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大福沒想到自己喝的一碗藥這么貴，這還不算跌打大夫為他每天來換藥治腿的錢,，家里這點底子他是清楚的,。

　　“娘,，那你說怎么辦,？”葉大福猜到劉氏有話說,。

　　“兒啊,，娘這也是沒有法子的法子，你媳婦的藥不能斷,，大夫說還要好好調(diào)養(yǎng),，還要吃點好的，就家里這情況,，連窩窩頭都拿不出來,，哪里還有好的？”劉氏先哭訴了一番,。

　　“娘,，都是兒子沒有用，不如,，兒子不治了,，把藥錢省了給我媳婦，這麥地還這么小,，連她一口奶也沒有吃上,。”

　　“兒啊,，你這么說不是在剜你娘的肉嗎,？你媳婦已是半個廢人了，治她還不如不治,，她的花銷比你這要大得多,。”

　　葉大福聽了低頭,，他實在是為難了,，趙氏再怎么不濟，也跟他過了十年,，為他生了六個子女,，他是男人，不能沒有情義,，想到這,，葉大福抬起頭來，“娘,，把我的藥停了吧,，我不治，給她治,?！?p>　　“那以后呢,？這家誰養(yǎng)？”劉氏逼問,。

　　“大哥,，其實有一個兩全的辦法，就看你點頭不點頭了,?！卞X氏和孫氏進來了。

　　“什么兩全的辦法,？”

　　“讓麥香去那格格家做五年工,，什么都有了，家里所有的難題都解決了,?！卞X氏說道。

　　“不行,，你們還是攛掇起來要賣我閨女,？不行，我就是死了,，我閨女也不賣,。”葉大福生氣了,，咣啷一聲,，把藥碗砸了。

　　“大哥,，不賣大丫,，那就讓大丫去萬家做小老婆，這總行吧,？”孫氏忙上前勸了一句,。

　　“這更不行，我說過,，我寧可死了，也不賣閨女,?！比~大福瞪著眼睛看向劉氏。

　　麥香掀簾子進來時,，見葉大福正喘著粗氣,，忙上前替他胸口順了幾下。

　　葉大福抓著麥香的手,，紅著眼圈說道：“大丫,，爹不賣你,，不賣，以后,，你好好帶著弟弟妹妹過,，爹把他們交給你，我和你娘,，就不拖累你們了,。”

　　葉大福說完,，就要以頭撞墻,，麥香忙抱住了他，哭著說道：“爹,，你別這樣,，你不是相信我嗎？相信我能帶著弟弟妹妹長大,，那我也一定能帶著你和娘一起過下去,。”

　　“孩子,，太難了,，爹知道有多難，你一個孩子能做什么,？爹不能拖累你,。”葉大福這么多年養(yǎng)家擔(dān)責(zé),，當(dāng)然清楚這銀子有多不好掙,。

　　“兒啊，你這是要你娘的命啊,，你讓你娘走在你前面吧,，也省得你娘放不下你?！眲⑹弦脖е~大?？蘖似饋怼?p>　　“怎么了,，又怎么了,？”葉鐵柱大步跨進來，連手里的鋤頭都忘了放外面,。

　　葉鐵柱的后面跟著二福幾個,。

　　原來，九鳳見家里情形不對,，早去后面的菜地把家里的人都喊了回來,。

　　錢氏和孫氏把事情經(jīng)過學(xué)了一遍,，當(dāng)然，沒有說是她們鼓動的老太太,。

　　“我們都覺得這個法子好,，大哥大嫂也有錢看病抓藥，五弟也有錢成親,，家里人也都能吃一頓飽飯,，可大哥就是不同意，以死逼娘呢,?！卞X氏說道。

　　“別拿我說事,，我成親的錢自己掙去,。”五福黑著臉揚著脖子說道,。

　　“五弟,，你要看著你大哥跟你兄弟一場的份上，以后,，麥香幾個就托你多看顧些,。”葉大福說道,。

　　他心里拿定了主意,，要是賣麥香，他寧可去死,。

　　“兒啊,，你這是為什么？你這不是逼死你爹娘??？大丫做丫鬟你不愿意，做小老婆你也不愿意,，你也要為你和你媳婦還有這個家想想?。俊眲⑹蠁柩手奚狭?。

　　葉大福閉上了眼睛,，他心里的苦又有誰知道？

　　小的時候,，他常跟著葉鐵柱進出萬家,，那個時候,，萬家雖然殷實,，但是兩家的差距不像現(xiàn)在這么大,，還有，萬寶財?shù)哪赣H也在,，那是葉鐵柱的養(yǎng)母,，所以兩家走動還算頻繁。

　　那個時候萬承耀比葉大福大四五歲,，正是淘氣的時候,，經(jīng)常捉弄身邊的人，見家里又來一個窮親戚葉大福,，自然興致更高,。葉大福礙于自家條件，從小便懂得看人眼色,，吃了虧也不吱聲,。

　　萬家有一個小丫鬟，比葉大福年長兩歲,，每次都是她照顧葉大福,，一來二去的跟葉大福便熟識了，她也沒少吃萬承耀的虧,，所以對葉大福很是憐惜,，沒少開解寬慰葉大福。

　　后來,，葉大福進了兵營,，那丫鬟也做了萬寶財太太身邊的丫鬟，出落的越發(fā)標致可人,，葉大福的少年心事漸漸明朗起來,，他一心想等自己再長大些，有能力時再央求家里人去求娶,。

