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吳定坤這一句不知情的叫冤,，的確是坐實了郭泉由他推薦的事情。

　　不等止戈詢問,，他邊自己說道：“我與郭泉是同鄉(xiāng),，半年前他托關(guān)系找到我，說家中大旱活不下去了,，想讓我?guī)兔θ雮€軍籍吃官糧,。我當(dāng)時也是慎重考察了許久,，他人挺忠厚的,，才收做赤衛(wèi)雜役,。后來赤衛(wèi)跟著銀羽衛(wèi)出征，我便沒多想就帶上他了,?？烧l知……誰知他……”吳定坤越說聲越小，用眼神偷瞄著止戈臉色，不敢再說下去了,。

　　止戈至始至終都冷著臉,，一旁的洛玉湮就充當(dāng)看客，氣定神閑,，常理來說,，止戈開始整頓軍務(wù)了，洛玉湮就應(yīng)該回避,，樓清霄也看不出來洛玉湮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樓清霄微微欠身，小聲問道：“我們先回后帳,？”

　　洛玉湮喝了口已經(jīng)放涼的茶?！斑€記得開戰(zhàn)前我和你說過的話嗎,？”

　　樓清霄絞盡腦汁想了想，半天才憋出來：“等,？”

　　“也許會有驚喜,。”洛玉湮沒有回答他,，只是又安然地喝了口冷茶,。

　　樓清霄一看洛玉湮在打啞謎，也不多想了,，安安靜靜等待著,。

　　“可有徹查過郭泉戶籍？”止戈問道,。

　　吳定坤連忙點頭：“有的,，有的！確實沒有問題,，他家是坐地戶,，因家中大旱種不出糧，才投靠的,?！?p>　　“我覺得郭泉并沒有想象的那么簡單?！?p>　　一個清透中帶著點虛弱的女聲傳了進來,，不用猜都知道是沙璃。

　　而止戈,，洛玉湮和樓清霄都是一愣,，止戈直接站起了身子，目光齊齊向通往后帳的簾子處望去。

　　沙璃掀起簾子款款走出,，面色已紅潤許多,。沙璃環(huán)視一圈帳中的人，目光落在了一身是傷的崔九紹處,，盈盈一拜：“多謝崔將軍,。”

　　崔九紹連忙起身,，受了沙璃這一拜,，反而有些慌亂?！澳睦锬睦?，末將應(yīng)該做的，真人不必掛懷,?！?p>　　距離沙璃最近的樓清霄趕緊把座位讓出來，眼尖的小兵趕緊又為樓清霄搬來把椅子,。

　　“沙璃姑娘,，你……”止戈有些擔(dān)憂，不僅是擔(dān)憂沙璃身體,，還怕沙璃得知自己抱著她時的內(nèi)心沖動,。一想到方才之事，止戈脖子根又有些泛紅,。

　　沙璃眼眸恢復(fù)了平日的清亮,，眼波流轉(zhuǎn)盯著止戈：“無礙，也要謝謝將軍出手相助,?！?p>　　止戈被沙璃這么一盯，回想起剛才抱在懷里的嬌軀,，瞬間窘迫,，連忙收回眼神，掩飾說道：“無礙就好,?！?p>　　洛玉湮抬眼看了看一臉狡黠的沙璃，沙璃這般活蹦亂跳的樣子讓他放心不少,，但上來就調(diào)戲止戈,，心里隱隱有些不快活。

　　“功底太差,，還要逞強結(jié)陣,?！甭逵皲魏吡艘宦暋?p>　　沙璃笑意盈盈,，她因真氣枯竭而陷入半昏迷狀態(tài),，身體動不了，但意識還算清醒,，崔九紹一人抗擊血霧她知道,，洛玉湮匆忙趕回雷霆一擊她知道，止戈把她護在懷里她也知道,。到了后帳,，他們?nèi)藢ψ约旱年P(guān)心她看得同樣是明明白白。

