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延之默了默,啞聲開口,“軍師要我和你說,,我還未出世時,,父皇就將湖廣連氏之女賜予我為妻。
我八歲時,連家三族俱誅,她也在其中,這門親事自然也就沒了——”
他不知是不習(xí)慣這般大段大段地說話,,還是說話的內(nèi)容讓他沉痛,他說得極其緩慢而艱難,。
“我十四歲時,,皇上為我指了兵部尚書的嫡孫女,半年后,,她不慎落水,,不治而亡。
我十七歲時,,皇上為我指了江南世家莫氏嫡女,,短短一個月后,她就因一場風(fēng)寒沒了性命”,。
華平樂眼眶泛紅,,三個未婚妻都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沒了性命,真是,,好巧,!
怪不得京城人都說他克妻!
怪不得她因為心傷霍氏,、連氏慘劇嘔血臥病,,外面人也將罪名推到了他克妻之說上!
“我十八歲時,,皇上指了我做華家的半子,前往邊疆安撫人心,。
五年后,,我回來了,你也將至及笄之年,,三個月后,,你無故嘔血,臥床數(shù)月,差點也沒了,,今天你又——”
霍延之說到這,,忽地一伸手將華平樂拎了過去,死死摟進懷里,,聲音微微發(fā)抖,,“酒酒,我以為我又要克死你了——”
他神思震蕩下,,語速也快了起來,,“軍師要我和你說,母后臨終前,,殷殷叮囑我,,娶妻生子,離京就國,!
而我身為皇子,,沒有大婚是萬萬不能離開京城,前往封地的”,。
華平樂閉了閉眼睛,,她沒有辦法再騙自己,霍延之已經(jīng)認出她了,,只是不知因為什么原因沒有挑明,,就像她也不愿向他坦白。
“酒酒,,酒酒……”
霍延之喃喃喊著酒酒,,就像她離開慈寧宮歸家出嫁時,小小的他扯著她的裙子,,一聲又一聲地叫著阿魚阿魚,。
華平樂死死咬著唇不讓眼淚掉下來,忍住不問他,,軍師要他對她說這些話,,那他呢,他又有沒有想對她說的,,又想對她說什么,?
娶妻生子,離京就國,。
這是太皇太后對他期望,,也是身為表姐的霍瑛對他期待。
她當(dāng)初義無反顧嫁入東宮,,為的是太皇太后的安然無憂,,為的是他一生的平安喜樂。
世事變遷,她有太多的仇恨,,有太多位高權(quán)重的仇人,,她不能將他牽扯進來。
至少,,現(xiàn)在不能,!
他處在那樣的位置,有著那般耀眼的功績,,稍有不慎就是滅頂之災(zāi),,她要報仇,更要保護好他,!
如果報仇的代價是他,,她寧愿不報!
華平樂再睜開眼睛時,,臉上已是全然的冷漠與平靜,,“請王爺放開我,于禮不合”,。
霍延之聽出她聲音中的冷意和堅決,,僵了僵,默默放開了手,。
華平樂起身,,退開幾步,福身行禮,,“還請王爺自重”,。
少女水藍色的裙裾劃出一道完美的弧度,如初放的藍蓮花,,美麗,,纖弱。
可他卻知道,,她美麗纖弱的外表下是無比強大又堅定的心,。
他阻止不了她的決定,就像當(dāng)年他阻止不了她的出嫁,。
當(dāng)年小小的他只能站在原地哭泣,,現(xiàn)在——
霍延之默了默,起身跟上,,“你的箭術(shù)應(yīng)是華老將軍和華將軍親自指點,,只他們走得早,還有許多未到之處,,我可以教你”。
多年前頭也不回離開的少女頓住腳步,沉默了一會,,到底沒能抵擋住誘惑,,喃喃重復(fù),“教我,?”
霍延之言簡意賅,,“你如今的箭術(shù)大約在我的半數(shù)——”
“半數(shù)——”
竟只有半數(shù)么?
原來她引以為豪,、可以當(dāng)街射殺錦衣衛(wèi)指揮使,、可以于熊口下救出阿鯉的箭術(shù),竟只有他的半數(shù),?
華平樂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為自己羞慚,,還是為他驕傲。
“以你的資質(zhì),,至少可以學(xué)至八成”,。
少女沉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真的,?”
她現(xiàn)在是五成,,到八成,又會是什么樣子,?
夠不夠潛入蘇府,,殺了蘇文采?
霍延之唇角不受控制地翹了翹,,又迅速壓了下去,,認真點頭,“真的”,。
……
……
第二天,,華平樂幾人的小隊伍就又加了霍延之和九方鳳,以及一只叫金毛毛的金色藏獒,。
毛毛一見到華平樂就狂吠著沖華平樂撲了過來,,華平樂沒有再嫌棄踢開它,而是蹲下身子摟住它的脖子,。
她再次確定,,毛毛認出她了,一如她的主人,,甫一見面就認出了她,。
或者說,她與霍延之第二次碰面時,,霍延之是特意將毛毛帶去確定她就是她,!
毛毛從一送進宮就是她帶著小小的霍延之親手喂養(yǎng),,從未假手于人,忠誠又嗅覺靈敏的獒犬自然不會認錯主人,。
她既已確定霍延之已經(jīng)認出了她,,就沒必要再故意避開毛毛。
他們的狩獵小隊加上了霍延之和毛毛,,實力頓時有了質(zhì)的飛躍,,敢往獵場深處跑了,遇到猛獸也敢追了,。
孟姜十分知機地每每強硬拉走蕭明晴和華平安,,蕭明晴自是求之不得,華平安在盯了霍延之一上午后,,就半推半就地讓孟姜拉走了,。
剩下個九方鳳神出鬼沒,該消失的時候絕對找不到他,,該出現(xiàn)的時候卻又絕對能恰恰好出現(xiàn),。
華平樂忍了兩天,終是忍不住對霍延之道,,“九方軍師好像一直在后頭盯著我們,,你去跟他說不要盯了”。
她總不至于欺負了他主子,。
霍延之頗有些感同身受地瞧了她一眼,,“我剛與他結(jié)識時,也是如此,,他出現(xiàn)的時機總是十分的巧妙,,巧得讓我一度懷疑他是奸細。
他說他會算卦,,不過我覺得他應(yīng)只是格外聰明些,,擅猜人心”。
華平樂想起霍延之對她說,,九方鳳要他跟她說他一次次的“克妻”經(jīng)歷,。
九方鳳,是看透了她面對霍延之時的嘴硬心軟,,所以才讓霍延之到她面前訴苦,?好叫她讓步?
華平樂想到這心頭微動,,這樣一個聰明人,,那天她偷聽到他與錢光祖妹妹說話又是在他的地盤——
他是故意說給她聽的?
好叫她知道霍延之對她的保護之心,?
華平樂默了默,,決定直接開口,,“王爺,你知不知道薈萃閣之事到底真相如何,?”
霍延之沒有遲疑,,“當(dāng)初承恩侯府的確是侍強強買下薈萃閣,錢家被迫搬離京城,,路遇山匪,錢東來當(dāng)場喪命,,錢夫人貌美,,被擄上山,費盡心思保下了一子一女的性命,。
錢光祖兄妹在山匪窩里長大,,我有次剿匪,順手救下了他們,,錢夫人當(dāng)場自絕,,錢光祖兄妹就一直跟著我。
再后來軍師將他送來了京城,,安排進了薈萃閣——”
錢光祖在薈萃閣已經(jīng)待了兩年多,,是在她復(fù)生之前!
他早就在布局對付承恩侯府,,王妙兒的娘家,,蕭明時的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