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州人,,他怎會是璃州人!”
安衍丞已忘了如何離的御史臺,,只記得一路恍恍惚惚,,回了府時,下車竟已分不清東西南北了,。
他一頭扎進書房里,,連郡主的話都未曾聽見一句,。緊掩房門,,心里只有慌張。
睜眼,,閉眼,,所見所想,皆是七年前那在璃州時的血淋淋的慘案,。
為什么,,為什么又要我想起那些事!他淚眼模糊,,簡直要崩潰了,。為官五年,他幾乎沒有碰到過來自璃州的人,。那件事鬧得很大,,自凡是璃州人沒有不知道的……倘若他顧秉蘭知道自己的過往,怎么辦,!
出事后,,他拼死逃到了曲阜,。他要重入朝堂,他要為家族反正,,他要重振家族的榮耀,!所以,他更名換姓,,苦讀兩年,。在曲阜娶了一個員外的獨女,進了朝廷,,員外一家竟是不認他了,,此后至今夜未曾有往來。他又成了孤零零孑然一身,。
那些年,,他拼了命地向上爬,不擇手段,,勾心斗角,,殺人滅口的事兒他都干過。他只怕一旦松懈就會墮入無底深淵,,他只有不斷地去變強,!他得到了太后賞識,加上自己也很精明,,隱瞞了自己曾娶過親的身份,,求取了郡主,便與當權(quán)的太后關(guān)系更親密了,。眼見得前途是要光明了,,他平步青云,成了一品大員,。
他拼了命地想重活,,拼了命地想掙脫悲慘的過往,為什么,,為什么命運就是不肯放過自己,!
安衍丞快要崩潰了,一次的恐懼接著下一次的恐懼,,一次的絕望接著下一次的絕望,。命運似是主宰了一切,想逃也逃不開,。
他兩手抱頭,,卻是崩潰地大哭起來。他想起了那血肉模糊的雙親尸體橫在自己面前,想起了幼妹被敵人凌辱,,想起了初入曲阜為人不容所過的豬狗不如的生活,。多少次他恨不得一死了之,每次刀架在脖子上,,他便想起他已不是為自己而活,,他身上背負著家族十幾口人的性命,他不能讓許氏家族就這樣在史書中遺臭萬年,!他要重振許家門楣,,他要讓帶給他無盡傷痛的人倍加奉還!
他正沉浸在崩潰中,,突然下人來報:“齊閣老讓主子速速到文淵閣去,。”
安衍丞聞言,,忙擦了擦眼角的淚花,,洗凈臉,進宮去了,。
文淵閣空蕩蕩的,,安衍丞推門進去時,只有齊慎行站在那占據(jù)了整面墻的大周疆域圖的面前,,背對著自己,。那份滄桑是掩蓋不住的。
安衍丞輕說了句:“閣老,?!?p> 齊慎行回過神,轉(zhuǎn)過頭來看他時,,眼中尚夾雜著淚,。老人此刻顯得很無助,很可憐,,許是不想讓后生看到自己的狼狽,,他猛的轉(zhuǎn)過頭,,不想淚珠斷了線,,落下兩顆黯淡無光的流星。
五十多歲,,鬢發(fā)斑白,,委屈地像個孩子,他扯著沙啞的喉嚨,,略帶哭腔,,像是孩子對一個母親抱怨,對安衍丞說:“你說……大周怎么成這樣了呢……”
暮年之際,他仍在風雨中奔波,,穿林打葉,,擊碎了他那顆蒼老的心。
安衍丞心里竟也不是滋味了,,大好山河如今卻要拱手獻于他人,,祖宗的江山是在自己手上丟的,他們這些人,,又有什么面目見大周的列祖列宗呦,!
他嘆了口氣,對齊慎行說:“閣老寬心,,謀事在人……我們之前犯的錯多了,,如今正是改過自新的時候?!?p> 齊慎行將地圖上的郡縣一處處指著,,像是在數(shù)一件件家珍,數(shù)到最后,,手已然顫抖起來,。
“這樣多啊……十六個郡……”
他那話兒沒說出口,急火攻心,,連咳幾聲,,又咳出一口血來。
“善之,?!饼R慎行緩了緩,坐在椅子上,,結(jié)果安衍丞給他倒的水,,抿了一口:“你說先帝臨終前要太后輔政,是對是錯,?”
他頓了頓,,看了眼安衍丞,又說:“我也不怕你忌諱,,其實你心里也這樣問過罷,?”