　　沙璃在心里沖著洛玉湮吐槽了句傲嬌,，便大方坐在了椅子上,。

　　“臭丫頭，之前你和郭泉走得挺近的,，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樓清霄毫不客氣，沙璃好了,，感覺氣氛都變得輕松多了,。

　　提到了郭泉,，沙璃不得不收起嬉鬧的情緒,。“是我根據(jù)細節(jié)推出來的,，怪我之前對郭泉沒上心,，過后想起來似乎別有深意，有些想不通的疑點似乎隱約能對上了,?！?p>　　“煩請真人解惑?！贝蠛訁嵌ɡは蛏沉н凳?，沙璃這番話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真是發(fā)掘出了什么有用的信息,，或許自己的軍籍還能保住,。

　　“我自己也不敢妄言?！鄙沉u搖頭,，“初見并沒有什么不妥，只是開戰(zhàn)以后,，他有些心神不寧,，幾次欲言又止,，還問了些完全摸不著頭腦的話，這話現(xiàn)在想來似乎別有深意,?！?p>　　在座的眾人精神一震，生怕漏掉沙璃的話,。

　　“他問我,，有沒有能控制人的法術(shù)……”

　　這話從郭泉嘴中說出，沒頭沒腦誰也不會細想,?？纱藭r品來，其意義就顯得耐人尋味,。如吳定坤所言,，郭泉參軍之前就是個知道靠天吃飯的農(nóng)戶，無論是修者還是法術(shù),，對于他來說根本就是虛無縹緲的事,，見到山門真人也不會欲言又止，最后問出個控制人的法術(shù)的問題,。

　　郭泉不會法術(shù),，更不可能是想學(xué)控制人的法術(shù)，那這話想傳達的意思多半就是——他覺得自己真的被控制了,！

　　擁有了沙璃提供的線索,，這事根本不難考慮。郭泉的本性單純,，所說所想的事也不難揣測,，稍用點心思就能明白。

　　“這郭泉怕是有難言之隱吧,？”銀羽衛(wèi)的一位將軍詢問止戈意見,。

　　止戈一向認為自己識人比較準，郭泉在他帳外執(zhí)戟,，他多少也會有些印象,，忠厚老實四個字足以概括，如果是裝出來的純善不可能沒有一點破綻,。

　　“或許他真的是身不由己,，被控制了？”止戈把問題拋給了洛玉湮,。

　　洛玉湮接過話：“控制心神的功法其實不少,，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但據(jù)我所知,，邙山一脈利用蠱物是完全可以做到的,?！?p>　　以洛玉湮的身份和實力，沒有人會質(zhì)疑他的話,。迷霧逐漸散去,，真相似乎越來越近了。

　　一位赤衛(wèi)將領(lǐng)忽然想起了什么,，趕緊說道：“那他臨死之前說的那句,，’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難道是因為……”

　　“他努力掙脫了心神的束縛,，用盡全力斬殺了細作,！”沙璃擲地有聲。

　　確實,，這是對郭泉種種反應(yīng)分析下,，最接近真相的答案。郭泉由一個人人心中認定的細作死士,，搖身成為了誓死抗爭的英雄,。當(dāng)下心情最好的，還屬地上跪著的大胡子吳定坤,。整個推斷下來,，冷汗早就浸透了內(nèi)襦，最終的結(jié)果喜出望外,，不管真假,，總算有了緩和的余地。

　　“那……”一名銀羽衛(wèi)聲音響起,，“他后來那句’還有’,，指的又是什么,？”

　　就在眾人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帳外執(zhí)戟郎通報的聲音傳來：“稟將軍，言家家主求見,?！?p>　　止戈沉吟之時，帳外又傳來了言如墨的聲音：“將軍莫急,，言某是來送份大禮的,，這禮將軍一定喜歡，還能解答將軍心中疑惑,?！?p>　　言如墨這般不聲不響地來到了大帳之外，軍將們心中有些不快,。洛玉湮一直微笑的面孔,，笑意更濃,。

