu)陷神醫(yī)李奉珍,,造成惡劣影響,應(yīng)與神醫(yī)精神補償,;假郎中嚴良,,作偽證,無證經(jīng)營,,故意逃稅漏稅,,擾亂市場秩序,視人命為兒戲,,罪不可恕,。本知縣做出以下判罰,周達和嚴良各罰銀五十兩,,羈押在本衙門,,直到有人代為交齊罰款,,方可釋放。并查封無證無掛牌門診,,不得再次行醫(yī)問診,,若有再犯,決不輕饒,?!?p> 這事情嚴良做夢也沒想到是這么個結(jié)果,自己只是出來作證而已,。打不贏官司就算了,,自己直接入獄了。落個這么壞的名聲,,還搞得把醫(yī)館也關(guān)門了?,F(xiàn)在可好,外面哪還有人拿錢來贖人啊,。即便是有個認識的街坊鄰居,,人家也沒有五十兩銀子啊。
嚴良坐在牢房里,,低著頭思考,,這事還有轉(zhuǎn)機嗎?父親出去游山玩水,,誰進來救他啊,,給別人伸張正義,結(jié)果把自己繞進來了,。嚴良撓頭,,這事情本來自己以為是穩(wěn)贏的局面,扳倒?jié)捞?,給老百姓也是做了件好事,,可是最后踩自己一腳的老干媽,那一腳踩的真是結(jié)結(jié)實實,,讓自己完全沒有能力翻身,。
“質(zhì)疑我的專業(yè)也就算了,這死老太婆竟然說我長得挫,?她眼睛是不是瞎了,?”
“阿良,實在對不起啊,,沒想到真的把你拖下水,。”隔壁間的周達很愧疚的對嚴良說,。
“算了,,是這世道不分黑白,,是這老天爺不辨是非?!?p> 嚴良坐在牢房中間,,看看這牢房關(guān)的都是什么妖魔鬼怪,流氓強盜,,作奸犯科,殺人放火的人渣,。結(jié)果,,自己現(xiàn)在也和這些人為伍了,在別人的印象里,,自己成了招搖撞騙的假郎中,,成了無惡不作的大壞蛋。這和自己想象的可不一樣,,本來以為可以和濟世堂掰掰手腕,,結(jié)果交鋒還不到一個回合,人家直接把他斬于馬下,。還不如自己最開始學武呢,,受父親影響,陰差陽錯學了醫(yī),,滿身的能耐還沒施展呢,,落的這么個下場。想想當時如果學武,,上去一腳掀翻李奉珍,,一拳揍扁那個老干媽,一掌扇飛這個狗知縣,。這小小的牢籠困得住我嗎,?我一個輕功直接飛上屋頂,稍稍一用內(nèi)力,,直接飛走了,。
次日,陽光從屋頂碗口大的洞里灑在嚴良的臉上,。
嚴良醒過來,,看守犯人的牢頭挨個放飯。說是飯,,還不如說是喂豬的泔水,,一大勺使勁倒在牢籠的碗里,再扔進去一個不知道放了幾天的高粱饅頭,。其他餓得天數(shù)多的犯人也只能照吃不誤,,嚴良看到這些還沒吃呢就恨不得吐了,。
嚴良心想這可不是辦法,可是這外面誰給自己交那么押金呢,?
“牢頭大哥,,幫幫忙啊?!眹懒冀凶》棚埖睦晤^,。
“干什么,干什么,,別喊,。”
“牢頭大哥,,可不可以先借我?guī)资畠摄y子,,把我贖出去啊?!眹懒技傩χ罄晤^,。
“你看我像有幾十兩銀子的嗎?”
“你長的這么機靈,,應(yīng)該沒有問題啊,。”
“對啊,,我長的這么機靈,,怎么會上你的當呢?”
“哎哎,,真不是騙你啦,,把我贖出去之后,我加倍奉還你啊,,我那很多值錢的家當呢…..”
“你快別傻啦,,你這輩子別想出去了?!?p> “什么,,你這是什么意思啊,?”