他將建盞放下,銳利的眼神看著安衍丞,。
這話安衍丞確實問過,,但他不能說出口。略一沉思,,他板著臉說道:“先帝龍馭賓天之時,,陛下不過十歲,,太后為母,以母教子,,名正言順,,只怕也是先帝當時的心思?!?p> 齊慎行不再多言,,這理兒當然他也明白,他也知道安衍丞會這樣說,。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何要問一句這樣的廢話,。他本不圖望安衍丞能回答他什么,不過把心中的怨氣排出來罷了,?!呛迾O了顏氏的禍亂朝綱,貪圖享樂的,。
他起身,,從一抽屜里拿出少說十幾份奏折,放到安衍丞面前:“你自己看罷,?!?p> 安衍丞預感到出事了,翻開奏折,,更是渾身震悚起來,。他驚道:“要,要太后還政,?”
齊慎行點點頭,,長嘆一聲,雙眸微闔,,許是厭煩得緊,。他指了指奏折,說:“禮部,、工部,、大理寺,京兆府紛紛遞上來的折子,。只怕這還只是開始哩,!”他頓了頓,又說:“戰(zhàn)敗的消息才傳下來,,不想著為國家大事想對策,,還在這里勾心斗角,,乘人之危,!”他越說越氣,,嗓門也提高了許多。
安衍丞坐在那里,,只冷眼瞧著,,看著老人卓越的表演。你敢說不是你指使的,?你帝黨都是什么人我不知道,?怎么一出事兒,這樣巧齊刷刷遞上折子來,?你敢說不是蓄謀已久,!雖這樣想,但他嘴上仍說道:“閣老以為如何,?”
“攘外必先安內(nèi),,如今與北燕國事未定,國內(nèi)不可再生動蕩,?!?p> 一語未了,步驚云和甘修意推門而入,,各自面有懼色,。
步驚云說:“午門少說跪了百十個官員,都嚷嚷著太后不還政,,便不起來,!”
甘修意說:“這是見著太后當政時戰(zhàn)了敗,一些個別有用心的,,又動起好心思來了,!”說著,看了齊慎行一眼,。
齊慎行佯裝大驚,,坐在太師椅上,略顯疲憊,,對安衍丞說:“善之,,你去對那些人說,太后回京,,自有交代,,讓他們先退去?!?p> 你作的妖倒讓我給你頂缸受罪,!安衍丞心里罵死這個老匹夫了。
齊慎行見他沒動靜,,又咳了幾聲,,更疲憊了,,竟哀求道:“算是老夫求你了,去罷……”
安衍丞一時臉上抹不開了,,突然甘修意拉住他,,不讓他走,眼神示意他站在這里,,自己走上前去,,沖齊慎行笑道:“閣老安排錯人了,善之年紀輕輕,,如何服眾,?閣老是太后和陛下身邊第一個能臣,如今二圣不在,,滿汴京還有一個比閣老說話管用的,?如今群情激憤,還請閣老為了大局,,休辭勞苦,,走它一遭罷!”
齊慎行的臉色頓時就僵硬下來,。場面自是尷尬了好一會兒,。安衍丞一時有些手足無措,不知該說什么,。到底也是老匹夫不懷好意在先,,甘中堂也是有意護著自己的意思。
齊慎行哼了一聲,,緩緩站起,,盯著甘修意,憤憤地,、陰著臉走了出去,。
安衍丞看著老人賭氣似地走了出去,接著又看著甘修意走到桌子前拿起奏折來看,,接著便又冷哼一聲,,將折子擲在桌上,若有所思,,一言不發(fā),。
少停,他又問安衍丞:“老頭子看這折子沒,?”
“看了,。”
“說的什么,?”
“老爺子的意思,,是如今對外求和才是頭等要事,。”安衍丞說著,,又想起之前顧秉蘭在門口留下的那句話,,愈發(fā)覺得此人料事如神,。只怕此番群臣請命,,也少不了他的一番心里。
此人城府至深,,絕不可留,!安衍丞已動了殺心了。
甘修意見步驚云要去拿折子看,,想著他在這里,,自己要跟安衍丞說什么,倒不方便了,,便說:“求寧,,你是次輔,何不幫著閣老說幾句話去,?現(xiàn)下這樣時候,,非得位高權(quán)重的才能穩(wěn)住場面啊?!?p> 步驚云覺得甘修意說得在理,,也沒多想,便出去了,。
甘修意估摸著步驚云走遠,,對安衍丞說:“善之,我與你說幾句話,?!闭f著,便往內(nèi)室走去,。
“什么事,?”安衍丞跟過來。
甘修意關(guān)過內(nèi)室的門,,很嚴肅的神情,,低聲說:“善之,太后今日之安危,,全干系在你身上了,!”