　　“將軍不如先見見這份禮?！甭逵皲握f道,。

　　止戈看洛玉湮笑意漸濃的樣子，心里有了底,，大概是戰(zhàn)前洛玉湮和言如墨就協(xié)商好的事情,。止戈點點頭，示意人將言如墨請進大帳,。

　　依舊是那副清瘦的模樣,，氣質(zhì)文雅與尋常士子無二，可眼底的深沉卻不該是這個年齡該有的,，坐上的武將們沒一人敢輕視這個少年,。

　　言家是四大家族之一，有御賜的蔭官,，但明白人都知道是個虛名,，言如墨執(zhí)掌言家，按理說年初就應(yīng)該去都城,，接受皇帝賜正式官身,，但因廢侯逼宮一事也就這么耽擱下了。依禮,，言如墨向止戈施個平禮,。又與洛玉湮、樓清霄和沙璃示意,。

　　言如墨與洛玉湮對視的時候,，兩人相視一笑。

　　止戈立刻喚人在自己身側(cè)加把椅子,，將言如墨請為座上賓,。

　　言如墨說道：“言某去而又返不請自來，還望將軍見諒,，但確實有一份大禮要送給將軍,。言某猜測將軍一定喜歡?！?p>　　“不知言公準備了什么禮物,？”止戈直接問道。

　　言如墨沖著外面朗聲道：“帶進了,?！?p>　　帳簾被人打開，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中,，一個被五花大綁的人被推了進來,，灰頭土臉,，身上民伕樣式的衣服已經(jīng)破損，有些傷痕深可見骨,。

　　出征討伐除了將士之外,，還有一種人最為重要——民伕，專門負責(zé)運輸糧草與兵器,。都是服役的窮苦人,，若是表現(xiàn)突出，同樣可以獲得軍籍,。

　　眾人不明所以,，望著一臉淡然的言如墨。

　　言如墨說道：“言某得知眾將要出戰(zhàn),，便準備先行離去,，在營地外古樹林里等著家仆來接，臨行前與洛公子有約,，就暫時在林中落腳,。今日本來是等候洛公子的，沒想到撞上了此人,，詢問了幾句發(fā)覺不對,，就先綁了過來交給將軍?！毖匀缒D了頓,，“方才聽到一些軍中消息，這人可能是將軍要找的細作,?！?p>　　話音一落，握在止戈手里的杯子轟然碎裂,。幾個沉不住氣的將領(lǐng)更是拍案而起,。

　　細作也被嚇壞了，直接跪了下來,，嘴被堵上說不出話,，但眼神明顯慌亂,。

　　想起郭泉最后的那句話“還有……”,，此時終于明白了。

　　“還有一個細作,！”

　　郭泉被人控制,，拼盡全力掙脫精神束縛斬殺一名細作，還來不及提醒抓另一個細作時,，就被引爆了,。再想起郭泉那副憨厚的面孔時,，心中多了份敬意。

　　“讓他說話,?！敝垢暾Z氣又冷了幾分。

　　離細作最近的就是大胡子吳定坤了,，這細作差點害得他丟官丟職,，氣不打一處來。扯出堵在嘴里的東西,，大腳一踹,，細作一個趔趄磕在地上，額頭鮮血直流,。

　　“軍爺……饒命?。　奔氉魉ぴ诘厣洗蠼械?。

　　“饒命不可能,，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或許給你留個全尸,?！?p>　　“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小的就是財迷心竅了,！真不是細作?。　泵駚改樕涎E糊了一片,，“小的也是不久前偶遇了一個人,，那人說只要小的看住郭泉，就給小的百兩金,！他當(dāng)時就給小的足足十兩黃金,，小的沒多想就同意了。要是知道是做細作,，借小的兩個膽也不敢?。　?p>　　“看住郭泉是怎么回事,？”

　　“他說他是郭泉朋友,，郭泉有瘋病，如果郭泉發(fā)病了,，就讓我捏碎一塊玉板,，他能救他。我看是救人，還能有金子拿,，我當(dāng)然同意了……”

　　“那人什么樣子,？”

　　“他一看就是個富貴家的人，衣服都是上好的料子……”民伕話音未落,，體內(nèi)傳來一聲悶響,，驚駭四座。