“昨天晚上跟你一起關(guān)進來的那個比你機智多了,,人家昨天晚上就反水了,不光撤了對濟世堂的控告,,還翻過來告你是江洋大盜,,采花賊,強奸犯啊,,人家現(xiàn)在是你的污點證人啦,,人家現(xiàn)在反過來告你了,,早就出去逍遙去了?!?p> “什么…..”嚴良頭嗡的一聲,,癱坐在地上。這個周達小人如此卑鄙,,我好心幫他,,他如此恩將仇報,落井下石,。
嚴良這一下被打擊傻了,,整個世界觀崩塌了。嚴良精神上一蹶不振,,躺在牢籠里也不吃也不喝,,也不說話,。整天就是睡覺等死,,出去也斗不過他們,這世界顛倒黑白,,活著和死了也沒什么分別,。
就這樣昏睡幾天,餓得頭昏眼花,,牢頭扔進來的高粱饅頭,,嚴良餓了就啃兩口,渴了,,就閉著眼睛喝兩口泔水,。
“年輕人,別這么消沉嗎,?”這時候不知道哪里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嚴良跟沒聽見一樣,繼續(xù)睡自己的覺,。
“干嘛和自己過不去呢,,什么都沒有活著重要?!?p> 嚴良還是沒反應(yīng),,心想我現(xiàn)在活著還不如死了算了。
“活著呢,,那當然就是開心最重要,。”
嚴良聽到這個聲音心煩,,背著身,,頭也不回的說,,“你要聊天就到一邊去,別影響我睡覺了,?!?p> “那開心呢,在餓的時候來個燒雞,,那就最開心了,。”
嚴良這個氣啊,,都餓了三天了,,在這該死的牢房里,哪來的燒雞啊,,這又是哪個死刑犯在那想美事呢,。
“那燒雞呢,自然要是滿月樓的燒雞最正宗了,?!边@邊邊說著就傳來吃雞腿,吧砸吧咋喝酒的聲音,。
嚴良聽著這個聲音,,聞著傳來的雞肉香味和酒味,實在躺不住了,。
“你到底要不要吃一口呢年輕人,,我一般可不和別人分享啊……”
“你光在那說有什么用,我就是想吃,,也吃不到啊,。”嚴良氣的要死,,這人擺明就是饞著自己啊,。
“誰說吃不到啊,你想吃就能吃到啊,?!闭f著從拐角走過來一個穿著破爛的老乞丐,頭發(fā)胡子花白,,看的出來完全沒有整理過,,里面插著幾個秸稈,一手拿著一個咬過幾口的燒雞,,另一只手拿著一罐燒酒,。這老乞丐走到嚴良牢房前,連停頓都沒停頓,直接從豎著的欄桿走了進去,。
嚴良看著這一幕奇怪,,這老頭哪來的,怎么還有燒雞呢,,為什么還能在這牢房里來去自如呢,。難道自己餓花了眼了,看著這老頭臟手遞過來的燒雞,,太香了,,顧不了那么多了,奪過來跟餓了三天的瘋狗似的,,哪還有什么優(yōu)雅可言,,禮貌的問候什么都沒有了,直接狼吞虎咽起來,。
“年輕人給我留點,,唉,唉….留個雞頭也行啊,?!?p> 嚴良喝了幾天泔水,哪還管的了這個,,這只雞一眨眼的功夫就沒了,,別說雞頭雞屁股,,雞骨頭也都嗦干凈了,。
“唉,算了,,今晚上還得出去一趟,,你先喝口酒潤潤嗓子?!闭f著把一小壇子燒酒遞給嚴良,。
嚴良吃飽喝足,看著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老頭,,“你怎么可以在牢房里隨意走動,?”
“牢房?哈哈,,這里是我家啊,。”老乞丐和嚴良坐在一起,。
“你家,?”嚴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對啊,只要你心夠大,,四處都是你家,。”老乞丐倒一倒喝光的小酒罐,,最后一滴也喝進嘴里,。“這里又能擋風又能避雨,,渴了餓了還有吃的,,還有幾個牢頭伺候著,有什么問題,?”
“可是,,這里…..”嚴良想說這里行動不便,結(jié)果人家來去自由,,想說這里吃的喝的不好,,人家剛吃完燒雞。還真沒辦法反駁,,難道說名聲不好嗎,,看人家的樣子也不像是在乎的。
“你犯的什么法被抓進來的,?”嚴良轉(zhuǎn)而問老乞丐,。
“我不知道啊,名頭都是他們定的,,隨便他們嘍,。”老乞丐無所謂,。
“那你為什么幫我呢,。”嚴良不解,。
“我沒有幫你啊,,我只是閑著無聊找個人聊聊天啊?!?p> “前輩一定是世外高人,,是不是有武林秘籍什么之類的,可不可以收我為徒???”嚴良看著這老頭這身裝扮,這么瀟灑,,實在不知道哪里來的自信,,難道是什么絕世高手嗎,?
“年輕人你可真會說笑,我只是個居無定所,,四處行乞的老乞丐,,并不是什么高人啊?!?p> “可是你在這牢籠里,,你的燒雞怎么來的?”嚴良酒勁上來了,,直發(fā)困,。
“這還不簡單,你也可以啊,?!闭f著這老頭指了指屋頂上碗口大的洞,一個越身,,直接竄上去,,從那個小洞里鉆出去了。
“嗯,?”這里能出去,?嚴良看著這個頭都恨不得過不去的洞,這身子也出不去啊,,也不知道老頭在那怎么弄了幾下,,出去了…….
“醒醒了,醒醒了,,有人贖你來了,。”嚴良被從夢中搖醒過來,,看著走過來的牢頭,,突然想起來昨晚上給自己的燒雞吃的老乞丐,,抬頭看看屋頂?shù)亩?,也沒有比平時大多少,還在那里,,身邊什么變化也沒有,,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
“快走快走,,別磨蹭了,。”牢頭催促著發(fā)愣的嚴良,。
“誰來救我,?”
“快走吧,阿良,是我,?!?p> 原來是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