“我?”安衍丞一頭霧水,,“我如何干系得起太后,?”
甘修意笑道:“正是你才干系得起,!”
“你快說罷?!?p> “你說,,這又是上折子,又是請命的,,怎么就這么巧兒,!看太后不順眼的時候多了,偏偏這時候就群情激憤了,?”
“那便是有人指使的了……你可別說是齊閣老,。”
甘修意冷笑一聲,,說:“除了他,,還有誰有這樣的好謀算!所以啊,,善之……”
“等等,。”安衍丞打斷他,,“你該不會是要我動用在御史臺的關(guān)系,,參他一本罷!”
“對對對,!”甘修意笑著拍安衍丞的肩,,說道:“我正是這個意思?!?p> 安衍丞板著臉,,一口回絕:“這事兒我干不了?!?p> “怎么,?”
“現(xiàn)在扳倒齊閣老,無異于自掘墳墓,?!?p> “你這是什么話!”甘修意不高興了,,“難道我是要敗壞國家的么,?我還不是為了太后,為了咱們,!再有兩三個月便就過年了,,完了年,陛下可就得行冠禮了,太后就得還政了,!陛下那伙人多恨咱們吶,,太后還了政,還有咱們的好日子沒有,!”
“你甭拿這話兒說給我聽,!”安衍丞也不客氣,“現(xiàn)下外敵壓境,,朝堂里是一點兒風云也起不得,。這事兒,中堂要做便做罷,,小弟做不出來,?!?p> 安衍丞離開方桌,,走到那地圖前。
甘修意冷笑一聲,,走到他跟前,,說道:“你就不怕得罪了太后?”
“我于國家,,問心無愧,。”
甘修意大笑,,滿是嘲諷,。他咬著牙,憤憤地說:“我早晨與你說的你是一點兒沒聽懂啊,,枉太后那般器重你,!太后要是倒了,你有幾條命在朝堂上立著,!”
安衍丞也火了,,耳根已經(jīng)燒紅,他指著地圖上如今已成北燕的城池,,說道:“我問一句中堂,,如今我大周已是什么光景了?外有強敵,,內(nèi)無賢臣,,民不聊生!中堂,!”
他哽了哽:“這樣災難深重的國家,,單憑你我,挑得起這千斤重擔么?齊閣老兩朝元老,,業(yè)績才干舉世矚目,,試問大周如今又有幾何這樣賢臣?且莫說將來光景,,如今,,中堂我告訴你,太后走江南去了,,不知何時家來,,滿朝廷若不是顧著他齊慎行的三分顏面,早亂成一盤散沙,,早就亡國了,!還等著北燕那群蠻子打下來哩!”
“他齊慎行再不懷好意,,咱們受了太后恩德,,自然是將太后保住,也就罷了,。便是他齊慎行真讓咱扳倒了,,就現(xiàn)在情形,你甘中堂好歹也得落個嫉賢妒能的千古罵名,!”
他愈說愈氣,,額上已暴起了青筋。
“要保住太后必須得扳倒齊慎行,!”甘修意活了四十九年,,頭一次被一個后生教訓,他早已氣炸了肺,,顫抖著的嘴唇,,吼道:“你一心要保住齊慎行,莫不是你早有了反心,!”