　　誰知在葉大福動心思時,，萬承耀早看上了那丫鬟，把她從母親身邊要了過來做貼身丫鬟,，那丫鬟盡管百般不愿意,，無奈身不由己。

　　萬承耀的妻子懷孕沒多久,，這丫鬟也懷孕了,，也同樣生了一個兒子，老太太和太太一高興,，升了那丫鬟做姨娘,。

　　可惜好景不長，萬承耀的妻子不是一個能容人之人,，沒幾年那丫鬟便被折磨死了,，那孩子現(xiàn)在在萬家一點地位也沒有,。

　　這件事在葉大福心里埋了很多年，痛了很多年,，那么美好的一個女子,，花一樣的年華，就這樣沒了,。至今想起那女子明亮的笑顏,，葉大福仍是不能釋懷。

　　所以他才不相信麥香被賣后只是去做五年工的鬼話,，那些大戶人家的丫鬟出來有幾個能保持干凈清白的,？哪個不是被主子隨打隨罵隨用，一個不高興,，都有可能被發(fā)賣了,。

　　所以他是堅決不讓自己女兒去做丫鬟或小老婆的。好人家是有,，但是畢竟是少數(shù),，天下的烏鴉都是一般黑的。

　　葉鐵柱見今天的事情鬧大了,，他抬頭看著二福,、三福幾個，問道：“你們大哥死活不愿意賣大丫,，你們是什么意思,？”

　　“爹，我們沒什么意思,，大哥的病當(dāng)然得治,。”二福先表態(tài)了,，接著三福也表態(tài)了,，怎么治卻誰也不說。

　　“你們大哥,，這輩子沒享一天福,，從小跟著我拉扯你們幾個，進了兵營,，這點月俸也都用來養(yǎng)家了,，后來，出了旗籍,，也是靠著他打獵賣點錢給老二,、老三娶了媳婦，說起來，都是我這當(dāng)?shù)臎]有用,?！比~鐵柱說完，看著大家,。

　　“爹，你有啥話就直說,?！倍Ｒ娎项^先盯著自己看，忙說道,。

　　“你大哥拉扯你們這么多年,，現(xiàn)在你大哥遇到了難處，你們說該怎么辦,？”老頭把問題留給了大家,。

　　三福剛要開口說話，孫氏先開口了,，“爹,，我先說兩句，爹方才只說了大哥這些年對大家的幫助,，但是爹也不要忘了,，咱們家就大哥的孩子最多，也就大哥一家占了兩間屋子,，我們這些人對大哥也不是沒有一點用處,，不說別的，單就大嫂這些年坐月子,，我和二嬸替她分擔(dān)了多少家務(wù)洗了多少尿布,？”

　　孫氏頓了頓，見葉鐵柱臉色不好,，忙接下去說道：“爹,，娘，我說這些的意思不是為了表功,，而是說,，大哥幫過我們，我們也幫過大哥,，這是相互的,，更何況，我們這房才三口,，我和麥苗他爹做的足夠養(yǎng)活我們這一股了,，我們沒有占誰的便宜！”

　　“三弟妹要這樣說的話，我們家也沒有占便宜,，我家孩子爹種地是把好手,，冬閑打短工也不少賺，養(yǎng)我們這四口人足夠了,，我家麥金還不會吃東西呢,。”錢氏忙說,。

　　“那你們兩個的意思是什么,？”葉鐵柱盯著這兩兒媳婦，今天的事情跟她們脫不了干系,。

　　“爹娘,，既然大哥不想把麥香送去做丫鬟也不想送去做小老婆，那我們分家吧,，誰也別拖累誰,，分家了我們一年孝敬爹娘一點糧食，爹娘是大家的爹娘,，爹娘的糧食大家均攤,。”孫氏把話說出來,，這個惡人,，只能她來做，誰叫她想過輕松日子呢,？

　　“爹,，我也是這個意思，分家吧,，我們孩子也多了,，不拖累爹娘?！卞X氏忙說,。

　　葉大福成了廢人，這個家以后還能有什么進項,？所以連二福這次也贊成分家了,，只是他為了在爹娘面前維持他一貫的好形象，這些話,，只能由女人們來說,。

　　兄弟的情分不能說沒有，但是在貧窮面前,，兄弟情分自然比不上自己的孩子重要,。

　　“二福,、三福，你們也都同意分家,？”葉鐵柱雖然想到了這一天,，但是沒想到這么快，怎么也以為要等趙氏出了月子能下地再說分家的事情,，哪里知道這兩病人才躺幾天,，他們就等不得了？

　　“爹,，分了也成,，分了也是一家人，家里有什么事情,，我們也一樣能搭把手。以后,，大哥家的水我挑了,。”二福說,。

　　“大哥編草鞋的麥稈我包了,。”三福說道,。

　　他本來是想說,，老大家的柴火他包了，轉(zhuǎn)而一想,，冬天還要燒炕,，這柴火也不是一個小數(shù)。

　　“要分你們兩個分出去,，大哥還跟我們過,。”五福說道,。

　　“五弟,。。,?！?p>　　“大哥，你啥也別說了,，有我一天,，我絕不讓你餓著，你放心,，我也絕不賣大丫,。”五福拍著胸脯說道。

　　“大哥,，還有我,，我可以繡手帕子賣錢給你抓藥?！本砒P也忙說道,。

　　她雖然被嬌慣了，但是心地并不壞,，尤其是知道葉大福是為了替她抓白兔子才掉下山崖的,，她這幾天都在做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