安衍丞猛的扭過頭來,,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緊緊的用那對寒光逼露的雙眸盯著他,,一語未言而殺氣四射,。
甘修意有些怕了。
安衍丞冷冷地擲下一句:“扳倒齊慎行,,后果不堪設(shè)想,,你自己好好想想?!毖粤T,,拂袖而去,留下一道冰冷兇狠的目光。
這次密謀就這樣鬧得不歡而散,。
安衍丞不愿與甘修意同流合污,,而甘修意卻礙于安衍丞在御史臺的權(quán)勢,不敢得罪他了,。扳倒齊慎行無望,,他也只能老老實實聽安衍丞的話。
不存在什么長幼有序,,尊卑貴賤,。在這里,獲得話語權(quán)的唯一資本,,就是權(quán)力,。有權(quán),就有了一切,。這正是為什么安衍丞敢與長他二旬,,又是太后外甥的甘修意硬碰硬的原因。他知道甘修意不敢對他動真格,。
群臣經(jīng)由齊慎行出面調(diào)停,,答應暫時不再請命,,但太后回京之后必須要給出答復,。齊慎行見時機成熟,便寫奏章將京城時事上報顏氏,,群臣請命他刻意寫得很詳細,。另外,他又調(diào)用朝廷官方刊書機關(guān)——稷下學宮,,制造顏氏當政導致軍敗的輿論——這也正是顧秉蘭的主意,。
一時間,滿汴京群情激憤,,上至官府,,下至市坊,要太后還政的聲音越來越多,。國子監(jiān)的儒生們尤其激烈,,他們本就反對女人當政,如今更是鬧到汴京府衙去了,。
有一個叫的朱正倫學生,,在宮門外長跪不起,說太后一日不還政便一日不起來了,。齊慎行刻意不去管他,。他最終落得個凍死的下場。有心者將此事大肆宣傳,又燃起群眾的怒火來了,。罷課,,罷市,鎮(zhèn)壓,,日日都有新的獻血流淌,,汴京幾乎已成了活人的地獄。太后是非還政不可了,。
安衍丞那邊兒也沒閑著,,他憑借在御史臺的權(quán)勢,參了帝黨在此次倒后大案的幾個主要成員,,高者甚至位居尚書,。
并且順帶著顧秉蘭也以瀆職為由摘了監(jiān)察御史的帽子,降為從七品主簿,。
殺雞儆猴,,那些被參的官員,輕則免職,,重則砍頭,,帝黨那邊老實了不少。
由此京城為兩種言論所充斥著,。其一便是太后禍亂朝綱,,應當歸政;其二便是太后扶持幼主,,功在社稷,,罪在亡臣,非后之罪,。二者趨于平衡,,而帝后兩黨各憋著一股勁兒,誰也不肯服輸,。
這場輿論戰(zhàn)打了兩個月,,兩敗俱傷,都傷了元氣,,直到太后皇帝回鑾才暫時安寧,。并且此時禮部已擇步驚云出使北燕,裴佑祁仍在大牢里蹲著,,嘴硬的很,,什么也不肯招。
且說帝后回京,,連口茶也來不及喝,,便召集內(nèi)閣諸臣商議對策,。晏容卿自是高興的,他巴不得顏氏早些消停,。而一旁的顏氏可沒這么舒坦了,。她鐵青著臉,一語不發(fā),,滿臉怒氣地看著這群“辦事不力”的大臣,。
“怎么都不說話了?”顏氏看著底下故作沉默的群臣,,氣不打一處來,,一拍桌子,喝道:“說話,!”
你愛罵便罵,,又不單罵的我。底下群臣是這樣想的,。槍打出頭鳥,,他們才不犯愚!于是在顏氏說完后場面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靜中去了,。閣臣們俱是垂著眼,,板著臉,一聲不吭,。
顏氏看著,,冷笑一聲,沖晏容卿說道:“皇帝,,你的臣子都向著你哩,!群情如此,如今權(quán)便交托給你,,我只回慈寧宮享福去!”
說完,,便是要起身去了,。
晏容卿忙跪下,一臉驚皇地問:“太后哪里去,?”
“江山是你的江山,,子民是你的子民。便是哀家也得聽你的,,你說,,哀家哪里去?”
晏容卿犯了難,,他該怎么說,?是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太后這是把刀往自己脖子上架哩,!他一時無措,,跪在地上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說:“太后先坐在這里,?!?p> 顏氏看著他,說不出是怎樣的目光,。她讓晏容卿起身,,指了底下諸臣一圈,圍著桌子緩緩地走,,一語不言,,只聞得見那沉重的呼吸聲。她表情很怪,,嘴角上揚,,眼神卻十分凌厲。惡鬼似地纏在閣臣們的周圍,。四位閣臣心照不宣,,默不作聲。
“弼臣,?!鳖伿献叩桨惭茇┥砗螅R慎行對面,,突然開口,,連聲“閣老”也不愿叫了,說道:“你說,,該怎么辦,?”
“臣……”齊慎行起身,花白的胡須,,謙卑的姿態(tài),,嘶啞的嗓子,“全聽太后的,?!?p> “那哀家要你絕了現(xiàn)在的風聲,你要做不要,?”
顏氏淡淡地問出這樣一句話,,倒讓齊慎行通身打了一個激靈。
齊慎行嘴角一顫,,怕是因為心虛,。他張著嘴,,很快便說:“眼下大敵當前,自然以國事為重,?!?p> “哀家的事便不算國事了么?齊閣老,?”顏氏馬上問道,。
齊慎行一時語塞,臉已漲紅,,一句話也說不出,。
顏氏冷哼一聲,輕蔑地白了老人一眼,,讓他坐下,。
她拔下頭上的金鳳步搖,上懸的十二顆金珠正熠熠生光,。她仍在陳惠懷里,,不懷好氣,一臉厭煩地喝道:“什么東西,,哀家戴上原想俊俊的,,偏生壓得哀家喘不過氣來!”——明眼人都知道她話里有話,。閣臣們面面廝覷,,俱不做言。
陳惠忙說:“太后息怒,,奴才明兒便讓司珍局另為太后趕制,。”
顏氏余怒未消,,冷冷說道:“哀家自己挑的珠子都這樣不讓哀家省心,,還指望別人么!”
話音方落,,甘修意忽的起身,,說道:“先帝臨終前,已下旨陛下成年之前,,需得太后輔政。如今陛下尚未行冠禮,,誰若違了,,便是抗旨!”
顏氏聽言,,大喜過望,,只不敢流露臉上,,但看去甘修意的目光,是滿懷欣慰的,。她就勢說下去,,嘆了口氣:“這些人?!?p> 她用帶著金指套的手指敲著桌上的群臣請求她歸政的奏折:“口口聲聲說哀家禍亂朝綱,,怠誤國政??烧绺手刑盟?,哀家輔政是先帝旨意,他們說哀家錯了,,難道先帝也錯了么,?此次戰(zhàn)敗,哀家原也被蒙在鼓里,,也是哀家的錯么,?”
她看了眼齊慎行,又說:“蕭山營是當年孝明惠皇帝留下的,,此次戰(zhàn)敗,,也是惠皇帝的錯么!”
“祖先們自是沒錯的,?!饼R慎行說道:“只是就事論事罷?!彼D一頓,,看向顏氏:“臣等,都聽太后的,?!?p> “陛下還未成年,太后輔政至陛下成年是先帝旨意,。太后退不得,。”甘修意替顏氏把心里話說出來,。這種話顏氏是無法說的,。
顏氏嘆了口氣,心里算計一陣,,又看向晏容卿,,說:“天下終歸是皇帝的?;实厶扔X得能挑起國家的擔子了,,哀家此刻退去,,便也心安了。你說罷,,皇帝,。”
晏容卿心里猛一怵,,瞪得老大眼與顏氏四目相望,。若依他本心,他是極想自己大干一場的,。他自信能把這國家管得比那老婦人好,!至少他不會貪圖享樂!他忍了九年,,被那老婦人壓在頭頂整整九年,!喘不過氣來,當了九年傀儡皇帝,!可活的什么勁兒,!
但他不傻,老婦人的勢力不是現(xiàn)在的自己能匹敵的,,他看向老師,,閣老的目光有些黯然——看來他也是不要自己逞能的。絕不能在此刻讓太后放權(quán),,太后手里那三大家或許能讓自己死無全尸,!
可是,權(quán),,他渴望的權(quán)啊,,他什么時候才能握在手中呦!
一番生與死的掙扎,,他緩緩起身,,少年皇帝終于拿出他的威嚴了。
“朕,,御極以來,,仰仗圣母慈教,朕躬習之,,受益匪淺,。朕年幼,成年未及,,尚需謹聽皇太后教誨,。朕及諸卿,當謹奉先帝旨意,,朕行冠禮之前,,仍由太后輔政?;侍筝o政直到朕行冠禮之后,,這是先帝的旨意!今后再有異議者,,殺無赦,!此后朕治國,凡有事宜,,朕必躬聽,,亦多承蒙皇太后之教導?!彼D了頓,,“傳旨下去,就朕原話,?!?p> 話音方落,在座的人都已聽愣了:太后仍是輔政,,可怎么聽也像是太后被削權(quán)了,。
之前顏氏壓著太后太緊了,甚至連政事也不許聽,!晏容卿趁機奪回聽政之權(quán),,但也算是好心思。
顏氏略顯僵硬的神情看著晏容卿,,眸中已是充滿了憎恨,。她硬擠出一個笑容來了,笑道:“皇帝當真長大了,,說話滴水不漏,。”
晏容卿笑答道:“全仗太后一手調(diào)教,?!?p> 顏氏大笑,皇帝也大笑,。眸中的怒火嗆得四位閣臣不敢發(fā)出一聲,。
顏氏沖三順大聲喝道:“你還愣著干什么,傳旨去,!”
她是咬著牙,,笑著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